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閱讀

編者導讀

一個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個不想當領導的員工不是好員工。這句催人奮進的話，曾被談藝寫下來貼在床頭，作為鞭策自己不斷奮進的座右銘。然而，和許多朋友一樣，談藝也會被自己年輕時候說過的那些沒深沒淺、浮躁孟浪的言語臊得面紅耳赤，有時候恨不得想找個地縫鑽下去。還記得上小學的時候，談藝總跟自己的同桌吹牛道：“等我長大了，我要征服全世界”！可真的當談藝長大後，心中所剩的那一丟丟理想，也只是希望能照顧好一家老小，平平安安苟活於這個世界。畢竟，2萬人裡才能出一個億萬富翁，5萬個人裡才能出一個正教授，對於普通的我來說，與其為了高不可攀的理想而煩惱，何不愉快地去接納自己現實生活中的一切呢？

克羅齊說：任何歷史都是當代史。只有用當代語境去陳述的歷史，才具有現時性和啟發性，才能保持歷史與人類生活的密切連貫。今天這篇文章，談藝就以《大明王朝1566》這部優秀歷史劇做引子，來說說明朝嘉靖年間一些不平凡的“好”人與“壞”人，將如何走完他們不平凡的一生。他們得到的和失去的，是不是他們真正想要的。而您的內心，是否也會因看完這篇文章而泛起一絲漣漪？

《大明王朝1566》，並不是真正的大明王朝1566

參考圖

《大明王朝1566》的確是一部優秀的歷史劇。但我們仍然要注意，這僅僅是一部歷史劇，而不是歷史，它與其他歷史劇並沒有本質上的差別，最終的結局，無非是正義戰勝了邪惡。那些在歷史中得到正面評價的人，在熒屏中的形象也是灼灼生輝。那些在歷史中得到負面評價的人，其在熒屏中的形象大多令人憎惡。不過，這塊隔離了歷史和歷史劇的熒屏，又何嘗不是隔離人類現實與理想的一道屏障呢？那些在熒幕裡令人憎惡的歷史人物，真的一無是處？那些在熒幕里正直善良的歷史人物，真的就是一塊無暇美玉？

帶著這樣的問題，我們重新回到大明王朝的嘉靖時期，回到嚴嵩執掌內閣時的那座波譎雲詭，爾虞我詐的權力角鬥場中去。看看真實歷史語境下的皇帝和官員，在他們那些不為人知的一面底下，究竟還藏著哪些讓普通人驚歎的細節，他們又是如何利用這些細節換來了權力與地位，為此付出了何種代價？而這些代價，是不是你我這些普通人所能承受？

嘉靖三十一年三月,徐階以太子少保兼禮部尚書的身份入內閣,參預機務。而在這之前，嚴嵩與嘉靖皇帝最信賴的寵臣，錦衣衛都督同知陸炳攜手合作，剷除了他們的最大政敵，前內閣首輔夏言，此時整個大明王朝的政局，似乎已經控制在了嚴嵩一黨的手中。而這個剛剛進入內閣的新人——徐階 ，又恰恰是現任內閣首輔嚴嵩的死敵——前首輔夏言大力舉薦的人。此時的徐階，處境大大不妙，因為在嚴嵩的眼裡，他就是夏言一黨的“餘孽”，是嘉靖皇帝明著派到內閣裡來的臥底。

參考圖

為了扭轉自己的不利處境，徐階採取了主動出擊的策略。一方面，他苦練青詞，積極配合嘉靖皇帝的玄修。另外，他又屈身逢迎嚴嵩，將自己的孫女嫁給了嚴嵩的孫子。在《明史》裡，徐階被譽為一代“賢相”，而嚴嵩則被列入了《奸臣錄》，但為什麼大奸大惡的嚴嵩卻和以清廉著稱的徐階結成了兒女親家呢？在常人印象中，正邪不兩立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在大明王朝的權力中樞裡，正邪似乎並沒有清晰的界限，他們有時候甚至還是一對好朋友。

