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困局與無奈

《大明王朝1566》——困局與無奈

《大明王朝1566》成為神劇,非常重要一點就是這部劇深刻揭示了時代困局與個人的無奈

先說沈一石。

沈一石是這部劇裡最悲劇的人物。

作為江南首富,沈一石手裡有上百座織坊、上千家綢緞行茶葉行,他可以和楊金水、鄭泌昌、何茂才這些地方大員談笑風生甚至稱兄道弟。

可是在那個權力至上的社會,所有人都清楚,這只是表面。

他出場一幕就說明了一切。

面對這些身穿官服的實權大佬,他只能穿著粗布衣服

新出的上品茶葉,他要趕緊各送兩斤給呂芳嚴嵩嚴世蕃,浙江的大佬們“委屈點”各準備了一斤,自己卻只是喝白開水

《大明王朝1566》——困局與無奈

更直白的是,楊金水和鄭泌昌何茂才嫌他買田出的錢少,他一句告白,我開再多的作坊,也是給各位大人們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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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之後,一切都已是必然。

為了討好楊金水,他不得不把心愛的女人芸娘送過去;

為了拉高翰文下水以便完成改稻為桑,他不得不再讓芸娘施美人計;

朝廷鬧下虧空,上下貪婪無度,他不得不苦心周旋,傾力完成改稻為桑國策以圖自保;

他試圖去買災民的田,卻被海瑞一個小小的七品知縣公然斥責“你要是穿官服我便參織造局,你要是不穿我便拿你是問”;

織造局代表皇帝去賤買災民田地的罵名他承擔不起,他不得不用自己的錢來買糧食賑濟災民。

可是即便如此苦心周旋,他還是沒能逃脫宿命。

用譚綸的話說,“災民的命保住了,可他自己(沈一石)的命就保不住了”

事實亦如此,他的錢用來賑災,就沒有錢買田推行改稻為桑,朝廷的虧空就補不上。

國庫虧空補不上,結果是嚴嵩的一句話“立刻給浙江急遞、抄了那個沈一石的家”,無數清流,包括剛正不阿的海瑞,沒有一個人為他發聲。

抄家的高翰文,最後見到沈一石,只有熊熊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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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胡宗憲。

胡宗憲也很無奈。

身為嚴嵩得意門生,他擔任浙江巡撫,還管著浙江南直隸兩省軍務,朝廷東南沿海抗倭大局要靠他,浙江改稻為桑的國策要靠他。

嘉靖一句評語“國不可一日無東南,東南不可一日無胡宗憲”可謂至高期許。

可從一開場,胡宗憲就是左支右絀。

《大明王朝1566》——困局與無奈

他的心腹杭州知府馬寧遠,被鄭泌昌何茂才忽悠,親手幹了毀堤淹田這樣亙古未有的暴行,胡宗憲明知其中譎詐,也不得不行揮淚斬馬謖之舉。

明知改稻為桑是死局,作為浙江父母官,他不能讓浙江遍地是反民。

他對嚴嵩一黨實行軟抵抗,試圖勸服他們緩行改稻為桑,本來這是對嚴黨的箴言,可是卻遭到嚴世蕃等人的猜忌,認為他是見風使舵,第一次進京甚至連嚴嵩大門都不能進,最後還被逼的辭去了浙江巡撫。

嚴世蕃等人不認他,徐階一黨同樣不認他。

胡宗憲到戶部爭取錢糧,得到的只有徐階高拱的口頭承諾。他的至交好友趙貞吉擔任南直隸巡撫,胡宗憲抱病親自去借糧食也借不到。最後不得不以總督調度軍糧的要求,加上與趙貞吉割席斷交威脅,才借到了南直隸的糧食。

用胡宗憲對譚綸的話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下事壞就壞在這裡”。

身處黨爭漩渦核心,即便胡宗憲再有才能和抱負也不能施展,傾盡心力維持東南大局,最後卻只能黯然退場。

甚至嘉靖也很無奈。

最戲劇性的一幕,浙江大案的供詞送上來,嘉靖卻要當著嚴嵩、徐階的面燒掉,因為朝廷還要靠嚴嵩一黨來維持,還指望著鄢懋卿南下巡鹽的銀子。

《大明王朝1566》——困局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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諷刺的是,嘉靖私下對呂芳說的話“一兩銀子十六錢,他們收四錢朕忍了,收六錢朕也認了”,可結果是“朕的錢,他們分二百萬兩,給朕一百萬兩,還要朕感謝他們!”

