中國第一代女性油畫家，其繪畫及傳奇色彩，並不遜色於畫魂潘玉良

她是民國風雲人物張靜江的千金，

孫中山的英文祕書、

前國民政府外交部長陳友仁的夫人，

中國第一代女性油畫家，

新加坡六大先驅畫家之一……

她一生的故事，

幾乎就是20世紀華人的縮影。

其繪畫成就及傳奇色彩，

並不遜色於一代畫魂潘玉良。

但在中國，她的故事卻鮮為人知……

出身富貴，上海灘名媛！

張荔英

《張荔英的世界》紀錄片截圖（文末附完整版視頻）

民國名媛張荔英

1906年，張荔英出生於浙江南潯的一個書香世家，父親張靜江學問淵博，酷愛藝術。因他仗義疏財，不惜代價資助孫中山革命，深得孫中山的器重，並與之成為生死至交。母親姚蕙，則是蘇州城裡的大家閨秀，能詩會畫，有著深厚的中國古典文學底蘊和美學根基。

張荔英父母（張靜江與姚蕙）

張靜江與原配夫人姚蕙生有五個女兒：蕊英、芷英、芸英、荔英和菁英，被稱為“五朵金花”，是滬上社交圈炙手可熱的名門淑媛。據史料記載，上海灘大亨杜月笙的社交晚宴，名媛名單裡就有張荔英姐妹。

“五朵金花”前排左起：芸英、芷英；後排左起：荔英、蕊英、茜英。

張荔英登上《良友畫報》封面

張靜江的四女兒張荔英在張家的女兒中顯得尤為突出，是位很有個性的反傳統的“俠女”。她是個畫家，才華超群，也“俠氣”橫溢；她崇尚英雄，性格剛強，繪畫之餘還喜歡打網球、騎馬打獵，全無一般豪門閨秀的文弱氣。

從小立志當畫家，24歲享譽巴黎！

張荔英

張荔英

張荔英從小就立志要當畫家，很早就表現出非同尋常的藝術天賦，為此父母特意請了俄國的私人教師在上海家中教她油畫，自此與西方藝術結下不解之緣。

張荔英在完成高中教育後，於1926年進入美國紐約的藝術學生聯盟正式學習藝術基礎，繼而遠赴巴黎的克拉洛西美術專科學校與比婁學院接受私人美術訓練。

榴蓮與紅毛丹

1930年，年僅24歲的張荔英第一次參加了巴黎秋季沙龍，後來她的作品又多次入選獨立沙龍及杜勒利沙龍，受到藝評家的高度讚賞，巴黎的第如迭坡美術館還收藏了一幅張荔英的作品。

張荔英作於1967年的油畫《水果》，在香港佳士得拍賣中拍出83萬新元，創下其作品在拍賣市場的最高價記錄。

在20世紀30年代，亞洲女性畫家的作品能夠登上巴黎雄奇瑰麗的美術殿堂，是極難能可貴的，這對年輕的張荔英而言，無疑是莫大的肯定與榮耀。此前，華人女畫家中僅有方君璧獲此殊榮。

事業如日中天，愛情也悄然而至！

陳友仁與張荔英

正當張荔英的繪畫事業如日中天之時，她的愛情也悄然而至。原本著為藝術獻身、抱定獨身主義的她，在巴黎邂逅了她的真命天子陳友仁。

傳奇人物，是著名外交家、曾任孫中山先生的英文祕書和外事顧問，早年在英國讀書，辛亥革命後回國投身革命。他在回國上船時聲明：“我是中國人！”遂撕掉了英國身份證及護照，隨手拋入大海。

民國外交家陳友仁

他參加過凡爾賽和會，代表中國政府向和會提出廢除日本滅亡中國的“二十一條”等正義要求；他在武漢國民政府任外長期間，經過艱苦的鬥爭，一舉收復了武漢和九江的英國租界，這在中國現代史上絕對是破天荒的大事情。也因此有了“鐵腕外交家”、“革命外交家”之譽；孫中山先生臨終時，他在中山先生床前，筆錄了總理遺囑。

張荔英《自畫像》1930年代初

或許，愛情來了，真的是擋也擋不住，儘管年僅24，芳華正茂，是巴黎畫壇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儘管他已55，步入中年，原配妻子病逝4年，政治生涯的巔峰期已過，正過著艱難的流亡生活；儘管他們的婚事，遭到與陳友仁政見相悖的父親的極力反對。

