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行漸遠的緣聚

陳新（成都）

又從夢中醒來。而且醒來時是那麼莫名的難受。這幾天老做夢，好幾個夢中的主角都是您！這可能是一個令人緬懷的季節。

今天這個夢也是這樣。夢中的情景是這樣的。我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打拼，沒有人幫助孤單的我，行為處事甚為艱難，又好像行進在一條長長的路上，孤獨前行落寞的同時，肚子還挺餓。

是的，外面的風景很好，我也很喜歡。可那是別人的。我，只擁有孤寂的自己，以及自己寂寥的心情。這樣的日子其實波瀾不驚，已經習慣了。

我當然得奮鬥，像阡陌田疇中的耕牛一樣。我只滿足於一把草的幸福，這就夠了。生活，或許本來就是如此。或者說，上天賦予我的生活，本來就是如此。

我日復一日地穿行在昏天黑地一成不變忙碌的時光裡，機械似的，機器似的。內心惘然地充實著這種索然無趣的生活。

我當然也需要關心，我又不是太陽，我哪能總是關心別人，總是溫暖別人？總是燦爛地給人美好？起碼，我內心是知道自己有著這樣的訴求的。

然而，更多的時候，這，不過是我內心的想法而已，內心的一種願景而已。

在華麗喧囂的都市中，我的孤獨如入無人之境，觸碰不到熙熙攘攘的任何人。這時候，我突然看到您，比以前瘦，但更精幹：肚子沒有以前那麼大了，但也不是那麼瘦，還戴了一個帽子，面容紅潤，微笑如最慈祥之時。

我好像是在陌生的城市繁華的街道上遇到您，又好像是從“陳宇國之宅”的那面漸被人們遺忘的斜坡上遇見您。

您從街的那邊走來，或從斜坡下面往上面走，匆匆而行，神采奕奕。我在春風滿面的人叢中，又好像是在那面淡出多少人記憶的雜草叢生的斜坡上，突然看到您。

我在看到您之前，似乎感覺到肚子有些餓，有些疲乏，或者別的啥，比如內心的餓與疲乏。我猛然看到您時，當然喜出望外了。因為，您是我最親的人。

我很興奮：“爸，你餓不？吃點啥不？我們去吃點啥吧？”兩年多沒有見，已然隔著世界，但我們之間的親切感依然如前：一切，都是最真的，發自肺腑的！

是的，我不像以前那麼窮了，又在街上，又餓又疲乏，我也想吃點什麼，或者坐下來解解乏。在您面前，我可以釋放自己。

而且，我更可以讓一生都節約，也沒吃過啥好吃的的您吃點好吃的。因為，我一直覺得，如果能憑自己的能力讓您吃得好一點兒，是我的榮耀，我也會為此感到非常幸福。

“我不吃。”您微笑著說。我接連幾次對您說，您都微笑著這樣回答。

夢中，我也知道您已經不在人世，但我內心還是有著莫名的悵惘。夢中的您說很忙，您微笑著與我告別，沒有留戀。我想留住您，但留不住您。

是的，我無法更改這個亙古不變的法則。您與我，如同過客一般，來去匆匆，從不同的世界而來，在時間的長河中相聚片刻，又各自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中。

我突然覺得很懊惱，當我有能力請您吃點好吃的東西的時候，當我們擁有相聚的片刻時，為什麼沒有加倍珍惜？今天，我有多少孝順想要表達，而您不在人世了。

我與您，已經錯過了時間長河中那難得且短暫的相聚片刻，這是多麼令人難受的事啊！真的非常難受！

這樣失落的時候，我突然醒了。

我知道，雖然您已離開我們兩年多了，但您一直沒有走出我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