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第一奸臣魏忠賢

魏忠賢,北直隸(今河北)肅寧縣人,他的父母都是貧苦農民,家裡窮,沒錢給他讀書,他只能整天在街上閒逛。他雖然是個文盲,卻能言善辯(目不識丁,言辭犀利),沒讀過書,卻無師自通(性多狡詐),他雖然身無分文,明明吃飯的錢都沒有,還敢跑去賭博(家無分文而一擲百萬),賭輸後沒錢給,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依然無怨無悔,下次再來。

在他十幾歲的時候,家裡就給他娶了老婆,後來還生了個女兒,一家人過得還不錯。在他尚未成為太監之前,四處尋花問柳,城中的大小妓院,都留下了他的足跡,家裡僅有的一點錢財,也被他用光用盡。被債主逼上門的魏忠賢,賣掉了自己的女兒。魏忠賢的老婆受不了了,離家出走改嫁了。應該說,這個決定很正確,因為按當時情形看,下一個被賣的,很可能是她。賣無可賣以後,他決定去當太監。其實,當太監是很難的。事實上,太監這個職業之所以出現,只是因為一個極其簡單的原因——宮裡只有女人。

由於老婆太多,為保證皇帝陛下不戴綠帽子(這是很有可能的),宮裡不能進男人。可問題是,宮裡太大,上千人吃喝拉撒,重活累活得有人幹,女的幹不了,男的不能進,只好不男不女了。換句話說,太監其實就是進城幹活的勞工。老太監死了,新太監才能進,也就是說,每年選取太監比例相當低。事實上,自明代中期,每年都有上千名符合條件(割過了),卻沒法入宮的太監(候選)在京城等著。後來混得人越來越多,嚴重影響京城社會治安的穩定,為此,明朝政府曾頒佈法令:未經允許,不得擅自閹割。而魏忠賢哪管你這些,他沒走正常程序。

明朝第一奸臣魏忠賢

成功自宮後,魏忠賢跑去報名,結果得知宮裡招太監,是有年齡要求的,因為小孩進宮好管,也好教,可是魏忠賢今年已近二十。宮進不去,家回不去,魏公公就此開始了他的流浪生涯,到後來,只能以討飯為生,偶爾也打打雜工。

萬曆十六年(1588),窮困至極的魏忠賢來到了一戶人家的府上,在這裡,他找到了一份傭人的工作。這戶人家的主人,也是個閹人。這個人的名字,叫孫暹,是宮中的太監,準確地說是太監首領,他的職務,是司禮監秉筆太監。這個職務,是幫助皇帝批改奏章的。魏忠賢很珍惜這個工作機會,他起早貪黑,日幹夜幹,終於有一天,孫暹找他談話,說是看在他比較老實的份上,願意保舉他進宮。萬曆十七年(1589),在經歷了無數波折之後,魏忠賢終於圓了他的夢,進宮當了一名太監(火者)。魏太監的日常工作包括,掃地、打水、洗馬桶、開大門等等。一晃十幾年過去了,魏忠賢沒有任何成就,也沒有任何名頭,因為他的年齡比同期入宮的太監大,經常被人呼來喝去,人送外號“魏傻子”。在宮裡的十幾年裡,他騙過了無數老滑頭,並暗中結交了很多朋友,其中一個叫做魏朝。這位魏朝,也是宮裡的太監,對魏忠賢十分欣賞,還幫他找了份工作。這份工作的名字,叫做典膳。所謂典膳,就是後宮管伙食的,聽起來似乎不怎麼樣,除了混吃混喝,沒啥油水。但魏公公的服務對象,恰好就是後宮的王才人。這位王才人的名頭雖然不響,但他兒子的名氣很大——朱由校。萬曆四十七年(1619),魏忠賢進宮二十週年之際,他混到了人生的最低點:由於王才人去世,他失業了。失業後的魏忠賢無計可施,只能回到宮裡,當了一個倉庫保管員。在經過無數極為複雜的人事更替,誤打誤撞後,魏忠賢竟然搖身一變,又成了李選侍的太監。這位入宮三十年,已五十多歲的老太監突然煥發了青春,他不等不靠,主動接近李選侍,拍馬擦鞋,無所不用其極,最終成為了李選侍的心腹。因為在他看來,這個掌握帝國未來繼承人(朱由校),且和他一樣精明、自私、無恥的女人,將大有作為。

