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楓火
《偽裝者》和《琅琊榜》之後，李雪曾說自己最愁的是“下一部劇拍什麼，而且拍成什麼樣是個難題？“正在熱播的醫療劇《外科風雲》就是他給自己的答卷。
從主演遭遇意外事件，到未播先被打低分，《外科風雲》還未上映便波瀾不斷。然而好劇從不會被埋沒，隨著電視劇情節都推進，《外科風雲》口碑回暖，評分上升到7.3，網絡總播放量突破30億次，微博話題閱讀量8億次，雖然數據沒達到《琅琊榜》的高度，但是劇中李雪對人性的拷問、對尺度的挑戰是醫療劇裡前所未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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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劇最難拍的是手術室
不重複題材是正午陽光團隊的一貫標準，諜戰、古裝李雪都已涉足過，現實題材還沒碰過的李雪，拿到《外科風雲》劇本後，他發現劇本基礎不錯，雖然需要修改，但是構架和人物都很鮮明，和編劇朱朱地溝通很順暢，所以他當即決定下一部戲就拍這個。
去年6月，北京最熱的時候，頂著42度的高溫，《外科風雲》在昌平北京大學國際醫院開拍。開機前一天大雨，開機當天陰，彷彿天氣都在給這個劇組“開綠燈”。
開機時，李雪只強調了兩個字：安全。可能有人質疑，現代戲，也沒有打鬥動作，沒必要吧。但是你要知道，在患者特別多的醫院，劇中也有很多場景在急診科拍攝，隨處可見的藥劑、針頭，都是可能發生危險的，更要注意的是，“我們不能耽擱醫院正常的工作：治病救人。這是我們不能動搖的一個原則。”
醫療劇難拍是公認的，作為一個專業性特別強的學科，演員想要演出工作十幾年、二十幾年的醫者的狀態非常難。在劇組裡，基本上每天每場戲開拍前，演員們都需要專業醫療顧問的指導。李雪說，“像教演員怎麼說藥名，重音放在哪，這音調要培訓；教演員穿手術袍、系手術袍的手法，怎麼穿無菌衣，戴帽子，這穿衣戴帽也是培訓。“
拍戲現場，李雪經常做的事就是和劇組人員一起站在一邊等著，看著執行導演、醫學顧問和演員在鏡頭前溝通教學，所有需要專業手法的鏡頭，都是如此。“醫療顧問教學半小時，所有人什麼話都說不了，直到演員熟悉裡動作，能做一遍，我們才開始工作。
這部戲既然叫《外科風雲》，那麼不可避免的是外科醫生做手術的場景，而這些場景卻是這部戲最難拍的地方。
醫學顧問韓志義老師在拍手術室的戲之前住在賓館裡，和導演們一起熬夜，一點一點地對劇本、設計現場拍攝的動作。“真的是良心劇組，李老師和我一般都熬夜到很晚，就為了保證這個劇的品質。”醫學顧問韓志義感動地說。
劇中手術室的所有戲份一共拍了十天，他用了九天完成手術室裡的絕大部分拍攝工作。最開始醫院將進手術室的人數嚴格限定在12個人。手術檯上的演員加上劇組工作人員早已超出限定太多，對這樣的限制級人數，李雪自己直說完成不了，“最後醫院給我們的條件是18個人，你們看到手術室裡面的護士，都是做服裝和化妝的小姑娘和一個女演員演的，名額有限，多一個都不行。”
有了場地，更難的是道具問題，像心外科手術中需要用體外循環機價值不菲，根本借不出來，李雪他們拍攝時只能拿一根管子往裡面倒人造血，“為了拍攝出血液流動的感覺，道具小哥只能用嘴嘬，每一次喊停，大家都先看攝影師，如果搖搖頭，他就必須得再來。為了配合攝影，那天他喝了一桶血。”
另外，像劇中開胸手術用的開胸鋸、胸腔鏡，借來時管理人員告訴劇組這些器材上都不能沾血，劇中開胸鋸開始需要打開病人的胸腔，胸腔鏡更是要進入病人的身體，不沾血怎麼行？最後沒有辦法，李雪告訴記者，這些道具上的血都是用特效做出來。“而且這些器材借用時間都有限制，像胸腔鏡這種重要的器材只能外借4小時，它就像我們組裡的主要演員一樣，緊著它先拍，手術室內所有的拍攝次序都是打亂的。”助理導演趙爍補充到。
其實最初醫院給劇組拍手術室的條件是不能開門，在經過多次溝通後，醫院終於給了一天的拍攝時間，而且這天也只能拍到下午兩點。35場戲，7個小時，所有帶手術室們和手術室走廊的戲必須全部拍完，“用什麼鏡頭，什麼景別，人要往哪兒看，說什麼話，我都必須記清楚。”
