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妙玉為什麼看不起劉姥姥?

劉姥姥 妙玉 林黛玉 賈母 送你1匹馬 送你1匹馬 2017-08-28

文/顏華

黛玉妙玉為什麼看不起劉姥姥?

有這個疑問的人,一定是知道《紅樓夢》且喜歡《紅樓夢》,但是卻沒有通讀過《紅樓夢》文本者,只是看了有關《紅樓夢》書籍,且多是文革時期的紅學家們的書籍,受了其階級對立思想的影響,他們怎麼說就怎麼信。當然,我並不是全盤否定那個時期紅學家們的全部論著,但這一點,我是不同意的。通讀了《紅樓夢》,就會知道,的黛玉和妙玉並非討厭劉姥姥、看不起劉姥姥,黛玉謔稱劉姥姥是“母蝗蟲”,不過是對景取笑罷了,沒有一點看不起劉姥姥的意思。妙玉是說要把劉姥姥用過的杯子砸了,她不過是為表現自己乾淨得徹底,在寶玉黛玉寶釵等面前故意為之罷了,她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寶玉建議她把杯子送給劉姥姥,她就給了。聽從寶玉是面,心裡原有要給的意思是裡。

劉姥姥進賈府兩次,第一次是打抽豐,劉姥姥滿載而歸。第二次是續情誼。劉姥姥兩次進賈府,讓人印象深刻的事兩件,一是戴花,二是宴席。

富貴家的女人,梳妝打扮不含糊,每日清早洗漱畢,都會簪一朵鮮切花戴。賈母自然也不也例外,她每次梳洗,都有媳婦送過來。因為劉姥姥來了,賈母開心,不等花送過去,就帶劉姥姥到園子裡去逛。她們剛進大觀園,李紈就笑道:“老太太高興,倒進來了。我只當還沒梳頭呢,才擷了菊花要送去。”一面說,一面命碧月早捧過了荷葉式樣翡翠盤子來,裡面盛著各色的折枝菊花。賈母揀了一朵大紅的簪於鬢上。回頭看見了劉姥姥,忙笑道:“過來帶花兒。”一語未必,鳳姐便引著把一盤子花橫三豎四地全插在了她頭上,逗得大家笑的不得了。劉姥姥笑道:“我這頭也不知修了什麼福,今兒這樣體面起來。”劉姥姥這一笑,是不好意思的笑,她想也沒想到自己竟成了引人注目的“焦點”。對劉姥姥來說,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成為鎂光燈下的主角,一個普普通通的莊戶人,整天土裡刨食,那裡會有被“焦點”的機會?此時的劉姥姥雖然被插了一頭的花,被打扮得像個老妖精,但是,誰又會真的把她當老妖精,不過是大家一起取樂罷了,劉姥姥心裡深知這一點,她的內心深處,為這頭今兒修來的福氣高興著呢。

黛玉妙玉為什麼看不起劉姥姥?

女人,不拘年長年幼,愛美是她們的天性。女人都是花,只因生長環境的不同,才有了嬌豔柔美和灰頭土臉之分,但是,不管怎樣,對美的追求和嚮往都是一樣的,不同的是她們對美的表現不同。賈母是富家老太太,生活安逸,風颳不著、雨淋不著、太陽晒不著,切花一戴,豔增三分,戴上半天一晌,依然嬌豔,即便是蔫了,立馬有現成的擷來戴上,依然美噠噠。但是,在鄉村野裡,整天風吹日晒的,一朵切花,簪頭上半個時辰,就風乾晒蔫了,倒襯得那戴花的人,不但沒有更美,反有一種“作白”的感覺。莊戶人劉姥姥因怕人說“作白”才不戴花,但是她不戴不說明心裡不想戴,只是沒有機會戴罷了。今兒劉姥姥戴了一頭的花,心裡有一次美個夠的想法也說不然。所以,她一聽賈母說:“你還不拔下來摔到他臉上呢,把你打扮成了個老妖精了。”劉姥姥笑道:“我雖老了,年輕時也風流,愛個花兒粉兒的,今兒老風流才好。”這話,也算是劉姥姥的心裡話,她年輕時也愛個花兒粉兒的,只不過是現實生活環境不容許罷了。現實生活環境不容許她愛不是她不愛,她依舊愛著花兒粉兒的。只是她與賈母審美觀不同,一頭的花,賈母說是老妖精,劉姥姥心裡也許認為是最美。有的人以簡潔大方為美,有的人以繁瑣複雜為美。我認識一個朋友,家境很好,人也不錯,就是審美觀非主流,她總要把自己往“繁華”裡打扮。她穿衣服,尤其是是冬天穿衣服,裡面一件紅豔豔的內衣,外面一件黃澄澄的的襯衣,再外面一件青凌凌的毛衣,再再外面一件紫通通的外罩,這些衣裳,她總要想法設法一層一層地露出裡面的底子,美其名曰“牡丹花開”,不這樣,她說悶得燒心,只有這樣,她才有種“胸前牡丹層層開”的感覺。這樣的打扮,主流人都認為很土氣、很扎眼、很雷人,但是,她卻認為這是最美。回頭來說劉姥姥,賈母眼中的老妖精未嘗不是劉姥姥心中的最美。人之好惡不同,自己不喜歡的別人未必不欣賞。