後來魏太監巴結上了朱由校的保姆(也許也是情人)客印月,開始登上高位。 入宮三十多年後,魏忠賢成為東廠提督太監。魏忠賢開始想巴結當時掌握實權的東林黨,但遭到了無情的拒絕。魏公公決定找幾個助手,俗稱走狗。魏忠賢的黨羽有很多,如馮銓、施鳳來、崔呈秀、許顯純等等,後人統稱為: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兒,光這四撥人加起來,就已有三十個。這還是小兒科,魏公公的手下,還有二十孩兒、四十猴孫、五百義孫。這幫妖魔鬼怪構成很複雜,有太監、特務、六部官員、地方官、武將,涉及各個階層,各個行業,百花齊放。雖然他們來自不同領域,但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純度極高的人渣。魏忠賢手下這幫人,在工作和生活中,有著這樣一個特點:什麼都幹,就是不幹好事,什麼都要,就是不要臉。魏忠賢明白,堅持理想的東林黨,是絕不可能跟他合作的,要想繼續好吃好喝混下去,就必須解決這些人,現在,他準備攤牌了。此後的三年裡,悄無聲息之中,他不斷排擠東林黨,安插自己的親信,投靠他的人越來越多,他的黨羽越來越龐大,實力越來越強。幾年之間,所謂“眾正盈朝”已然變成了“眾獸盈朝”。魏公公手下那些飛禽走獸已經遍佈朝廷,王體乾掌控了司禮監,顧秉謙、魏廣微進入內閣,許顯純、田爾耕控制錦衣衛。六部裡,只有吏部部長趙南星還苦苦支撐,其餘各部到處都是閹黨,甚至管紀檢監察的都察院六科,都成為了閹黨的天下。

魏忠賢能拉人,因為他實在。你要人家給你賣命,拿碗白飯對他說,此去路遠,多吃一點,那是沒有效果的。畢竟千里迢迢,不要臉面,沒有廉恥來投個太監,不見點乾貨,心理很難平衡。在這一點上,魏公公表現得很好,但凡投奔他的,要錢給錢,要官給官,真金實銀,不打白條。相比而言,東林黨的競爭力實在太差,什麼都不給還難進,實在有點難度過高。如果有人讓你選擇如下兩個選項:堅持操守,堅定信念和理想,一生默默無聞,家徒四壁,為國為民,辛勞一生。或是放棄原則,泯滅良心,少奮鬥幾十年,青雲直上,升官發財,好吃好喝,享樂一生。當然,魏忠賢集團能這麼快的膨脹起來,最大的責任還是在皇帝身上,要是李世民這樣的聖君,早把這幫人拖出去收拾了。

楊漣寫了奏摺告魏太監,魏忠賢知道這封奏疏是告他的,但不知是怎麼告的,因為他不識字。所以,他找人讀給他聽。但當這位無惡不作、肆無忌憚的大太監聽到一半時,便打斷了朗讀,不是歇斯底里的憤怒,而是面無人色的恐懼。極度的恐慌徹底攪亂了魏忠賢的神經,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讓這封奏疏傳到皇帝的手中!怎麼辦呢?魏忠賢冥思苦想了很久,終於想出了一個沒辦法的辦法:不讓皇帝上朝。在接下來的三天裡,皇帝都沒有上朝。但這個辦法實在有點蠢,因為天啟皇帝到底是年輕人,到第四天,就不幹了,偏要去上朝。魏忠賢頭疼不已,但皇帝大人說要上朝,不讓他去又不行,迫於無奈,竟然找了上百個太監,把皇帝大人圍了起來,到大殿轉了一圈,權當是給大家一個交代。此外,他還特意派人事先說明,不允許任何人發言。總之,他的對策是,先避風頭,把這件事壓下去,以後再跟楊漣算帳。雖然魏忠賢壓住了楊漣的奏疏,但讓他驚奇的是,這封文書竟然長了翅膀,沒過幾天,朝廷上下,除了皇帝沒看過,大家基本是人手一份,還有個把缺心眼的,把詞編成了歌,四處去唱,搞得魏公公沒臉出門。事實證明,廣大人民群眾對魏忠賢的憤怒之情,就如同那滔滔江水,延綿不絕。搞得連深宮之中的皇帝,都聽說了這件事,專門找魏忠賢來問話,到了這個地步,事情已經瞞不住了。楊漣沒有想到,自己的義憤之舉,竟然會產生如此重大的影響,在他看來,照此形勢發展,大事必成,忠賢必死。可最終決定事情走向的,是當朝的皇帝。