手術室地拍攝雖然限制多，但李雪依舊對醫院充滿感激，“他們沒有義務配合我們，能給我們如此多的便利，讓劇這麼好看，真的非常感謝。”
除了手術室裡的戲份，拍攝中具體到實際操作，每一個演員要面臨很多的醫療臺詞、藥品。拍醫療器械時，李雪需要準確地知道醫生在幹什麼，哪隻手拿什麼、哪隻手下多深、哪隻手回多大、旁邊的人怎麼配合。如果一場戲只用20秒，他需要確定到底截取哪一段來做這個動作。
“雖然拍攝中有很多專業性的東西，但這是我們最難克服也必須克服的，用陳道明老師的一句話來講，‘誰讓你幹這個的？’我們既然選中這個劇本，做這個工作，沒有人逼你做，那必須得盡力，雖然我們有失誤或者漏洞，我承認，但我盡力了，我認真做了，至少我對自己有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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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戲的原則就四個字：治病救人
“我拍戲比較能“折騰”，也不想拍的特別水，矛盾衝突強的作品更吸引我，這種想法都體現在這部劇上了。”李雪說。
李雪很少和醫生打交道，接到劇本之後，劇組去了濟南千佛山醫院採風，和醫院裡的醫生、護士聊工作，瞭解他們的生活，還看了病房、手術室。當有人介紹他是拍《琅琊榜》《偽裝者》的導演時，很多護士、醫生特別高興過來合影。
走出醫院之後，他們站在天橋上，感慨良多，“一個做娛樂產品的人，那麼多人追著你，還要合影，我當時感覺非常地慚愧，其實他們做的才是真正偉大的、有意義的事情，我們很汗顏。”
孔笙導演曾說過，法律和醫療是當下社會裡最能體現人性的環境。這幾年拍醫療劇比較少，李雪覺得在劇的尺度上，他們還可以放開一點。作為一個創作者，李雪不僅希望戲劇衝突能更激烈、更集中，而且在矛盾尖銳中也讓大家注意到，劇中這些人物沒有丟掉他們的職業道德和職業操守。
《外科風雲》雖然在侷限的空間、時間和侷限的人物關係之內講故事，但劇中的每一個人物都有自己的多面性。李雪表示，陸晨曦、莊恕、楊帆、傅博文四個人物之間，無論是前史舊案的恩怨情仇，還是科室管理上的權利爭鬥，他們都沒有拋棄一件事情：治病救人。
劇中，雖然揚帆把陸晨曦趕出胸外科，但莊恕申請陸晨曦做助手時，他從來不會阻攔。劉長河被莊恕質疑想離開仁合，要求揚帆把病人介紹給他時，揚帆說：我在仁合都不敢把病人完全交給你，你還指望我給你介紹病人。雖然他爭權奪利，但他從未丟掉作為醫生的準則，就像他在天台上對鍾西北說的一樣：我們都是大夫，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我們心裡有把尺子。
（面對患者，他從未丟掉醫生的責任）
“還有莊恕，用鉗子夾住了傅博文的縫針，其實他也很猶豫，這個動作是對上級極大的不尊重，但是他要救這個人，這是醫生的底線、天職、本能，所以他這麼做了。”
除了這些情節上的推動之外，還有很多細節的生動描述，側面的表達著李雪對醫生的態度。
“4點22分，一個女大夫，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睡覺，蓋了一件大衣，桌前架了一個小板，上面放著電腦，這是陸晨曦出現的第一個鏡頭。一個護士跑過去問值班護士‘陸大夫呢？’‘加臺到後半夜兩點，屋裡睡著了。’
還有陳紹聰鬧急診的戲，大家有沒有注意到他說了什麼？他說‘我知道我喝醉了，我知道我不能回家，我回家，我就起不來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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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乎可以把劇中的每一場戲拿出來給你做解讀。《外科風雲》裡的每一段劇情都在展現醫生和普通人的區別，每一個人物、每一個病案，都不敢離開創作主旨，無論劇中出現是人物、還是生活、工作場景，都在正面或者側面地展現著醫生工作的方方面面。