《木船與老屋》

“執拗”的張荔英，還是決心要嫁給這位她心目中的“天下第一美男子”，她看重的是陳友仁高尚的志節與品格。虎父無犬女，“民國奇人”張靜江的女兒，註定也是一個奇女子。

1930年，張荔英與陳友仁在巴黎舉行了簡單的婚禮，宋慶齡也以“大媒”身份趕到巴黎參加婚禮，當地很多報紙都作了報道。

婚後伉儷情深，風雨同舟！

陳友仁與張荔英

緝，生活漂泊不定，但他們感情甚篤，婚姻不失幸福美滿。每當風和日麗的時候，他們會攜手在塞納河邊漫步，並肩去盧浮宮觀摩畫展，或是一起參加法國的畫家沙龍……

其實，陳友仁除了關心政治、愛好文學之外，對繪畫也有相當的造詣，所以全力支持愛妻的美術事業。不僅陪她到郊外寫生，親力親為幫她操辦畫展，並隨時願意為她擺姿勢，成為張荔英繪畫生涯中無可取代的肖像模特。

《陳友仁肖像》

抗戰爆發後，陳友仁前往香港從事抗日活動。不料香港淪陷，他們夫妻雙雙被日軍逮捕，並被轉押送至上海軟禁於家中。在漫長的幽居歲月裡，張荔英始終與丈夫風雨同舟，不離不棄。期間，張荔英用自己手中的畫筆，為丈夫畫了很多肖像畫，也以自畫像的形式，記錄下他們生命裡的苦痛悲歡和風雅獨自。

張荔英《自畫像》1946年

抗戰勝利前夕，陳友仁病逝於上海。那一年，張荔英38歲。之後，她又繼續被軟禁一年，直到二戰結束才被釋放。

此後，她以賣畫為生，在上海、紐約、巴黎等旅居地都辦過畫展。作品中的簽名始終是“CHEN”。她與陳友仁結婚後，就隨了夫姓，英文名Georgette Chen是西方藝術圈所熟知的她的名字。其一生存世之畫作，統統沿用了夫姓。即使她後來短暫改嫁也不願改姓，如此深情，天地可鑑。

二度出嫁，卻未收穫長久婚姻！

何永佶博士和張荔英，攝於1949年。

1947年，張荔英再度出嫁，第二任丈夫是何永佶，學法律出身，專事研究法學歷史，曾長期跟隨陳友仁。張荔英在世時很少提及自己第二次婚姻，人們對兩人的結合與分手所知甚少。

《北平風景》1946年

後來相關學者根據其珍貴資料，撰著了“Georgette Chen”一書，1997年由新加坡美術館出版。書中提到1949年7月張荔英給陳友仁表妹的一封信。對未來生活充滿憧憬的張荔英，在信裡解釋了再婚的原因：“在經歷過與Eugene Chen（陳友仁）的美好婚姻後，我曾很肯定自己不會再次踏入婚姻，也打算從此獻身於E所喜愛的藝術事業中去。不過，我最後還是被E 的好友、認識了10年的何永佶博士以及他的同事們說服了。他們說，‘在這個令人沮喪的世界，一個人生活實在是太孤單了。’”

《舢舨翩翩》1950年代

在檳城，何永佶先是擔任教職，後又從事新聞工作。對“永佶的才智在檳城找到了用武之地”，張荔英顯然非常高興。而從未在課堂教課的荔英，也漸漸在韓江中學站穩了腳跟。她有了自己的美術課室，並能以自己的方式教導學生。

然而，也是在檳城（西馬來西亞西北部）的日子裡，兩人在生活中漸生齟齬。何永佶做過的職業不少，但“似乎沒有一樣工作能做得長久”。據張荔英的說法，何永佶似乎認為靠太太一個人賣畫足以養活兩個人。這一點，讓張荔英日益心生不滿。

到了1952-53年，在分別寫給朋友愛瑪和繼母朱逸民的信中，張荔英提到離婚的念頭。1953年，兩人六年的婚姻走到盡頭。同年，張荔英從檳城來到新加坡，應林學大之邀，在南洋美術專科學校任教。

