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劇農村男:婚後1年媳婦卷錢逃跑,獨自帶女兒體檢卻又接到噩耗

農村 農民 體檢 手工藝 牡丹亭 談客 2018-12-14
悲劇農村男:婚後1年媳婦卷錢逃跑,獨自帶女兒體檢卻又接到噩耗

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王大燁

1

銀富是一個修鞋匠。

本村有兩個修鞋匠,一個在西北頭尖兒,攤主是個老頭子,老手藝人,在自家院子裡擺了個小攤,負責老街那一片兒的生意;另一個就是銀富,他的攤子在村政府排樓邊的“大圈”下(拱形的墩子,類似於橋樑,立於村口正東,紫氣東來,圈財),老式土坯房,房子挺小,屋子中間立了根柱子,冬暖夏涼。

銀富的修鞋店很小,推門就是一堵牆,土色的牆上掛了一大堆東西:錐子,銼刀,剪子,褡褳,頂針。502膠水也掛了一排:花花綠綠,正品,愛必達的,黏性極好,用手搓一點不到兩秒就粘得牢靠,非得拿刀片兒才能劈開。

銀富家的攤面不大,除卻雜貨就剩下一個補鞋機。

補鞋機是老式手搖,虎牌兒,機器頸部亮黃色,油光鋥亮,畫著一個瞪眼虎,愣一看煞是威風凜凜。補鞋機屁股那裡有一個大圓盤,叫繞線盤,頂端掛了一個黑漆色手柄;最前頭是圓筒形的壓腳,筒子裡最多能穿四根針,下面安了一個黃銅色針板,手一搖動繞線盤,壓腳就跟著赫嘚赫嘚地晃動,像是一臺小型功率的蒸汽機。

什麼樣的鞋需要修呢?草鞋布鞋肯定不需要,自家打的底兒,穿破了就扔,不心疼。需要修的鞋是涼鞋,運動鞋,乃至皮鞋。往上八九十年代結婚時總要置辦一雙皮鞋,為的是拍結婚照時好看,棕色,淺棕色,咖啡色,以及油光大黑色,膠捲相機一照,亮點全集中在鞋子上了:油光鋥亮,老有面子。

穿皮鞋就要抹鞋油,打光。農村人一般就只有一雙,自己結婚和別人結婚時穿,穿破了也不捨得扔。所以在農村你就會發現很奇怪的現象:黑色的皮鞋底兒上紮了一圈的粗線繩,有的甚至是細麻繩。麻繩風吹日晒,漸漸起了毛,掉了帶兒,如同進化了的不露腳草鞋,樣子可笑至極。

銀富主要工作就是這些個皮鞋,銀富姓劉,本村人稱銀富前面都要帶個字——“聾”:銀富小時候害了一場大病,發高燒,整日整夜的說胡話,家窮沒辦法治,只得扛著。命硬是扛了過來,但後來就落下了病根,成了個聾子。還好能隱約聽得清聲音,也算個半殘疾。

銀富還有個哥叫金富,有個妹妹叫銅花,不過出生沒兩年就死了。他爹死得早,一家人由他娘拉扯大,之後金富成家立業當了屠戶,沒幾年積勞多病的母親也入了土。轉眼銀富也十五六,身寬體壯,臉龐兒僵硬,也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有天銀富跟他哥說想學門手藝,金富問他想學啥?不如跟著我殺豬算了。

“俺想學修鞋,當個修鞋匠。”

金富一琢磨,修鞋雖然掙得少,但好歹也是門手藝。金富又說錢我可以給你兌一點,但你這本領去哪兒學?

“西北頭尖兒的趙老師傅,這事兒就是他跟我說的。他說他老了,想把這門手藝傳給我。”

“好人啊!”屠戶金富聽罷,長嘆一聲。

銀富拾掇了些錢,進城置辦了點工具,大圈底下的房子沒人要,他就在那裡開門做起了生意。而寒來暑往之間,銀富的手藝也越來越精湛,逐漸超越了趙老師傅,成為了本村的一塊金字招牌。

要說銀富修鞋那可算是一絕,修鞋不像繡花,是個力氣活。銀富修鞋妙在哪裡呢?靈巧。麻繩搓一個眼兒,頭一歪,手一伸,錐子尖兒就落入圈套。銀富的力氣很大,但主要是巧勁:別地兒的修鞋匠往鞋底上插眼時都會狠咬一口牙,臂膀上青筋暴露,有的甚至臉紅脖子粗。

但是銀富不會,他插針眼就像打撥浪鼓一樣,每一段兒結束捶一下鼓,手臂再輕巧地繞一個彎兒,細麻繩就縫合到了鞋底兒,頂多動動腳,把鞋子擱到大腿中央。這時他的眼就在那裡眯著,搖頭晃腦,根本不看鞋呢!

銀富修鞋的時候還愛哼曲兒,他愛唱崑曲:《牡丹亭》、《長生殿》、《佔花魁》,也不知道從哪裡學的,大佬漢子聲音倒也尖細,尤其是每一段兒的底音,還有那麼一點婉轉的韻律,在不到兩米的屋棚上餘音繚繞。

2

銀富修皮鞋,但他從來不穿皮鞋。他只穿布鞋,自己做的,底兒厚厚的,踩在麥秸稈上扎扎作響;銀富還是一個種田好手,挑水時兩個肩膀不用換擔,腳步極輕,褲管前後擺動,輕盈得像個撲稜蛾子;銀富是個左撇子,割麥子快得令人發懵:右手抓住麥子的尾,左手的鐮刀優雅地轉個弧形,頓時穗兒頭落地。

