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11月17日的深秋，摩登的上海灘燈紅酒綠，一對對佳人在爵士酒吧風花雪夜。但是這一天，從那條洋房林立的福熙路上傳來一陣陣怒吼。順著聲音過去，這是四名新村那裡傳來的。一對郎才女貌的夫妻在歇斯底里地對陣著，還聽到摔東西的聲音。

英俊的男主人帶著西洋眼睛，顯然是斯文而多情。美麗的女主人已經因為憤怒變得毫無理智了，她拿起大煙槍就朝著男人砸去……整個房間頓時安靜了。

他們就這樣面對面站著，僵持許久。女主人面無表情，男主人轉身回到房間，迅速拿出了一個行李箱子，奪門而出……

可是，這一次的爭吵就像是普通夫妻的日常爭吵一樣，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次分離之後竟然是永別！

男主人拿著行李乘坐飛機去北京講學，路上天氣突變飛機失事……他的行李箱裡還裝著女主人的畫。年僅36歲的男主人，就這樣離開了人世，留給妻子一生的遺憾和悔恨。

這男主人便是中國近代滿腹才情的大詩人徐志摩，而女主人則是被著名作家郁達夫稱作“曾振動20世紀20年代中國文藝界的普羅米修斯”的陸小曼。

多情如他們：恨不相逢未嫁時

徐志摩曾這麼描寫陸小曼，她一雙眼睛也在說話，睛光裡蕩起，心泉的祕密。

這個眼睛會說話的女孩，是近代著名的女畫家，師從劉海粟等名家，她曾參與新中國成立後的第一次第二次全國畫展。不僅如此她還擅長話劇，深諳崑曲，擁有深厚的古典文化功底，寫得一手高雅的好文。

陸小曼畫作

就是這個眼睛會說話的姑娘，成為近代中國緋聞漫天的名媛。

1903年11月7日，這個美麗多情的女孩誕生在繁華而喧囂的大上海。她是天蠍座的女子，擁有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勁頭，也有著可怕的獨立自由的覺悟。

陸小曼是含著金鑰匙誕生的大家閨秀。她的父親是晚清舉人並且還是留學派，曾經到早稻田大學讀書，還參加了孫中山先生成立的同盟會，成為最早期的革命先鋒。後來在民國政府成立之後，創辦了中華儲蓄銀行。

無獨有偶，她的母親吳曼華更是名門之後，有著大家閨秀的素養。在這樣的家庭成長，從小她就詩書自華，多情美麗。當然，這樣的家庭最注重培養孩子的氣質，她的父母一直把她當作名媛來培養。6歲因為父親工作調動，他們全家移居北京。在那裡讓她接受西式教育，學習繪畫、詩歌，還曾到法國開辦的學校學習，同時陸小曼還擁有一名英文家庭教師。所以不到18歲，她已經精通了英語和法語

不僅如此，陸小曼跟當時名畫家學習油畫，彈得一手優美的鋼琴曲，有江南女子的精緻溫婉，又有北京女子的典雅端莊。這樣的女孩，走到哪裡都是發光的。

所以，當她離開校園，18歲的時候儼然已經成為名聲大噪的社會名媛。

19歲時，父母開始為她千挑萬選良婿。這樣的女兒必須要配上一位才華橫溢的青年才俊不可。正好，那年陳賡走到他們的社交視野。

陳賡畢業清華大學，還到美國西點軍校留學學習軍事，他與著名的艾森豪威爾將軍是同學。看到這樣的年輕人，陸小曼的父母認為這是女兒最好的歸宿，並未徵詢女兒的意見直接便開始謀劃結婚。這樁婚姻從訂婚到結婚不到一個月！

陳賡

當新婚歸於平靜的時候，她發現她並不快樂。她和丈夫甚至無法交流……

那個時候，同樣陷入愛情困境的徐志摩出現了。

徐志摩出生在浙江海寧的富商之家，是遠近聞名的硤石首富。他的教育自然開放而多樣，後來去英國留學，身上有著拜倫的激情，華茲華斯的敏感。這樣的詩人，多情而執著。

1924年，徐志摩和另一位名媛林徽因的名字成為北京城文化圈裡討論最多的一對。當時印度詩人泰戈爾訪華，引起了轟動。而一直陪伴他身邊的徐志摩和林徽因則是大家口中的“金童玉女”。

泰戈爾，徐志摩、林徽因

5月8日，北京學界為泰戈爾舉辦了64歲壽誕慶祝活動。在協和醫院的禮堂演繹泰戈爾的詩句《啟德拉》。林徽因飾演公主，徐志摩飾演愛神。而在觀眾席坐著陸小曼。

徐志摩是陸小曼的丈夫王庚的好友。王庚太忙無暇陪伴愛玩的妻子，就讓徐志摩常常帶著她出去玩，兩個人同進同出，從好友之妻到了祕密情人。

那種靈魂的吸引，內心湧蕩著“你就是我這一生要找的人”的聲音，讓兩個人開始了狂風暴雨式的愛情。可惜，兩個人一個是結婚，一個是離異，只能感嘆“恨不相逢未嫁時”。

突破禁忌如他們： 陰陽路上兩相隔

有時候愛情的發生如狂風暴雨，對於詩人更是如此。

陸小曼的丈夫因為一次對她的辱罵，導致她憤而離婚。1925年，短短几年的婚姻便草草收場。

徐志摩得到了陸小曼離婚的消息，便立即向父親提出他要和陸小曼結婚。可是，徐志摩的父親堅決反對。在他心中張幼儀始終都是最好的兒媳。為了阻止兩個人結婚，徐父提出了苛刻要求，他們要結婚必須爭得張幼儀的同意，另外提出三個條件，一是結婚的費用自己拿，家庭不管。二是必須胡適是介紹人，梁啟超是證婚人，如果請不到那麼婚姻不算數。三是婚後必須南歸，安生度日。這三個條件兩位相愛的人覺得不是問題，他們只要在一起，一切都可以克服。

