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路硬座車廂的設計,最早其實是為了避免出現密室殺人案

每個坐過高鐵和老式綠皮車的中國人都能發現乘坐體驗的不同,從空調到座椅設計一系列車廂硬件設置,區別之明顯甚至讓一些付得起票價的乘客從此打定決心絕不再坐綠皮車。

除了硬件環境外,軟件環境也截然不同。普通列車的硬座車廂絕少是安靜的,就算沒有“啤酒飲料礦泉水,花生瓜子八寶粥”的經典叫賣聲,旅客之間也更樂於互相交談,孩子們上竄下跳,老人們吃吃喝喝,年輕人喝啤酒打牌面紅耳赤,甚至還有人打開手機裡的音樂,毫無顧忌的讓全車廂一起欣賞……

對不少選擇高鐵出行的人來說,追求旅途中的安靜也是他們的付費理由之一。

鐵路硬座車廂的設計,最早其實是為了避免出現密室殺人案

與我國“綠皮車”車廂環境相對的另一個極端,是日本的新幹線,日本人在乘坐新幹線時甚至有不成文的規則:手機要調靜音,不能在車廂裡接打電話,禁止大聲交談/或乾脆不要說話。

而也有人注意到,歐洲人在火車旅行時,喜歡大聲交談的也不多,而閱讀書籍或者上網的比例相對較高。

鐵路硬座車廂的設計,最早其實是為了避免出現密室殺人案

由於高鐵票價較高,在中國選擇高鐵出行的乘客與航空乘客具有一定相似性,商務出差是主流。而票價也相對較高。相對於人均GDP比例,中國高鐵的票價在世界上屬於中等:高於法國意大利,低於日本英國,接近德國水平。

鐵路硬座車廂的設計,最早其實是為了避免出現密室殺人案

而“綠皮車”或者說普通列車的定價則完全不同,以武漢到襄陽為例,乘坐硬座的價格是50.5元,僅為高鐵一等座價格的34%,二等座價格的55%,定價初衷是為廣大人民服務,目的似乎是促進人員跨省流動,為農民工到沿海打工提供方便,票價從201 km以上起實行遞遠遞減,即旅行里程越長,單位里程的票價就越低。

繞了這麼多彎,說白了就是:乘坐高鐵還是更多的是城市中產階級。而綠皮車一直是工人階級(農民工也是工人啊)乘坐的,城市中產階級和工人階級坐火車的文化習慣是不同。工人階級更喜歡聊天,而中產階級更喜歡安靜坐著。(不排除個體有不同)

在鐵路旅行的發源地歐洲,早在19世紀末,就有人注意到這個問題,《德國人在德國旅行的反思》中就有提到過:

鐵路硬座車廂的設計,最早其實是為了避免出現密室殺人案

在過去,中產階級和工人階級坐火車是分開的

一位歐洲中產階級乘客抱怨道“當一個人旅遊,或者和不可能對話的人一起旅行時,我會常常妒忌那些三等,四等車廂的旅客,愉快的交談和笑聲會從那些坐得滿滿當當的車廂裡,一路傳到我那個孤立,無聊的小房間“。

在19世紀和20世紀初的歐洲,乘坐火車的體驗如何,其實取決於你處於哪個階級。

對中產階級或者富人來說,火車車廂其實是對馬車車廂的模仿,1860年以前,當時的歐洲火車一二等座普遍實行包廂,包廂的廂門在火車一側,中產階級或者富豪坐火車,就像進出豪華馬車車廂一樣,完全不需要和三四等車廂的泥腿子有任何接觸。

而且包廂之間也沒有通道,在火車不到站的情況下,旅客想走到別的車廂去散散心也是不可能的。

鐵路硬座車廂的設計,最早其實是為了避免出現密室殺人案

1844年前,英國火車三四等車廂的環境和今天運煤火車一樣

而對於無產階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1844年前,英國的三四等車廂是沒有蓋的,乘客們和煤塊一樣“堆積”在露天車廂裡,享受著大自然的陽光和雨水饋贈。

而在1844年格萊斯頓法案要求車廂必須加蓋後,三等車廂的條件終於達到可以現代人可以容忍的底線了,而當時車廂裡的氣氛中國人也很熟悉:

……幾個喝醉了的水手在唱歌,他們中間有個大塊頭的農夫在睡覺,嘴巴大張著像死魚的嘴一樣,帶著籃子的小老太太,小孩兒,跳蚤,奶媽,窮人車廂裡的全部用具,都帶著菸斗味,白蘭地酒味,大蒜香腸味,淋溼的稻草味。(法國小說家都德)

