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娶了陸游棄妻唐婉,一世痴情,未得卿心

陸游 唐琬 沈園 婚姻 美讀 2017-04-03
他娶了陸游棄妻唐婉,一世痴情,未得卿心他娶了陸游棄妻唐婉,一世痴情,未得卿心

趙士程,南宋時期,越州山陰人。

皇族宗室,陸游休妻唐婉後,娶唐婉為妻。

一世痴情,未得卿心。

詩云,千古傷心趙士程。

婉兒辭世,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又逢忌日。

墳前草木青青,我攜一壺酒,和婉兒聚聚。

東方泛白。

1

想來世間相遇,大抵不過前世久別,今生重聚。

前世因,結今生果。

二十年前,清心庵,我遇見你。

素衣雲鬢,你長跪佛前,虔心上香。

我立在殿外,遙遙相望。

我不知你所求何事,只知你心事濃重。

突然,佛像後竄出一粗鄙男子,撲向你,如狼似虎。

你驚恐尖叫,殿內尼姑竟不出手相救,反而起身關門。

我胸中盛怒,一腳踢開殿門,破門而入,將歹人踹翻在地,轉而扶你。歹人乘機逃脫,尼姑亦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姑娘可還好?”

你驚魂未定,口不能言。

我退後躬身,“在下趙士程,方才急於相救,失禮了。”

抬眼望你,容顏傾城,弱柳扶風,明豔得不可方物。

疑是驚鴻照影來。

你略一躬身,算是施禮,也不講話,便匆匆離去。

留我孑然在殿內,心頭雲湧風起。

緣,是千迴百轉的剎那驚心。

遇見你的那一霎,我望見了餘生。

2

清心庵一別,已數月有餘。

常憶起那位素衣女子,不知天涯何處。

相思如麻。

一日,友人陸游,邀我一聚,我欣然前往。

陸游是同郡才子,久負盛名,與我交情甚篤。

他滿目愁雲,酒過三巡,對我訴苦。

陸游嬌妻唐婉,與他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早年立有婚約。及待成年,兩人結為連理,情投意合,一對璧人。可惜成婚三載,仍無子嗣。陸母素來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本就深深嫌惡這位兒媳,加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更添怨念。二人情深,母親卻認為,陸游深墮溫柔鄉,不思功名,屢屢逼他休妻。

素聞陸游之妻才情斐然,知書達禮。陸家禮數嚴苛,男子造訪,不許女眷相迎,故而我從未見過唐婉。我只瞭解陸游。他生性懦弱,僅有的風骨,都付與詩詞了。

他問我何計可施,我勸他與母親陳情,他不語。

“一介女子,若成休妻棄婦,怎在這風雨世間獨活?汝妻之貞潔,名分,情意,皆託付於你。孝敬公婆,服侍郎君,如今毫無差池,將其逐回家門,何面目見親朋?怎忍見其遭人唾棄?”我拍拍陸游的肩膀,“夫妻一場,除卻情分,還有仁義。一紙休書,無異於背信棄義,你要將她置之何地?”

他一口飲盡杯中酒,愁眉深鎖。

生為男兒,無愧天地,無違堂上,無負女人,難!

人各有志。

3

陸游終是未敢違背母命,甚至不置一詞,便休了唐婉。

滿城風雨,甚囂塵上。

無人不曉,才子陸游之妻,因不能生育,被逐出夫家。

唐氏蒙羞。

陸游另築別院,將唐婉金屋藏嬌,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

我勸他,“你已休了唐氏,何苦如此暗度陳倉,使汝妻名節盡毀?從前,她是陸府夫人,理應與你耳鬢廝磨,朝朝暮暮。如今,她已是休妻,你怎忍心……”

責難之辭,我不忍出口。

我其實想問陸游,他怎忍心無名無分地,繼續霸佔唐婉。她的身子,名譽,婚姻,在他心裡又值幾兩?

我不識唐婉,只覺她可憐。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間無處著相思。

果然,陸母不久便發覺端倪,為使陸游徹底死心斷念,託人向王氏提親。

王氏豆蔻年紀,不通詩書,恰合陸母心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日便促成婚事。

成婚前夕,陸游登門尋我,拿一柄金釵,釵頭雕鳳,讓我送去唐婉院落。

我推脫,男女授受不親,孤男寡女,怎能相會。

陸游言,“我此生負她,無顏再見。這柄鳳頭釵,是我們當初情定的信物,她見此釵,便知情斷不復返。盼她後半生,嫁個好人家。”

我冷笑,“嫁個好人家?”

