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稿:中鄉美總編柳絲青青 文圖:丁錄年
乳源的風，輕輕一吹，乳峰，小黃山，古木，峭壁，一一在瀑布聲中軟了下去。松林間的狗尾巴草，迎合淡藍色花兒，招搖著別樣的風景。
亞熱帶的海洋暖流，橫掃南粵大地之後，進入湘粵交界的南嶺，便戛然而止。群山像極了站著吃奶的孩子，帶著野性，又乖順得很。乳源，你是萬物生靈的乳之源頭麼？抑或，是舜帝南巡至此，掉下的相思淚？那來儀的鳳，早變成翠鳥，唱著戀歌。
“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行走在南嶺山脈的核心地帶，群峰高聳，莽莽蒼蒼，高大樹木連片而起，無邊無際。可以想象這山高路陡，中央紅軍長征的艱難。而今，這裡已成國家級森林公園。松柏，綠樹，箭竹，花草，蟲鳴，鳥唱，連綿不絕。最奇特的是松葉，顏色隨四季變幻，春夏翠黃，寒冬粉藍，成為一道奇觀。
史載，戰國時期，粵北被楚國征服。秦王朝統一六國後，兵分三路進攻廣東，其中一路經湖南抵達莽山，久未攻下。另一路以趙佗為帥，從遙遠的廣西包抄過來，等到攻克韶關，秦已亡。於是，趙佗割據兩廣，自立為王，稱南越國，後被漢武帝吞沒。不知趙佗是否痛飲過山中的溪泉瀑水？古韶州府的故事，早成了發黃的歷史篇章。
車停半山腰，踏石徑而上，有瀑布聲幽幽傳來。此處海拔千餘米，由下至上，流泉飛瀑，隨處可見。瀑水從發財嶺出發，在深壑幽谷跌宕而下，有五百米落差。千米瀑、雙飛瀑、音韻瀑、清心瀑、虎口瀑、驚心瀑、飛流瀑、孔雀瀑，一瀑一景，百瀑百景。聽其名則知其形，清澈，壯美，悅耳。不是韶樂，勝過韶樂。不是天籟，堪比天籟。
峽谷間有石階小道，或磐之於崖壁，或築之於谷水邊，或架上小木橋，曲折崎嶇，道折石怪。我們尋了瀑布聲音，往千米瀑走去。涼風陣陣,陽光暖暖。對面山間，正騰起一層雲霧, 猶如一團柔軟白紗,把樹木繚繞，山峰也就成了仙山。傳說過海的八仙曾到過這裡，施法,賦予瀑布仙氣神靄。瀑水如漢鍾離的神出鬼沒，隱跡於懸崖之中，只聞其聲，不見其形。
拾階而下，谷底幽深。老蔣兵哥他們畏懼階梯陡峭，折回了。老伍和歐陽美女畢竟是老警察了，健步如飛，轉眼不見。我和全仙、小珍、小雨，小心翼翼前行。四公里路，走得氣喘吁吁。終於抵達千米瀑。歐陽美女的笑聲，脆脆地傳來。聞聲望去，只見一道清流從陡峭山崖飛奔直下，水花四濺。潭面上水花飄渺，四周綠樹山谷懷抱。一池碧水一幅畫, 一簾瀑布一首歌。瀑水撞擊岩石，發出奇妙的音響，有何仙姑的優雅純美，藍采和的清心優雅，張果老的神清氣爽，韓湘子的動人音韻。古樹臨風，飛鳥孤鳴。聽水一歌，觀水起舞。萬年風月，愛恨情仇，煙消雲散。
有水才有靈性，有水才有生命。飛流落雲動靜間，美妙意境畫中來。站在瀑布下，撫水微涼，舉目仰視。比藍天矮一點的是青山，比山峰高一點的是人腿，比人心更激情萬丈的是瀑布。恢弘的氣勢，讓高山發抖,讓心靈洗滌。這流光溢彩飛濺的壯觀，是強者閃亮的宣言。
曾看過一首小詩：“南國蒼鬱第一峰，峻崖張屏鬆迎翁。”做人，當學瀑布，耐得住孤單寂寞，不迷戀山之秀色,更不想在高險處成為紀念碑。懸崖是驛站,溝壑為路徑，縱使經受九九八十一難，也擋不住義無反顧的步伐。
羅全仙和兩位美女在互相拍照。我默立瀑布前，陷入沉思。遠處的是風景，近處的才是人生。水，不捨晝夜，不屈不撓，篤定方向；水，地老天荒，滋潤萬物，歌唱生命。此刻，我腦海出現一張宣紙，一如瀑布的雪白鋪展開來。思緒飽蘸灰墨於上，左衝右突，遠疏近密。瀑布，以無畏無懼的氣勢，以不斷跌落的姿勢，在孤獨中書寫了瑰麗的畫卷。人生何嘗不是孤獨的本質。孤獨才是生命中最好的禮物。可惜許多人耐不住寂寞，迷醉在滾滾紅塵。社會是浮躁的，人心是躁動的，一個熱愛文學藝術的人，若要獨善其身，看淡名利，耐住孤寂，談何容易。一塊好鋼，在孤獨寧靜中鍛造。人的成就，不是以金錢權位衡量，而是你善待過多少人，將來有多少人懷念你。
返程登山，走得更累。小珍感冒多日未愈，不到一半路程，就走不動了，小雨和全仙陪伴著。小珍有些後悔不該來，又沒去乳源大峽谷，感覺虧了。我倒是覺得，此行不虧。生意人的賬簿，記錄收入與支出，兩數相減，就是盈利。人生的賬簿，記錄愛與被愛，兩數相加，就是成就。用美好的心，看歲月風景，風景會很美；用明澈的目光，看人世蒼涼，心態會很樂觀；用寬容的心，看人生禍福，接納才是最好的溫柔。無論是接納一個人的出現，還是接納一個人的離去，只要你能接納所有的曾經，那麼你就找到了一條通往幸福的捷徑。
匯入大海是瀑布的夢想，登上絕頂是旅人的夢想。我們此行十人都已中年，正變得成熟世故，但心中的夢想不曾改變。或許我們不甘過著最簡樸的生活，也害怕侵襲心靈的孤獨。不管前路多麼艱難，萬萬不可扔掉夢想。倔強是時光長出的厚繭，孤獨會讓心變得堅強，走著走著，夢想就會變成一道絕美的風景。
作者簡介：朱文科，筆名殘陽，湖南耒陽人，著有長篇小說《紅楓之戀》、《血色野菊》、《血色幽蘭》，散文集《煤油燈》、《七彩耒陽》、《向警營敬禮》《遠方的橄欖樹》，詩集《睫毛上的村莊》、《我在耒陽等你》。散文《想你，故鄉的山溪》選入全國中職學校通用《語文》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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