大觀園從某種程度上講是沒有祕密的,劉姥姥戴花的喜劇,黛玉早知道了。因為她這裡是劉姥姥遊賞大觀園的第一站,所以,黛玉早早就命人起來收拾停當了,賈母他們一行到,黛玉禮數周到,扶侍細微,劉姥姥一盡地誇黛玉大家閨秀,才、貌、禮三全。在瀟湘館這裡,黛玉一點也沒有把劉姥姥當成上不了檯面的人看待,而是把劉姥姥當作一位需要善待禮敬的老人看待,請她上座,上茶,一應不比賈母差,沒有一點兒不禮敬劉姥姥的意思。

黛玉妙玉為什麼看不起劉姥姥?

接下來的宴席,大家都較熟悉。宴席前,鴛鴦和鳳姐已和劉姥姥講明,大家一起熱鬧取笑、哄老祖宗賈母開心。劉姥姥是一個經年的老寡婦,一聽就知道咋會事,她們要她作“蔑片”。何為“蔑片”,就是宴席上供大家取樂逗笑的角兒,類似於喜劇中的小丑。劉姥姥至所以很爽快地就應了,是因為她是個明白人。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文的雅的,她來不了,俗的俚的,她張口就有。而平時生活在禮教下的太太小姐們,對於來自鄉村的氣息,十分新鮮。好比我們吃多了大魚大肉,猛然看到一蝶小鹹菜,味口一下大開了一樣。她們都“望穿秋水”般地盼著劉姥姥的精彩表演,劉姥姥也知道她們所想,很自然地用樸素的鄉村俚語說笑。在劉姥姥心裡,不存在“蔑片”“不蔑片”,不過是大家一起取笑逗樂罷了。況且這是事前說好的,如果不能逗大家一笑,豈不失職?好比說笑話,講完了沒有一個人笑,豈不是真的尷尬。現在的相聲小品,說完了演完了,大家都沒有樂,可不該歇菜了?劉姥姥是相當精明的小品演員,她很清楚自己接下來要怎麼做才能逗大家開心。所以,吃飯時,劉姥姥說:“老劉,老劉,食量大如牛,吃一個老母豬不抬頭。”說完了,她鼓著腮幫子不語,逗得大家都笑翻了。黛玉笑得直“唉喲”,惜春笑得拉著祖母要揉揉腸子,探春笑得手發軟,一碗飯扣在迎春裙子上,王夫人笑得不能言語,只用手指著鳳姐……每讀到這兒,我都跟著開心得不行,心裡讚賞劉姥姥真是個出色的小品演員,她要擱現在,想不火都難!行酒令時,劉姥姥說的:“大火燒了毛毛蟲、一個蘿蔔一頭蒜、花兒落結個大倭瓜。”等大家聞所未聞的俚語,又把大家逗得笑翻場。不能不服,劉姥姥是一枚相當相當大的“大瓣蒜”!賈母宴請劉姥姥,是賈府的集體活動,黛玉每每都在場,我們只看到她跟著大家一起樂,沒有說過不敬姥姥的話。沒準她替劉姥姥夾菜曹雪芹忘了寫也說不得呢?呵呵!