身為一名優秀的木匠,明熹宗有著良好的職業素養,他經常擺弄宮裡建築。具體表現為在他當政的幾年裡,宮裡經常搞工程,工程的設計單位、施工、監理、檢驗,全部由皇帝大人自己承擔。更為奇特的是,工程的目的也很簡單,修好了,就拆,拆完了,再修,以達到拆拆修修無窮盡之目的。總之,搞來搞去,只為圖個樂。這是大工程,小玩意天啟同志也搞過。據史料記載,他曾經造過一種木製模型,有山有水有人,據說木人身後有機關控制,還能動起來,純手工製作,比起今天的遙控玩具有過之而無不及。為檢驗自己的實力,天啟還曾把自己的作品放到市場上去賣,據稱能賣近千兩銀子,合人民幣幾十萬。要換在今天,這兄弟就不幹皇帝,也早發了。

在皇帝的面前,魏忠賢表現得相當悲痛,一進去就哭,一邊哭一邊說:“現在外面有人要害我,而且還要害皇上,我無法承擔重任,請皇上免去我的職務吧。”“聽說有人彈劾你,是怎麼回事?”魏太監承認了奏疏的存在,並順道沉重地控訴了對方的汙衊。“奏疏在哪裡,拿來給我!”奏疏拿來了,就在魏忠賢的意志即將崩潰的時候,他聽到了皇帝陛下的指示:“讀給我聽。”魏忠賢突然感覺活了過來,千算萬算,忘了這個白痴不識字了。就這樣,楊漣的二十四條大罪,在太監的口裡縮了水,為不讓皇帝大人擔心,有關他老婆和他個人安危的,都省略了,而魏公公一些過於噁心人的行為,出於善意,也不讀了。所以一篇文章讀下來,皇帝大人相當疑惑,聽起來魏公公為人還不錯,為何群眾如此憤怒?但這也無所謂,反正也沒什麼大事,老子還要幹木匠呢,就這麼著吧。於是他對魏忠賢說,你接著幹吧,沒啥大事。魏忠賢徹底解脫了。天啟四年(1624)十月,看清虛實的魏忠賢,終於舉起了屠刀。