鐵路硬座車廂的設計,最早其實是為了避免出現密室殺人案

美國鐵路時代的車廂和我們的硬座環境一模一樣

歐洲的中產階級一邊嫌棄著三等車廂的吵鬧,一邊其實也暗暗羨慕,在一二等車廂中,人們往往需要和不熟悉的陌生人一起共處,尤其是當時的座位設計也來自馬車座位,乘客們需要面對面對座。在火車停穩前,乘客們與陌生人必須面對面的互視幾個小時。

既然交談變得尷尬,於是中產階級乘坐火車的習慣也發生了改變:為了避免尷尬,歐洲中產階級開始養成在火車上閱讀的好習慣----不是為了抓緊時間學習,而是為了逃避尷尬。

歐洲中產階級開始養成車上閱讀的習慣,這是工業硬件環境影響社會文化的好例子。

但相反的例子也有,我們看一看歐洲的社會文化,是如何影響了歐洲車廂進化過程的。

鐵路硬座車廂的設計,最早其實是為了避免出現密室殺人案

歐洲鐵路一二等車廂其實模仿了馬車的環境

我們前面說過,19世紀的歐洲火車包廂其實是根據中產階級習慣的馬車車廂涉及的,但實際上19世紀前期的火車包廂和馬車還是有顯著不同:

1839年的一位英國人寫道:

“在公路上旅行(乘馬車),一位旅客突然發病,或者出了其他什麼事,他需要幹別的,只要把頭伸出馬車的窗戶,告訴別人他想要什麼,馬車就會停下來……而在火車上,除非他碰巧坐在守車下的座位,否則他發出聲音都是徒勞。即使是他要死了,恐怕也得不到什麼幫助。”

乘客在狹小封閉的空間裡和陌生人單獨相處必然帶來問題。這一點在2018年滴滴司機殺人案爆發後很不幸的被中國人認識到了。而1860年12月6日,歐洲火車包廂中的一起殺人案也起到了一樣的作用:

列車停在巴黎車站,乘客們紛紛下車,鐵路職員注意到有一個包廂的門仍然關著,當他打開車門,發現有個人形躺在座位中間,由於天花板上的光線暗淡他伸出手接觸躺在地上的人,結果發現手上沾滿了血……

發生這個案件時,隔壁包廂的客人沒有聽到槍響聲。到了1864年,英國同樣發生了一起類似的包廂殺人案,連續發生的殺人案件引起了歐洲鐵路旅客的恐慌。

鐵路硬座車廂的設計,最早其實是為了避免出現密室殺人案

美國式的火車車廂

1865年英國的一份官方報告說:……在鐵道乘客中間,有一種恐慌,女士們當然不能分辨出她們到底該避開誰,誰又能成為她們的保護者,那就回避所有人。男性乘客,以及各級的鐵道職員,一直拒絕單獨和陌生的異性乘客同行。這樣做只有一個共同目的:避免一切可能的有關勒索,侮辱或者襲擊的指控。

其實對這種困境的解決方案一直都存在,就是放棄歐式包廂而直接引進美國設計:同時期d 美國人就不搞什麼包廂:美國的車廂設計實際學習的是內河蒸汽輪船採用開放式設計:

美國在公路和鐵路普及前,國內主要的交通工具其實是蒸汽輪船。

鐵路硬座車廂的設計,最早其實是為了避免出現密室殺人案

就像歐洲車廂設計學習馬車一樣,美國車廂自然而然的學習了蒸汽輪船。美國人習慣在火車上也和輪船上一樣走來走去,而不喜歡呆坐著。甚至船艙和美國車廂的尺寸都差不多:

1838年美國一艘運河班輪主艙為40英尺X11英尺,而1850年美國鐵路車廂則為30-45英尺長,9-10英尺寬。

把歐洲車廂換成美國車廂是最簡單的解決方案,但由於社會分化,歐洲人始終拒絕放棄包廂的私密性選擇開放式的美國車廂。在歐洲中產階級看來,像美國人那樣完全打開車廂讓別的階級圍觀自己是不可想象的。

對歐洲人來說隱祕性的需求甚至高於安全性。

歐洲人寧可在歐式包廂加上報警鈴,窺視孔,在車廂外安上供列車員攀爬的踏腳板等等。當1860年後有人提出,在車廂內設置一條路過所有包廂的走廊後,問題終於解決了。

在包廂旁邊開闢通道---一開始只是懸掛在車廂外的踏腳板,後來演變成所有車廂一側的走廊。包廂之間開始有了相互聯繫,乘客們隨時可以與包廂外的人交流。中國讀者一眼就可看出,這正是我們普通列車上臥鋪車廂的樣子。

雖然像《東方快車謀殺案》那樣的犯罪,並未完全從鐵路上消失,但人們好歹不再害怕無聲無聲的死在包廂裡。私密性和安全性的需求終於在歐洲車廂進化中找到了平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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