“如果是一個醫療劇只是描摹現實，那不是我創作的初衷，我想在這部劇裡面，通過這樣的故事，通過這樣的一些鮮活和生動的人物，告訴大家，我對醫療這個行業、對醫生這個職業、對醫療理念的一些表達。我希望觀眾看完劇後，面對醫療的事件或者醫療工作者時，可能有一點改變，多一點體諒，互相多一點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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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性和專業性的平衡
行業劇裡如何平衡戲劇性和專業性，是創作者首要考慮的問題。李雪也不例外，劇中，他讓一些場景以醫療方向或者醫療細節為主，而另一些場景，則儘量展現這個行業中的人和事。在這部戲裡，他更想用一個曲折的故事，通過愛情、親情、友情的表達，讓大家關注醫療行業的現狀，改進大家對待醫療的觀念。
對於電視劇的創作，他表示一部戲裡，可以有很多人物，主線、支線情節，但是這些情節推進、懸念設置，不僅僅是增加戲劇性。在這部戲裡，他最想讓大家看到的是醫務工作者的職業精神，以及他們對待醫學科學進步的心態。
“無論是肺移植案例中傅博文說道‘特事特辦，不要拘泥於死規定’，還是莊恕母親當年的醫療事故，又或者是鍾西北、陸晨曦上前線救災，還是傅博文在大教室裡對學生說‘醫學這個領域最注重的實事求是’，都是圍繞著這個主題進行的設置。“
雖然行業劇的意義在於表達一種行業態度或者職業精神，但是李雪不贊成劇本‘主題先行’。“這是一個很要命的事情，創作上基本上還是由小見大，慢慢地它會構成一個主題，然後我們再根據這個主題，再生髮出很多細節來。創作上沒有先確定什麼主旨意義，情節比例的。《外科風雲》裡的病案也一樣，它是不是在戲劇結構上有作用，這才是它存在的決定性因素，然後我們在這個案例中，找出所能闡述的意義，比如：愛情意義、精神意義、以及普及意義。”
李雪表示，戲劇創作裡，人物和戲劇性是綜合體，縱觀結構是必要的，信馬由韁地寫也不行，“《外科風雲》最主要的是人物、故事要跟醫療結合在一起，如果講懸疑、雞飛狗跳、恩恩愛愛的故事跟醫療的主題也不契合，穿白大褂談情說愛勾心鬥角的職場愛情故事，也不是我的初衷。”
採訪後記：
他是一個講道理的“暴君”
從《偽裝者》到《外科風雲》，雖然李雪獨立執導的戲才兩部，但部部大受歡迎。這不是沒有原因。
工作中的李雪嚴肅、認真。《外科風雲》的紀錄片裡記錄了他的很多工作狀態。“開機怎麼能不構圖呢？”李雪從監視器前起身小跑向拍攝內場，“開機以後啊，除了腦子動、喘氣，就別動。”他嚴肅地對工作人員說道。專業、細緻這是李雪對自己的要求、也是對團隊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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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片人侯鴻亮評價李雪工作上是個“暴君”，對此評價，李雪樂呵呵地表示，“讓他說去。”侯鴻亮透露李雪曾對他說，“我的工作狀態你瞭解，你應該找和我同等的人來，和我合作。”這裡“同等的人”，指的是團隊工作人員在專業上和態度上要和李雪同等，哪怕是一個道具師也要非常專業。
趙爍也表示，“他的要求比較高，合作的夥伴必須要匹配他的工作節奏和藝術質量。”
“某種程度上陸晨曦就是我，”採訪中他這樣說道，對創作他有自己的堅持：用好的團隊拍好戲。由衷地希望未來能看到李雪給喜歡他的觀眾，拍出更多精彩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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