打敗了東林黨後,魏太監操縱東廠四處作惡,魏忠賢已經是名副其實的人妖了,不是人,而是妖。解決掉東林黨,沒有敵人了,就開始四處鬧騰刮妖風了。最先刮出來的,是那個婦孺皆知的稱號——九千歲,但事實上,這只是個簡稱,全稱是“九千九百歲爺爺”。除了不穿龍袍,魏公公的待遇和皇帝基本是一樣的,至於房子,魏公公也不怎麼挑,只是比較執著——看中了就要。而且他還有個不好的習慣:只要,不怎麼買。比如參政米萬鍾,在北京郊區有套房子(園林別墅),魏忠賢看中了,象徵性地出了個價,要買,米萬鐘不賣。魏忠賢同意了,他免了米萬鐘的官職,直接佔了他的房子,一分錢都沒花。除了自己住的地方外,魏忠賢也沒忘了家鄉。他的老家河北肅寧,一向很窮,以出太監聞名,現在終於也露了臉。為了讓肅寧人民時刻感受到魏公公的光輝,他專門撥款(朝廷出),重新整修了肅寧城,一個小縣城,挖了幾條護城河,還修了三十座敵樓,城樓十二棟,大炮就安了上百門,實在有夠誇張。問題在於,魏公公不忘家鄉,卻忘了老鄉,肅寧的窮光蛋們還是窮光蛋,除了隔三差五被拉去砌牆,生活質量沒啥改善。魏忠賢還做了修書的事,走狗王紹徽按照水滸的108將的稱號硬是把東林黨人編了進去,魏忠賢雖然不識字,但是看過戲,水滸他還是很熟悉的。魏公公很高興,因為他終於看到了一本自己能夠看懂的書,興奮之餘,他跑去找皇帝,展示這個文化成果。可是當皇帝拿到這份東林點將錄的時候,問道:“什麼是《水滸》?”魏太監不禁感嘆:他鄉遇知音啊,總算找到一個比自己更沒文化的人了。於是他熱情地為皇帝掃盲,皇帝滿意了,他翻開首頁,問道:“誰是托塔天王?”如此朋友實在難尋,有生以來,魏公公第一次有機會展示自己的學問,他馬上將自己聽來的托塔天王晁蓋的故事和盤托出,從生平、入行當強盜、智取生辰綱,梁山結義等等,娓娓道來。然而他還沒有講完,皇帝大人就用一聲大喝打斷了他:“好!托塔天王,有勇有謀!”水滸能被講成這個樣子,你兩個都功不可沒。對於天啟皇帝,魏忠賢是很有好感的,這人文化比他還低,幹活比他還懶,業務比他還差,如此難得的廢柴,哪裡去找?所以魏忠賢認定,在自己的這塊自留地上,只能有這根廢柴,任何敢於長出來的野草,都必須被連根剷除。所謂野草,就是皇帝的兒子。天啟皇帝雖然素質差點,但生兒子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到天啟六年,他已經先後生了三個兒子。一個都沒有活下來。天啟三年十月,皇后生下一子,早產,夭折。十餘天后,慧妃生下第二子,母子平安,皇帝大喜,大赦天下,九個月後,夭折。

天啟五年十月,容妃生子,八個月後,夭折。搞出這麼個百分百死亡率,要歸功於魏忠賢同志的艱苦努力。

天啟七年(1627)八月,天啟皇帝病危。魏忠賢很傷心,真的很傷心,他很明白,如果皇帝大人就此掛掉,以後就難辦了。拜自己所賜,皇帝的幾個兒子都被幹掉了,所以垂簾聽政、欺負小孩之類的把戲沒法玩了,而皇位繼承者,將是天啟皇帝的弟弟。對於朱由檢,魏忠賢並不瞭解,但他明白,十七歲的人,如果不是天啟這樣的極品,要想控制,難度是很大的。天啟七年(1627)八月二十四日,朱由檢舉行登基大典,正式即位。入宮後的第一個夜晚,崇禎沒有睡著。他點著蠟燭,坐了整整一夜,不是因為興奮,而是恐懼,極度的恐懼。因為他很清楚,在這座宮裡,所有的人都是魏忠賢的爪牙,他隨時都可能被人幹掉。每個經過他身邊的人,都可能是謀殺者,他不認識任何人,也不瞭解任何人,在空曠而陰森的宮殿裡,沒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第一天度過了,然後是第二天、第三天,崇禎靜靜地等待著,他知道,魏忠賢絕不會放過他。但事實上,魏忠賢不想殺掉崇禎,他只想控制這個人。