陸游長嘆一聲,留下金釵,走了。

4

陸游的大喜之日,炮竹聲聲,笙歌連城,銀燈燕舞日初長。

向來只聞新人笑。

我踱步到唐婉獨居的小院,芳草萋萋,門可羅雀。

丫鬟啟門,我說明來意,走入堂屋。空空寂寂,聞言竟有回聲搖曳。

裡屋緩緩走出一位女子,素衣,素顏,人比黃花瘦。

“是你!”我大驚失色。

原是清心庵偶遇的素衣女子,是我牽腸反側的所謂伊人。

你,竟是唐婉。

前世因,得今生果。

思慕,是一場望梅止渴。

你盈盈下拜,“見過恩公。”

“姑娘快快請起。”

丫鬟斟茶,我與你相對而坐,各懷千秋。

“陸游與我有舊,託我給姑娘帶一柄金釵。”我拿出鳳頭釵,放在桌上。

“砰!”唐婉見此釵,失手打翻茶盞,破碎支離,一地涼意。兩行清淚滾滾,我見猶憐。

屋外,笑語歡聲,是陸游迎親的隊伍。

牆外佳人笑。

你託言身體不適,向我道謝,便回屋了,對丫鬟講,“送恩公回府。”

我不便久留,悵然而去。丫鬟相送,我正打算藉此機會,問詢你的近況,也不推辭。

“小姐曾講,在清心庵受恩公庇護,從惡人魔掌逃脫,大恩銘記於心。”丫鬟講。

“你家小姐所求何事,為何獨自前行?”

“小姐求子心切,常去清心庵禮拜。某天,庵里尼姑說,若是虔誠禮佛,須得隻身一人前去,小姐便不讓我跟了去。想來那姑子,是與歹人串通了,一個謀財,一個劫色。多虧恩公出手相救,小姐才免於一難。”

“你們離開陸府這些時日,小姐還好嗎?”

“小姐心性高潔,蒙羞背棄,孃家回不去,夫家不可留。一介弱女子,在這世道人言中,該如何保全?怕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我心,像刀尖滾過。

恍然間,我做出一個決定。

“士程明日再來拜訪。”我向丫鬟許諾。

丫鬟道,“小姐鬱鬱寡歡,近來陸游新婚,更是失神落魄。午夜夢囈,常言‘務觀負我,何日解脫’,恩公若能常來,或可解小姐心結。”

“糟!”我急忙折返,奔回小院。

今日,陸游新娶佳人,歸還信物,恐怕已擊潰你的最後一道心堤。你支開丫鬟,送我回府,或是決意自得“解脫”!

我顧不得敲門,闖入堂屋,你站於桌上,白綾懸樑,眼看要尋短見。我衝上前,一把將你攬下來,緊緊擁在懷裡。

纖薄如紙,目如寒冰,絕望如淵壑。

“卿何故如此!”我仰天長嘯,不禁潸然。

許久,你低語,“女子無潔,無子,無顏,如何苟活於世。”

你言語間略無波瀾,像陳述旁人疼痛,事不關己。

我心疼。

在我心裡,你永遠是那個佛前祈願的素衣少女,乾淨,雅緻,不染人間煙火。

十年,百年,此生不換。

“婉兒,我娶你。”

趙士程皇親貴胄,官職加身,至今未娶,大約算個“好人家”。

婉兒,旁人負你的,我來還。

5

時光如水,驚濤拍岸。

我們的婚姻,已走過十個年頭。

“婉兒,春色滿城,共遊沈園可好?”我提議。

你巧笑嫣然,牽我的手,“深合吾意。”

十年,時光把陪伴熬成良藥。

你我執手,涉過歲月的深寒。

苦已盡,甘將來。

只是,我未曾想,沈園一遊,竟奪去你性命!