模糊的忠與奸，嘉靖二十一年發生的宮女謀殺皇帝案件，迫使敏感脆弱的嘉靖皇帝搬出了大內，居住在西苑永壽宮內。然而，永壽宮的一場大火讓嘉靖不得不再次搬到了玉熙殿，由於玉熙殿的構造和位置不符合嘉靖修道的迷信思想，他便找來嚴嵩商議新建一座宮殿，以供自己居住和玄修。但一向喜歡拍皇帝馬屁的嚴嵩，這一次卻斷然拒絕了嘉靖的要求，並建議嘉靖皇帝搬回大內居住。以公而論，當時明朝的財政赤字情況已經持續了多年，南有倭寇北有韃靼，戰事不斷。嚴嵩拒絕嘉靖新建宮殿的要求並不為過，甚至說是利國的好事。

而徐階卻抓住這個機會，全力支持嘉靖新修殿宇的主張。讓自己兒子兼任工部主事，專項負責修建新宮，不惜代價竟然在百天內就完成了該項工程。經此一事後，徐階逐漸獲得了嘉靖的寵信，嚴嵩逐漸被邊緣化。但徐階這個做法真的符合“賢相”的標準嗎？嚴嵩的做法又符合“奸臣”的做法嗎？在這件事上,嚴嵩考慮到嘉靖久居於西苑,不召見大臣,營建又要花費大量民脂民膏,可謂出於公心;徐階則一意討好世宗,置朝政大事、財力、人力於腦後,滿滿的心機只為自己能往上攀爬。

參考圖

顛倒的貪與廉，從嚴嵩和徐階的家庭背景對比來看，二人均是一般人家的出身。嚴嵩乃是“小家子”，徐階則是“世世受耕,不仕,至父而補邑椽吏”。嘉靖四十一年三月，皇帝下令查抄嚴嵩的家產，登記的資產計有: 黃金三萬二千九百餘兩,白銀二百二萬餘兩,田地二萬七千餘畝,其他珠寶財物稱是。為此,世宗下令將嚴嵩的財產一半撥入內府,一半充作邊餉。但是過了十多個月,撥入內庫的財產僅白銀十萬餘兩。對此,世宗大為不滿,責問道: “三月決囚後,今已十月餘矣,財物尚未至,尚不見。…… 是財物既不在犯家,國亦無還,果何在耶?”意思就是，這麼長時間下來了，為什麼你們上報的嚴嵩家產還沒有入庫？他家裡沒有錢，國庫的賬目上也沒有上繳的記載，嚴嵩真的有你們說的那麼多錢嗎？《世宗實錄》記載：

比籍沒嚴氏,貲財已稍稍散逸,按臣奉詔徵之,急不能如數,乃聽孔(即彭孔,“嚴黨”之一)等指攀,於是株蔓及於無辜,一省騷擾矣。”

那些查抄嚴嵩家產的官員，為了對上之前上報的數字，大肆牽連搜刮嚴黨一派，以至於整個省都被鬧得不可安寧。而最終所獲的財產不過是田地二萬七千餘畝，白銀十萬兩而已。我們再來看看以清廉著稱的徐階，他又有多少財物呢？

因為徐階並沒有像嚴嵩那樣不得善終，所以家裡的黃金白銀數量並沒有確切的數額，唯獨田產一項卻有實際的數字。徐階告老還鄉後，鄉鄰們紛紛向當時的應天府提起訴訟，告發徐階強佔田地，無巧不巧，著名的清官海瑞當時就在應天巡撫的任上，經他核實盤查，得出徐階在松江一帶佔有良田42萬餘畝，是嚴嵩的15倍之多。海瑞勒令徐階退還大半田產，而徐階則行賄給事中戴鳳翔,彈劾海瑞,以“魚肉縉紳”之名,將海瑞罷免,從而保住了自己的家財。

扭曲的情與義，當年徐階剛剛入閣時，嚴嵩是把徐階當做自己的政敵，夏言一黨來看的。為了將徐階排擠出內閣，嚴嵩從未放棄過任何一次機會。機會終於來了,咸寧侯仇鸞獲罪,嚴嵩企圖利用這一機會,將徐階牽連進去。但是,一打聽,卻發現請求治罪仇鸞的竟是徐階! 這件事使嚴嵩這個善於打壓異己的人也大吃一驚，因為徐階過去與仇鸞關係密切,他們共同入直齋宮,徐階能不顧友于之情,搶先告狀,以使自己擺脫干係,其手段老辣狠毒,就是嚴嵩，恐怕也不一定能夠做的出來。