魏忠賢對崇禎的印象很好。天啟執政時,崇禎對他就很客氣,見面就喊“廠公”(東廠),稱兄道弟,相當激動,魏忠賢覺得,這個人相當夠意思。經過長期觀察,魏忠賢發現,崇禎是不拘小節的人,衣冠不整,不見人,不拉幫結派,完全搞不清狀況。這樣的一個人,似乎沒什麼可擔心的。天啟七年(1627)九月初一,魏忠賢突然上書,提出自己年老體弱,希望辭去東廠提督的職務,回家養老。皇帝已死,靠山沒了,主動辭職,這樣的機會,真正的敵人是不會放過的。就在當天,他得到了回覆。崇禎親自召見了他,並告訴了他一個祕密。他對魏忠賢說,天啟皇帝在臨死前,曾對自己交代遺言:要想江山穩固,長治久安,必須信任兩個人,一個是張皇后,另一個,就是魏忠賢。崇禎說,這句話,他從來不曾忘記過,所以,魏公公的辭呈,我絕不接受。魏忠賢非常感動,他沒有想到,崇禎竟然如此坦誠,如此和善,如此靠譜。就在那天,魏忠賢打消了圖謀不軌的念頭,既然這是一個聽招呼的人,就沒有必要撕破臉。崇禎很精明,他知道眼前的這個敵人有多麼強大。除自己外,他搞定了朝廷裡所有的人,從大臣到侍衛,都是他的爪牙,身邊沒有盟友,沒有親信,沒有人可以信任,他將獨自面對狼群。如果冒然動手,被撕成碎片的,只有自己。所以要對付這個人,必須有點耐心,不用著急,遊戲才剛剛開始。

天啟七年(1627)九月初三,另一個人提出了辭呈。這個人是魏忠賢的老搭檔客氏。她不能不辭職,因為她的工作是奶媽。這份工作相當辛苦,從萬曆年間開始,歷經三朝,從天啟出生一直到結婚、生子,她都是奶媽。現在餵奶的對象死了,想當奶媽也沒轍了。當然,她不想走,但做做樣子總是要的,更何況魏姘頭已經探過路了,崇禎是不會同意辭職的。一天後,她得到了答覆——同意。這一招徹底打亂了魏忠賢的神經,既然不同意我辭職,為什麼同意客氏呢?崇禎的理由很無辜,她是先皇的奶媽,現在先皇死了,我也用不著,應該回去了吧。其實我也不好意思,前任剛死就去趕人,但這是她提出來的,我也沒辦法啊。於是在宮裡混了二十多年的客大媽終於走到了終點,她穿著喪服,離開了皇宮,走的時候還燒掉了一些東西:包括天啟皇帝小時候的胎髮、手腳指甲等,以示留念。魏忠賢身邊最得力的助手走了,這引起了他極大的恐慌,他開始懷疑,崇禎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正逐漸將自己推入深淵。還不晚,現在還有反擊的機會。但皇帝畢竟是皇帝,能不翻臉就不要翻臉,所以動手之前,必須證實這個判斷。第二天(九月初四),司禮監掌印太監王體乾提出辭職。這是一道精心設計的題目。客氏被趕走,還可能是誤會,畢竟她沒有理由留下來,又是自己提出來的。而王體乾是魏忠賢的死黨,對於這點,魏忠賢知道,崇禎也知道。換句話說,如果崇禎同意,魏忠賢將徹底瞭解對方的真實意圖。那時,他將毫不猶豫地採取行動。一天後,他得到了回覆——拒絕。崇禎當即婉拒了王體乾的辭職申請,表示朝廷重臣,不能夠隨意退休。魏忠賢終於再次放心了,很明顯,皇帝並不打算動手。這一天是天啟七年(1627)九月初七。之後,崇禎下令,賜給魏忠賢的侄子魏良卿免死鐵券。免死鐵券這件東西,之前我是介紹過的,用法很簡單,不管犯了多大的罪,統統地免死,但有一點我忘了講,有一種罪狀,這張鐵券是不能免的——謀逆。沒等魏忠賢上門感謝,崇禎又下令了,從九月底一直下令到十月初,半個多月裡,封賞了無數人,不是升官,就是封蔭職(給兒子的),受賞者全部都是閹黨,從魏忠賢到崔呈秀,連已經死掉的老閹黨魏廣微都沒放過,人死了就追認,升到太師職務才罷手。魏忠賢終於放棄了最後的警惕,他確信,崇禎是一個好人。