《大明王朝1566》——困局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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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劇的高潮,是海瑞上了那道著名的《治安疏》,言辭激烈、辱罵君父,可嘉靖的兒子孫子、內閣大臣、朝野清流都在為海瑞求情,這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真正成為了孤家寡人。

其他人物也各有各的無奈。

呂芳,司禮監掌印太監,人稱“內相”、老祖宗,可嘉靖卻說“呂芳一直都知道,不管多少人叫他老祖宗,他就是一個奴才”。嚴嵩倒臺後,他不願做嘉靖的擋箭牌,就只能黯然離開去南京守陵。

嚴嵩,81歲了,本該頤養天年,可每次他底下人惹出了禍,他都必須去擦屁股,最終還是被嚴世蕃等人坑到,嚴黨垮臺。

徐階,在嚴嵩手下忍辱負重十幾年,好不容易扳倒嚴嵩要有所作為,卻發現自己還是小媳婦;嘉靖修宮殿,百官進諫,他只能夾在中間受氣;國庫沒錢、京城餓死凍死百姓,國事一誤再誤、天下糜爛,這個鍋他也得揹著。

楊金水,蘇杭鎮守太監,風光無限,可他卻知道“我就是皇上和老祖宗的一條狗,我得看住這個家”,為了保住嘉靖的名聲和自己性命,他不得不裝瘋賣傻三年。

《大明王朝1566》——困局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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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翰文,兩榜進士,有兼濟天下之志,可他“以改兼賑,兩難自解”的方略卻被嚴世蕃等人當作撈錢的門路,他意識到現實想要改變卻中了圈套,他同情沈一石最後卻被命令去抄沈一石的家,甚至最後他被捲入兩黨漩渦、不得不棄官從商。

鄭泌昌何茂才,浙江地方大員,可鄭泌昌說“你別看我們在浙江還是個官,到了京裡我們和常伯熙沒有什麼區別”、“真能做婊子我也認了,我們不分錢,朝廷裡那些人他們要不要分錢?”、“老何啊,囚車早就為你我準備好了”。

《大明王朝1566》——困局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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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齊大柱,一個善良淳樸的小老百姓,明明是英勇殺敵的抗倭義民,卻因為黨爭的漩渦,被莫名其妙地安上通倭的罪名差點死於非命。

個人無奈的根源,在於明朝特殊的歷史困局。

簡單說,明朝是封建社會的沒落時期,秦漢以來的封建社會秩序和倫理,到了明朝已經不能有效維持國家運轉

舉個例子,嘉靖“大禮儀”、萬曆立儲風波,這樣的皇帝家事,如果是漢唐時期的皇帝可以輕而易舉做到,到了明朝卻是大臣和皇帝鬥得你死我活、前後折騰幾十年。封建倫理已經對整個社會形成桎梏,皇帝都不能逃脫,何況普通人。

再拿這部劇來說,大明王朝立國二百年,已經困窘到如斯地步,國庫沒有銀子,百官的俸祿發不出去,東南沿海抗倭、北邊抗擊韃靼缺軍餉,還有各地大批流民、災民需要賑災。

可是這些都是按照聖人們的教誨、太祖朱元璋制定的祖訓來的啊!

祖訓禁海那就禁海,無非是沒有海外貿易收入;

聖人們強調優待士人,那就讀書人不收稅,無非是交稅的越來越少、不交稅的越來越多唄;

聖人們說輕視工商,無非是歧視商人,再有錢也只能穿粗布衣服,國家精英也就不會去從事工商業。

聖人們說要行仁政,所以朝廷不能與民爭利,國家的礦產、山川都要歸老百姓(士紳)。

。。。。。。

同時明朝又是新興社會元素萌芽時期,從海禁與開海爭執到理學與心學爭辯,從士農工商到工商皆本,從冷兵器到新式火器,從玄談心性到經世致用,無數新舊時代的元素在衝擊碰撞。

不幸的是,不同於西方,明朝的舊元素更加頑固和強大。當出現了新興經濟和文化社會元素時,以及面對外部世界格局變化,舊有統治集團更多的是敵視仇視這種新變化,因為這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圍和控制能力。

沈一石的悲劇,最令人嘆息。他是這部劇中為數不多的明白人。他對高翰文說改稻為桑的真正意義,是一種新的生產方式,可以創造更多的財富。這是朝堂上各位大佬包括苦心支撐大局的胡宗憲都沒有認識到的,他們畢竟只是讀孔孟書的舊官僚,在新時代的洪流面前,仍然是秉持舊有的思維。出現了新的事物,他們不能理解不能控制,那就抹殺掉,這樣就天下太平了。

民變在即則掠之於商,這是沈一石的悲劇根源。

最終明朝沒有成功地擺脫歷史的困局。

而困局中的人,無論是什麼角色,都活在舊時代的規則和秩序下,皇帝不能為所欲為,官場中人身不由己,小人物更是朝不保夕。 大明王朝無數聰明人爾虞我詐爭鬥不休,個人的無奈最終疊加,大明王朝終於難以挽回地走向了1644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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