半生顛沛流離，終定居新加坡！

位於聖多馬徑11號的南洋美專

1954年，應新加坡南洋美術專科學校校長林學大之邀，張荔英任教於該校，當她第一次踏足南洋美專，便對這座古樸的校園一見傾心。之後，張荔英在此執教直到退休。年底，她會親手為畢業生寫一篇離別感言，一寫便是20餘載。除了每年帶一個畢業班，她還長期兼任英文祕書，協助校方處理相關事務，屢次在關鍵時刻為學校立下汗馬功勞。

張荔英作品《月餅與燈籠》

在歷經戰亂、軟禁、生離死別及種種風波以後，顛沛流離半生的張荔英深刻領悟到，沒有什麼比能在這平靜的新加坡安身、靠繪畫教學為生來得更叫人安心了。在張荔英看來，新加坡長夏無冬，風光旖旎秀美，海岸風平浪靜，最適合戶外作畫；而到戶外採景，正是她最喜歡的作畫方式。

《海邊》

於是，人們常見一個風姿綽約的女畫家，開著她那輛粉紅色小車，忍受著熾熱陽光的煎熬，穿行於椰風海韻中，只為找尋一個可以入畫的好景。在那個鮮少有女性開車的年代，這實在是都市的一道風景，更是一個藝術家忠誠的從藝態度。而張荔英的小紅車，有時候也成了畫面的一部分。

榴蓮、山竹與紅毛丹

荔英，以其現代藝術美學觀及對油彩的嫻熟掌握，為20世紀的新加坡藝壇注入了一股清新活力，併成為南洋畫派的女先鋒。她身兼藝術家和教師的身份，同時也是一位激勵人心的人物。

1982年，新加坡政府授予張荔英國家文化藝術獎章，以表彰這位富有獻身精神的傑出畫家及美術教育家，為新加坡繪畫藝術所做出的巨大貢獻。

張荔英為馬來西亞首相東姑阿都拉曼繪肖像（1955-1956年）

1985年，新加坡國家博物館屬下的國家畫廊，為張荔英舉辦了“新加坡先驅畫家：張荔英1985年回顧展”。這是張荔英一生中規模最為盛大的展覽，一口氣展出女畫家172幅作品，連紀念冊也被索取一空。據說馬來西亞“國父”東姑阿都拉曼就收藏了她三幅畫作。但她的大部份作品，都被新加坡政府視為文化瑰寶，典藏在國家美術館內。

2013年5月25日，在香港舉行的佳士得“亞洲二十世紀及當代藝術”晚間拍賣會上，工作人員在展示新加坡畫家張荔英的作品《水果》。

南洋，是張荔英生命的最後一站，也是她創作生涯的巔峰時期。她筆下的風物景緻皆展現了女畫家在新加坡生活中的平靜滿足、對小事物的欣悅之情，及安身立命的歸屬感。

《蓮花頌》，1962 年，長近1.5米

2013年，張荔英創作的《蓮花頌》，在香港蘇富比以916萬港元落槌。這不僅是張荔英創作生涯中最為出色之作，還是至今拍賣史上最大尺幅的張荔英作品。

《蓮花頌》局部

該作品是張荔英在自家花園，面對一池荷花，以一支性靈之筆，幻化出一幅和平恬靜，充滿禪意的不朽之作。畫面中蓮花搖曳的風姿，宛如交響曲的高低音符，充滿著寧靜、溫暖的神采。而蓮花乃佛家安靜之物，聖潔之花，象徵品格高潔，慈悲憐憫、蘊含般若之力量。

西為中用，開創華而不豔畫風！

1906年出生的張荔英，在馬來亞和新加坡度過的，是人生中晚期。

所謂，文如其人，畫由心生，張荔英就是這樣一位忠實於藝術、品格純正、超逸脫俗、性格外柔內剛的傳奇女子。

《蘭花 》 油彩 畫布

她一生所繪，包括人物畫像、靜物畫與風景畫。其作品擁有完美無暇的筆法、暗淡柔和的色彩，及一絲不茍的構圖，以其精緻和細膩而聞名。她的畫風深受塞尚和梵高的影響，並糅合了後印象派與野獸派兩家之長。

《山水》

但她並不盲從，而是以其獨特的美術天賦，深刻體悟西方美術技法與審美精髓，西為中用，開創出清雅宜人、華而不豔的畫風。

1993年，張荔英離別故國近半個世紀以後，在新加坡溘然長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