經過一個多月的考察,魏忠賢判定,崇禎不喜歡自己,也無法控制,但作為一個成熟的政治家,只要自己老老實實不礙事,不擋路,崇禎沒必要跟自己玩命。

十月二十三日,崇禎決定,開始行動。減除掉魏忠賢的爪牙後,閹黨就此土崩瓦解,他的黨羽紛紛辭職,乾兒子、幹孫子跟他劃清界線,機靈點的,都在家寫奏疏,反省自己,痛罵魏公公,告別過去,迎接美好的明天。天啟七年(1627)十一月一日,崇禎下令,魏忠賢去鳳陽看墳。

魏忠賢出發後的第三天,崇禎傳令兵部,發出了逮捕令。這一天是十一月六日,魏忠賢所在的地點,是直隸河間府阜城縣。護衛簇擁的魏公公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幾天來,他在京城的內線不斷向他傳遞著好消息:他的親信,包括五虎、五彪紛紛落馬,老朋友王體乾退了,連費盡心思拉下水的徐應元也被髮配去守陵,翻身已無指望。就在他情緒最為低落的時候,京城的快馬又告訴他一個最新的消息:皇帝已經派人追上來了。威嚴的九千九百歲大人當場就暈了過去。追上來,然後呢?逮捕,入獄,定罪,斬首?還是挨剮?天色已晚,無論如何,先找個地方住吧,活過今天再說。魏忠賢進入了眼前的這座小縣城:他人生中的最後一站。阜城縣是個很小的縣城,上千人一擁而入,擠滿了所有的客店,當然,魏忠賢住的客店,是其中最好的。為保證九千歲的人有地方住,許多住店的客人都被趕了出去,雖然天氣很冷,但這無關緊要,畢竟他們都是無關緊要的人。在這些人中,有個姓白的書生,來自京城。所謂最好的客店,也不過是幾間破屋而已,屋內沒有輝煌的燈光,十一月的天氣非常的冷,無情的北風穿透房屋,發出淒冷的呼嘯聲。在黑暗和寒冷中,偉大的,無與倫比的,不可一世的九千九百歲蜷縮在那張簡陋的床上,回憶著過往的一切。此時,他的窗外,站立著那名姓白的書生。在這個寒冷的夜晚,沒有月光,在黑暗和風聲中,書生開始吟唱。夜半,歌起。在史料中,這首歌的名字叫做《桂枝兒》,但它還有一個更貼切的名字——五更斷魂曲。曲分五段,從一更唱到五更:

一更,愁起

聽初更,鼓正敲,心兒懊惱。

想當初,開夜宴,何等奢豪。

進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如今寂廖荒店裡,只好醉村醪。

又怕酒淡愁濃也,怎把愁腸掃?

二更,淒涼

二更時,展轉愁,夢兒難就。

想當初,睡牙床,錦繡衾稠。

如今蘆為帷,土為坑,寒風入牖。

壁穿寒月冷,簷淺夜蛩愁。

可憐滿枕淒涼也,重起繞房走。

三更,飄零

夜將中,鼓咚咚,更鑼三下。

夢才成,又驚覺,無限嗟呀。

想當初,勢頃朝,誰人不敬?

九卿稱晚輩,宰相為私衙。

如今勢去時衰也,零落如飄草。

四更,無望

城樓上,敲四鼓,星移斗轉。

思量起,當日裡,蟒玉朝天。

如今別龍樓,辭鳳閣,悽悽孤館。

雞聲茅店裡,月影草橋煙。

真個目斷長途也,一望一回遠。

五更,荒涼

鬧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氣。

正寒冬,風凜冽,霜拂征衣。

更何人,效殷勤,寒溫彼此。

隨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馬聲嘶。

似這般荒涼也,真個不如死!

魏忠賢找到了布帶,搭在了房樑上,伸進自己的脖子,離開了這個世界。得知魏忠賢的死訊後,一千多名護衛馬上行動起來,瓜分了魏公公的財產,四散奔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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