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山水畫
作者：琴心三疊
新中國成立之前出生的父親已步入古稀之年了。閒暇之時，總會想起父親，總會想起院子外的柿子樹，小院裡的牡丹花，老屋裡的山水畫......
山水畫是四幅對開，由《春江帆影》、《古鬆迎客》、《漁舟歸晚》和《飛瀑流長》構成，畫於一九八七年。記得那是一個冬日的下午，一向嚴肅的父親笑容可掬地進了家門，腋下夾著一幅畫卷。母親迎了上去，只聽見父親說："剛從縣文化館拿回來，裝裱好了。"又聽母親說："馬上快過年了，二十四掃房子，打掃完房子咱們就掛上去。"我雖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畫卷，但卻格外盼望著二十四這一天的到來。
春節的習俗在農村虔誠地沿襲著。進入臘月後，我們每天都日有所計，日有所做。農曆臘月二十四是掃房子，除陳布新的日子。一大早，母親就帶領我們姐妹幾人撣塵除灰，清掃垃圾。一番細心地勞作後，窗明几淨，房白屋亮。父親這時展開了那幅我盼望已久卻不敢私自拆開的畫卷。霎時，我的眼前一亮：高山流水、蒼松小亭、一簾飛瀑、一葉扁舟。就那麼一眼，畫卷就定格在了我的記憶中。三十年後的今天，依然清晰如初。
八七年的春節和隨後的很多個春節，這幅山水畫就成了我們家最大的亮點。老屋也因為這幅山水畫似乎生輝了許多。親朋好友，左領右舍來到我們家都會嘖嘖稱讚。在山水畫的陪伴下，我那多彩爛漫的童年在不知不覺中，蹦蹦跳跳地遠去。
去年，父親七十大壽。在外甥女的空間裡，意外地發現了這樣一條說說：家裡竟藏著一位默默無聞的老藝術家呀!看，我姥爺年輕時畫的畫。配圖就是活在我記憶中三十年不老的山水畫。我被這段文字驚詫又驚豔了。三十年來，我才知道活在我心裡的山水畫竟然是父親所畫。我對高山仰止，卻不知山就在身旁......
思緒穿越在童年裡的點點滴滴之中。鄰居家做木工的二哥請父親為他新做的傢俱配畫著色。條几上盛開的牡丹花，濃墨重彩，雍容華貴；方桌上游戲在荷葉間的小魚，清新自然，寧靜平和；衣櫃上怒放的菊花，滿身黃金甲，盡情恣意。還有那堂屋裡掛著的《雄雞報曉》圖，油黑髮亮的大公雞，引吭高歌。《虎嘯山谷》畫，精神抖擻的虎王，氣吞山河。跨越三十年的時空，墨韻和豪情渲洩而出，墨香和花香瀰漫而來。
虎嘯山谷
金雞報曉
滿滿的回憶讓我情不自已。三十年前，貧困的家庭，憨厚的父輩母輩留給我的是高雅而美好的追憶。三十年後，已是父輩母輩的我們，要給孩子留下些什麼呢？是步履匆匆的背影，手不釋機的低頭專注，還是牌桌上的吆五喝六、聲聲喧譁？雖倉廩實衣食足，孩子的記憶卻蒼白又世俗......
終於有一天，愛人對我說，他要拿起久違的毛筆，抒情寫意，修身養性。終於有一天，朋友對我說，她要拿起捂熱的筆，記錄生活的美好。終於有一天，一個姐妹對我說，她要重拾信心，專修心理學，釋懷過往，聆聽心聲。期待終將有一天，我們會聽到更多類似的聲音。遙想將來，愛人專注練字的身影，定會是女兒最美的記憶。朋友伏案寫作的背影，也必將是她家寶貝引以為傲的回憶。姐妹為人巧解心結的倩影，註定是兒女心中，永不退色的深情追憶。
一如父親的山水畫之於我的縈懷情愫。
作者簡介:琴心三疊,高中教師，愛好文學。蹉跎時光數載後，想在文字中尋找心靈的棲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