迴廊一轉,你遇見他。

當年愛你負你,傷你棄你的,陸游。

我們都不再年少,鬢髮染霜雪,心頭落塵埃。

你的手,在我手心,猝然抽了回去。

我心裡一澀,凝望你,你的眉眼竟模糊開來,像鏡花水月。

或許,我要失去你了。

“你們敘敘舊吧,我去湖畔走走。”我黯然轉身,像知禮的賓客,告別一場不屬於我的筵席。

十年一場黃粱夢。

我想起你我成婚之初,族人斥我辱沒門楣,我帶著你,被迫遷居他處。

一推開門,蜚短流長撲面,羞辱,嘲諷,不堪入耳。

“皇室宗親趙士程,娶了陸家下堂婦。”

趙士程一世清高,活在俗人如刀的舌尖上,低到塵埃裡去。

我憐你柔弱,獨自扛起滿世惡語相加。

陸游無力護你,為保全自己,不惜將你推入泥沼。你既嫁了我,我趙士程絕不允許旁人欺你。

你受過的委屈,我不許你再受。

你捱過的苦痛,我不許你再挨。

你是我的妻。

措手不及的重逢,打碎如履薄冰的幸福。

如今,陸母駕鶴西歸,你若與陸游再續前緣,已無人阻礙。

你,將何去何從?

“夫君,飯菜快涼了,我們去那邊涼亭吃飯吧。”

你站在我身後,端著出門時備好的酒食盒,望了望湖畔小亭。

我頓生歡喜,像贏了全無勝券的逐鹿。

在陸游與我之間,你選擇了我。

漫天浩劫中,你終是愛我的。

長情,是一場將心比心。

我什麼也沒說,只是握緊了你的手。

這世上,原本就沒有什麼能使你我分離,除了你的心。

飯罷,漫步沈園,遠處牆壁上,落了幾行新字,龍飛鳳舞,煞是好看。

我指給你看,“那邊牆頭的幾行字,筆鋒遒勁,不知寫了什麼,我們同去看看。”

釵頭鳳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陸放翁

猶如作繭,自縛。

你僵在原地,淚水一點一點湧上來,終於決堤。

“你回家去,我一個人走走。”你輕輕地吐出這句話,不容置疑,如釋重負。

我什麼也沒說,獨自歸家。

你、我、陸游,三個人,我從來都是默默離場的那個。

你來,或者走,我歡喜,又或悲哀,三緘其口。

十年,不得汝心。

人非草木。

愛是凌遲。

6

那晚,你悽然道,“生如燈花,恨不相逢未燼時。”

自此,一病不起。

沈園壁上,多了一闕詞。

釵頭鳳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婉

你說,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我用十年光陰,換來一闋自欺欺人。

對我,是咽淚裝歡。

“婉兒,等你病好,去找陸游吧,我成全你們。”我緊咬嘴脣,唯恐垂淚。

你憔悴枯槁,氣若游絲,“君負妾者,妾未負君。無負妾者,妾又負君。”

“別這樣講。娶你為妻,是士程此生最大之幸。”

“士程,對不起……”

曾見鳳頭釵,幾欲自縊。

今見《釵頭鳳》,魂斷黃泉。

士程何辜,人亡家破?

情深不壽。

你撒手人寰那天,陸府傳來好消息,多年未育的陸游和王氏,竟誕下一女。

陸游避諱,閉口不提。

從此,你的忌日,只有我陪你。

你走之後,我終身未娶。一生一世僅一妻,唐婉。

愛入膏肓。

前世因,無今生果。

尾聲

你的十年忌,我提一壺酒,來你墳前。

從破曉,守到遲暮。

對你,對陸游,若說從未含怨,是不可能的。

只是對你,我恨不起來。思及“婉兒”二字,只有心疼。

佛前求子的你,小院失魂的你,沈園抉擇的你,病榻哀慼的你,是我今生最愛的女子。永遠素淨,明媚,不染纖塵。

上蒼厚我,才許你姻緣塵斷,與我走過十年。

相逢不易,相守更難。

愛過,是緣,是福,是慈悲。

每年忌日,我在你的墓前,心裡淋過疾風苦雨,跋涉萬水千山,只是默然灑一壺酒,不發一言。

在你面前,我總沉默,沉默得不合時宜。

今天是你離開人間的第十個年頭,我想和你說說話。

思來想去,我僅有一句,想對你說:

“婉兒,你心上那人,很好。”

未幾,趙士程逝世。

後人賦詩:

留詩劍南歌放翁,沈園遺恨誤相逢。

香消玉殞魂何在,千古傷心趙士程。

李夢霽

美讀簽約作者

90後,揹包客,作家,模特,公益人

香港中文大學碩士,2016年度中國影響力作家

已出版暢銷書《一生欠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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