參考圖

在《明史》裡，抗倭名將張經之死往往都歸罪在嚴嵩的身上，說是嚴嵩害死了張經。但我們從當時人的文章中卻發現了不同的記載，王世貞在《大學士徐公階傳》做出如下評斷：徐階的家鄉在松江華亭，是當時倭寇進犯的重災區。當年張經就在此長期鎮守，但張經因為用兵謹慎，往往在倭寇侵害地方之時並沒有進行有效的反擊，導致徐階經營的田產莊園遭受巨大損失。徐階常常向皇帝彙報張經作戰失利之事，以至於張經取得了“戰功第一”的王江涇大捷後,仍被處死。王世貞認為，嚴嵩只不過是擔著首輔之名，而具體行事之權在徐階，徐階正是利用這層關係，自己作惡而讓嚴嵩背鍋而已。

當嘉靖處決完張經後，又來詢問嚴嵩道：殺死張經過分嗎？好多人為張經喊冤啊？嚴嵩回答道：我已經詢問過徐階了，他說“張經鄉邦被慘,聞見甚真,皆怨(張)經養寇損威,殃民糜餉,不逮問無以正法”。史料集自《嘉靖東南平倭通錄》。在《獻徵錄》裡還有一些鮮為人知的信息：張經因為鎮守區域位於徐階的家鄉，而徐階不但兼任內閣職責，還對軍事頗有研究，為此，張經每次準備展開進行軍事行動前，都要事先寫信徵詢徐階的意見。這也就意味著，張經無論是勝利還是失敗，徐階都有脫不了的干係，但很明顯，徐階把鍋都甩給了別人。

除此之外，著名抗倭統帥胡宗憲也是被徐階構陷而死。他們假造了一份胡宗憲寫給嚴黨羅龍文的信，還造假了一份胡宗憲自己擬的聖旨。目的就是要致胡宗憲以死地。那個在抗倭戰場中耗盡心力，甚至打算為國捐軀的英雄好漢胡宗憲，卻得到了一個謀反的罪名，真是天大的笑話。剛烈且處於絕望中的胡宗憲，在獄中留下了"寶劍埋冤獄，忠魂繞白雲”的詩句後，憤然自殺。

胡宗憲劇照

結語

為了徹底打垮嚴黨，徐階羅織罪名，以謀反，私通倭寇的罪名將嚴世藩置於死地。在嘉靖時期，謀反和私通倭寇的罪名是相當大的，如果真的上綱上線，株連九族、十族也是有可能的。前文我曾提到過，徐階為了巴結嚴嵩，曾將自己的孫女許配給了嚴嵩的孫子，即嚴世藩的兒子。嚴世藩被斬當晚，徐階的兒子來到父親面前，彼此一言不發，過了良久，徐階兒子回到內宅，毒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徐階，為了權位，不惜縱容皇帝犯錯，出賣自己的朋友和親戚，甚至犧牲自己的至親孫女。在他心中，沒有什麼東西比權力更加珍貴，什麼國家、什麼黎民百姓，什麼道德仁義，統統一文不值。而在他和張居正主編的《世宗實錄》裡，我們根本就沒有看到這些不堪入目，卻聳人聽聞的事蹟。眾所周知，《明史》大部分是根據《明實錄》修編而來的，而《大明王朝1566》的劇情背景，又是從《明史》的史料裡上藝術提煉而來，那個在熒屏中，厚道、正直的內閣大臣徐階，和歷史上真正的徐階，其實是判若雲泥。

感謝耐心閱讀

讀完這篇文章，我不曉得您對這種權力獲取的方式有著怎樣的評價，但為了得到所謂的權勢、地位、財富，而不惜成為一個惡人，卻是每個具備基本良知的普通人，都不屑去做的事情。成功固然誘人，但人性中留有的正直和善良，才是一個人最值得珍惜的寶貝。徐階，這個歷史上曾給予高度評價的成功人士，終究逃不過最終的審判，一切作惡者，當知頭頂那片青天常在，當敬畏當空那輪昭昭紅日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