陸小曼畫作

1926年8月14日，這一天恰好是農曆的七月初七，他們結婚了。這個日子其實對愛情來說多少有些悲悽。當天胡適、梁啟超業界名人悉數參加，可是梁啟超卻在證婚詞中對兩位新人大家責難，導致整場婚禮十分尷尬。另外因為婚禮是自籌的，所以比較簡單。

儘管婚禮不盡人意，並沒有得到祝福。他們突破了種種道德的禁忌，要義無反顧得生活。婚後，陸小曼曾這樣描述：

“我們從此走入了天國，踏進了樂園……一同回到家鄉，度了幾個月神仙般的生活。”

一個詩人，一個畫家；一個吟詩歌，一個唱崑曲。

這樣神仙眷侶得生活讓兩個人享受到了完全活在愛情裡得幸福。

可是，好景不長。愛情的激情褪去，剩下的就是生活的脈絡。需要柴米油鹽醬醋茶，需要朝夕相對，完全面對彼此。

陸小曼婚後十分的懈怠，每天生活墮落，生活豪奢，常常抽鴉片、聽戲、打牌去舞會。儼然成了一個家庭富太太，喪失了很多地靈氣。徐父對陸小曼的生活作風十分不滿，在經濟上與他們一刀兩斷。所以徐志摩為了滿足陸小曼的生活則需要不斷地加倍地工作，他在光華、東吳、大蝦三所大學奔波講課，還一直奮筆疾書寫詩文賺取稿費。即便如此，小曼生活上的奢侈依然改不掉，就連鴉片都戒不掉。

所以他們愛情在進入了疲憊期之後，就開始出現了爭吵。兩個人陷入了痛苦。但是在爭吵之後卻又發現還是愛著彼此。這樣痛苦的循環一直到了1931年的11月17日，兩個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就如開頭描寫的那樣。徐志摩拎著行李箱離開了高檔洋房。

1931年11月19日也就是他們爭吵後的第二天，徐志摩為了參加林徽因的中國古代建築的演講，便匆匆搭上了飛機去北京。在登上飛機之前，他還寫了一封短信給小曼，說：“徐州有大霧，頭痛不想走了，準備返滬。”

如果要是不走了，或許他們會在愛情裡成熟起來。但歷史沒有如果，他最終還是走了。受到大霧影響，飛機在濟南黨家莊附近觸山爆炸，一代浪漫詩人徐志摩去世。

陸小曼聽聞噩耗，那悲傷的程度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如果是萬箭穿心，如果是即可死去，如果可以將悔恨全部壓在她自己身上，或許她還能好過一些。可是，依然沒有如果。

徐志摩年僅36歲，是一個詩人剛要長大的年歲。他可能還是一個孩子，正在學習生活。可是再也沒有機會了。這樣一個多愁善感，敏感多情的現代詩人，對於中國現代詩壇也是一種巨大的損失。

在徐志摩生如夏花的一生，他燦爛過，極力追求過，不顧道德準則，甚至不顧禮義廉恥，甚至不負責任。他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要追求他所愛的。終於，他遇到了和自己性情相近的陸小曼。

在徐志摩去世之後，陸小曼從此再也不出去交際。她忍受著外界一切的批判和謾罵。她就像是一個修女一樣，每日深入簡出地修行。她在徐志摩輓聯上寫：

“多少前塵成噩夢，五載哀歡，匆匆永訣，天道復奚論，欲死未能因母老；萬千別恨向誰言，一身愁病，渺渺離魂，人間應不久，遺文編就答君心。”

她用餘生來懷念徐志摩，她用十幾年的光陰整理出版了徐志摩的詩歌。雖然她後來遇上了有婦之夫的翁瑞午，與他同居。可是，她說，對翁只是感情毫無愛情，她所有的愛情全部給了徐志摩。

晚年陸小曼生活淒涼，生活拮据。她臨終遺願希望託人出版《徐志摩文集》，希望自己死後能與徐志摩合葬，可是種種原因，是無法允許他們合葬的。

這樣的愛情讓人唏噓感嘆，這是詩人之愛，是藝術家之愛。他們兩個就像是過家家的兩個孩子，肆無忌憚地消耗著愛情帶來地快樂。如果沒有那次飛機事故，徐志摩和陸小曼是否會再次離婚這誰也說不清楚，唯一知道地是，這個悲傷地愛情故事裡，帶來的是一種社會的思考。當你面臨選擇的時候，你會選擇大眾的道德價值體系，還是選擇你認為的價值體系呢。當你一旦選擇了，你就要有勇氣堅持到最後。而陸小曼在愛著徐志摩這件事上，她用最後十幾年的時間，展現了承擔選擇的勇氣。【星期五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