銀富不僅勤勞能幹,還樂於助人:往上走五六年,村子裡發大洪水,半夜三更,打馬蹄山以西似有豺狼奔襲,萬物沉睡之間,便翻山越嶺狂卷而來,藉著山崖的地勢,肆虐的吞食了整個山莊。

劉三妞劉大娘的房子跟銀富的家緊挨一塊兒。也是奇巧,最聾的銀富,竟是第一個聽到洪水聲音的人。掀起一個被子就往外頭跑,剛一出門,想起劉大娘手腳不便,肯定還困在屋內。轉頭紮了進去,找到人後連拖帶背就上了高地。

洪水退後,劉大娘的石頭房被沖垮了,她無子無女,老伴也早死,剩下的命是湊合著用的。銀富收養了劉大娘,他說他娘死得早,沒盡孝,就把劉大娘當親孃養。劉大娘在銀富家住了不到半年就去世了,草草入殮。

劉大娘留給銀富一個頂針,那個頂針黃銅鳳尾,雕刻精細,一眼望去亮堂堂的,倒像根大金戒指。銀富戴上這根“大金戒指”,扎眼,挑針,彎線,靈巧優雅的如同皇家繡工。

銀富的勤奮與老實讓他賺了不少錢,積累了不少聲譽。但因為是聾子,一直找不上媳婦。後來迫不得已託人去貴州買了個媳婦,八九十年代人窮啊,拐賣婦女那也是常有的事。

銀富挺心疼他媳婦的,家裡的一畝三分地都是他自個兒耕種的,村西頭趙河兒洗衣服也是他一個老爺們兒端著鐵盆子去,銀富一來那些女人就大聲的嚷嚷:

“銀富!你一個大老爺們兒也來搓衣服啊!咋不讓你媳婦來?”

“銀富!咋把搓衣板帶回來了?不用跪了?”

這些話語在河流的浪花中翻騰,銀富什麼話都不回,憨厚一笑,撐開花格子床單搓洗。

“銀富不會又啞了吧?”

“那也說不定。”

女人就在那裡嘮叨,銀富洗完一聲不吭的回去。銀富家的媳婦兒很瘦,麻黃臉,身子骨看著也挺結實。銀富不讓她幹活,呆在家裡,她就掃院子,來來回回的掃;她也不跟村裡的那些婦女攀談,夜晚掌燈閒聊她就鑽在家裡納鞋底。

因為是買來的,買來的都不老實,別人勸他拴個繩,出門搭個鎖,別讓媳婦跑了。銀富把話聽清說的是這,一下子就變了臉,嘴巴嗡嗡的憋了半晌說一句:

“是人不是狗,不能這樣幹。”

別人只好嘆嘆氣,終究還是一個老實人。

從來沒有哪個年代的浪漫能當成日子過,銀富最後還是敗給了現實:約摸過了有一年,他媳婦在一個黑夜卷錢跑了,留下一個尚在襁褓的女兒。

第二天這事兒就傳遍了大街小巷,銀富還是照常開門做生意,村子裡的人則炸開了鍋,有人說這波生意銀富其實不虧!他一個聾子,來來回回統共還沒花夠兩萬,就騙來一個媳婦兒,一年是一年,但人家也是熱心腸,好歹給他留了個女兒!

時間久了這事情也就淡了,銀富家的女兒也是越長越高,銀富給她起了個名字,劉如意。他也是挺疼她這個閨女,像她媽一樣,大活小活都不用幹,每天還去他哥家買個驢肉火燒吃。金富勸他弟弟,窮養女富養子,別太慣養。

“哥,我就這一個女兒,我不慣養她誰慣養。”

“慣養容易生脾氣,你不指望她養老了?”

“不指望,她過得好就行。”銀富笑著講。

後來時間長了,也有人給銀富介紹過人,銀富聽清後只是輕輕地擺一下手,不說話,開動機器嗡嗡的修鞋。

3

銀富後半生就指望她閨女了,她閨女挺聰慧,聽人說上小學時回回拿第一,長得也挺水靈,有時候在攤子上看見她,縮在她爹的後頭,把扭著一大堆花花綠綠的膠水;沒事了就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寫作業,一點也不用她聾子爹操心。

女兒就是爹的心頭肉啊,輪在銀富的身上,更是如此:他為她的閨女驕傲,擔憂,欣喜。小時候出門都是捧著,抱著,眉開眼笑。劉如意綁著兩根麻花辮,嘟囔著小嘴,任誰見了都要摸兩下。

可有個人卻例外,這個例外的人是村裡算卦的陳瞎子:他的瞎不像銀富那樣是後天的,打孃胎一落地就是個沒影的孩兒。老天爺拴住了他的眼,為了不虧欠他,又給他開了一道符:陳瞎子十五歲就開始算卦,算得那叫一個準,小到雞毛蒜皮的破事,大到生死攸關的命數。只要讓人家算,就相當於把命交給了他,可以這麼講,陳瞎子這個人,包攬了整個村的命運起伏。

銀富也想讓陳瞎子給他女兒算算,納悶的是,陳瞎子甚至不想見他閨女。銀富慌了神說陳大仙您就不能給算算?

陳瞎子說:“我算下去也只知道個底細兒,改不了什麼,沉沉浮浮,命是自個兒的事兒。”

陳瞎子沒給算,但其實這話裡有話,他是不忍心罷了:又過了兩三年,劉如意越長越瘦弱,嘴巴片子發紫,走起路來還經常蒙倒。銀富覺察到了不對勁,落上鎖去大醫院看,一檢查,是心臟病。醫生又問你家有誰有心臟病史嗎?銀富想了想,說他爸就是晚上正躺著就死了。醫生說那就對了,可能是遺傳性心臟病。銀富又問大夫這娃還有得治嗎?(作品名:《鞋匠的苦難一生》,作者:王大燁 。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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