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味——蘿蔔夾兒

今年提前回老家過年,看到母親正在菜園子裡扯蔬菜,地上堆了一堆大大小小的蘿蔔。

“媽,把蘿蔔全部扯出來幹啥?”我們問。

“要把園子騰出來種其他菜了。”母親說。

“這麼多蘿蔔咋個吃得完?過年也不能頓頓吃啊!”

家鄉味——蘿蔔夾兒

“留幾個拿來燉和燒,切幾個醃成蘿蔔乾,泡菜罈子裡泡一些,其餘的晒蘿蔔夾兒,你們走的時候都帶一些回去,燉臘肉好吃。”

熟悉的味道一下子湧上來,儘管有好多年沒有吃臘肉燉蘿蔔夾兒了。煮過臘肉和香腸的湯太油膩,沒人喝,但煮一些蘿蔔夾兒最好不過,幹蘿蔔夾兒吸足了臘肉留下的油和鹽,在臘肉湯裡舒展開,吃一片臘肉,再夾一筷子蘿蔔夾兒,臘肉的油膩感馬上被煮熟了仍有著脆生生口感的蘿蔔夾兒帶走了,蘿蔔吸油,晒乾了也不會變。

家鄉味——蘿蔔夾兒

晒蘿蔔夾兒很簡單,蘿蔔洗淨切成厚片子,堆在簸蓋裡,拿一片蘿蔔穿進細篾條,脆生生的蘿蔔被快速刺破,然後向下抹,在路過篾條的竹節處略微頓了一下後繼續走,最後到了和前一片隔一個指頭的位置停下來。大大小小的蘿蔔片被穿在長篾條上,一串串白生生水靈靈披著薄薄的紅外衣,掛起來等候風和陽光帶走水分。

那一年也是快過年了,婆婆洗了一筲箕的蘿蔔,“去山上姑父家拿一些青篾條回來,我們串蘿蔔夾兒。”婆婆跟我說。

“帶上把鐮刀,要是你姑父他們都不在家,你就各人砍根竹子拖回來。”我正要出門,婆婆又喊住我。

家鄉味——蘿蔔夾兒

拿著鐮刀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卻沒有打著節拍哼著歌的心情,孤單的山路上只有北風在呼嘯,冰冷的風吹折樹梢,碾彎枯草,奔跑著向我撲來,針一般刺著我的雙手和臉,再灌進袖子和衣領。那些年的冬天比現在冷,路兩邊的陳水田裡結著冰,溪溝裡掛滿長長短短的冰棍子。

到姑父家的路還遠著呢,實在不想走了,前面有一片竹林,乾脆砍一根回去好了,鄉下的竹子不值錢,沒人在意自家的竹林少一根竹子。我溜下路邊的小坡,看好一根,甩開鐮刀開始砍,“嘭嘭嘭”,竹子上出現幾個印子。

“幹啥子?哪個喊你砍竹子的?”一聲巨雷在我身後炸響,我一下子愣住了。

秦毛子站在了我旁邊,一把奪下我手中的鐮刀。這是個暴脾氣人,四鄰八鄉的都不願招惹他,這片竹林咋會是他的呢?早曉得是他家的,死活我也不會去碰。

他拖著我向竹林外走去,“敢來偷我的竹子,看我不弄死你。”我死命的向後墜不讓他拖著走,可胳膊擰不過大腿,泥地裡劃出兩道深深的槽,那是我的雙腳蹬出來的。

我被嚇懵了。

“說,砍竹子幹啥?不說今天不要想回家。”秦毛子邊拖邊對我吼叫。

“拿回去串蘿蔔夾兒。”我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開始流出來了。

家鄉味——蘿蔔夾兒

我被拖到了秦毛子家,他打開一間房門,把我扔進去,他的勁真大,我被扔了個撲爬,身後一下子黑了,只留下他扣門的聲音。

我站起來使勁地拍打沉重的木門,“放我出去,我要回家。”我邊哭邊拍門,可是沒有任何迴音,這該死的秦毛子把我鎖在這裡了。

我有一些恐懼。

哭著鬧著有點累了,我找了個板凳靠牆坐下,雙眼慢慢適應了屋子裡的黑暗,這是他家的灶屋,灶門前燃著的疙瘩柴還沒熄滅,薰得黝黑的牆壁空空蕩蕩,案板上的瓢瓢罐罐又破又舊,房樑上只吊著可憐巴巴的兩條臘肉。這個可惡的秦毛子,你個窮鬼,你把我鎖在這裡幹啥,我要回家,婆婆還在家裡等我拿青篾條回去串蘿蔔夾兒,晚上還要炸酥肉呢。

他會不會把我打暈用麻袋裝起來賣給外地人?還是會把我的腰子挖出來賣給醫院?聽大人說哪裡又有小孩找不到了,就是被壞人拐跑了。

灶屋裡越來越黑,我開始崩潰了。

連喊叫的力氣都消失無蹤了,我感覺世界末日到來了。

“哐當”一聲,門打開了,一陣冷風瘋搶著跑進來。

“出來。”秦毛子對我喊。

我往後退去。

他進來把我拖出門。

“把這個拿著。”他遞給我一圈青篾條。“應該夠你們串蘿蔔夾兒了。”

家鄉味——蘿蔔夾兒

我不敢接,驚恐地望著他。

他抓住我的手,給我套在胳膊上,把我的鐮刀也還給我了。

我一轉身拔腿就跑,害怕他反悔打什麼壞主意。

“等一下。”他抓住我。

遭了!他要幹啥?

秦毛子塞給我一包草紙包著的東西。

“娃兒,拿到起,給你包了幾個酥肉路上吃,過年了!”

家鄉味——蘿蔔夾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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