宴席間聽音樂,劉姥姥高興得手舞足蹈,寶玉問黛玉:“你看劉姥姥的樣子。”黛玉笑道:“當日舜樂一奏,百獸率舞,如今才一牛耳。”有人說這是黛玉不把劉姥姥當人看,可是你仔細通讀了上下文,你就知道他們是斷章取義了。當時舜樂時,百獸率舞,人也在樂啊。黛玉說“如今才一牛耳”,黛玉把劉姥姥比作牛,可不比劉姥姥自比老母豬強多了?再說了,是寶玉先想到了這個典故的,讓黛玉來形容形容劉姥姥,黛玉笑著替他說出來罷了,寶玉有這一想,難道是寶玉也看不起劉姥姥?不是,詼諧調笑、即景取樂罷了。生活中,我們常以“四眼”、“老牛”、“打鳴雞”自稱或他喻,就是自我討厭或討厭他人嗎?當然不是。

接著說妙玉,有人說,妙玉進賈府,實質是賈府買來的高級擺設。不要那麼急著下結論,妙玉進賈府,是不是她和賈府的雙向選擇呢?

黛玉妙玉為什麼看不起劉姥姥?

妙玉出生在仕宦之家,父母雙亡,留下的遺產不少。看她用茶具:海棠式雕漆填金雲龍獻壽的小茶盤及裡面的成窯五彩小蓋鍾、點犀喬、綠玉斗、杏犀喬、分爬斝等珍玩,用古董行家的話來說,“買掉一個,就可保一輩子的榮華。”妙玉不差錢,她來賈府,對於賈府來說,面子上有光,對於她來說,大觀園是一個適宜她安居的上好佳園。妙玉出家,並非自願,有些迫不得已。也是正因為“不得已”,她才會孤高自許。清寂的修行生活使她無論在精神上還是生活上都養成了類似於本能的潔癖。精神的潔癖讓她“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生活的潔癖讓她不容忍任何她認為不乾淨的事物。她要砸碎劉姥姥用過的杯子,是她本能的潔癖使然。

穿插一個小故事,有一次,我帶三歲的女兒出去玩,見到一個黑人小孩兒,也是兩三歲的樣子,他媽媽出來時忘了給他帶水,我就拿了我女兒的水杯給他喝,他喝完後,我女兒死活不要那的杯子,問她為什麼?她說杯子髒了,不要了。大家想想,一個三歲的小孩兒,能潔癖到那兒去。我女兒嫌那黑人小孩子髒,不外乎對黑色的不喜歡。大家都知道“愛物及物”,可曾想過“厭物及物”?妙玉對劉姥姥,是生活觀和審美觀的不同,妙玉認為劉姥姥喝茶如飲牛,劉姥姥認為妙玉精緻的生活有些作白。這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道不同不相為謀”,但是,如果“道不同”還“相為謀”,與“臺上握手臺下踢腳”的齷齪政客有啥區別?妙玉是深閨女兒,她與劉姥姥“道不同”,於她來說,只能“不相為謀”,劉姥姥用的那個杯子,她絕不保存。當她說要砸了劉姥姥用過的杯子時,寶玉建議她不要砸,給劉姥姥補貼家,她聽取了寶玉的意見,把那杯子送給了劉姥姥。她說:“幸而那杯子我不曾使過,若我使過,我就砸碎了也不能給她。”話是這樣說的,與她使過沒使過無關,即便是使過,她一樣會聽寶玉之勸送給了劉姥姥的。再說了,她也就是那麼一說,她使用過沒使用過,誰知道?妙玉對劉姥姥,也算不上討厭,應該是不兼容。妙玉是一個想揪著自己的頭髮離開地球的人,過於遊離在生活之外,因為“過潔”,所以“難容”,與討厭無關,與喜歡無緣。

END

編輯:張鳴飛

作者簡介:

黛玉妙玉為什麼看不起劉姥姥?

顏華,原名李彥華,河南扶溝人,現在鄭州。河南詩詞學會會員、鄭州作協理事、河南網絡學會會員、河南經貿學院客座教授、鄭州經貿學院客座教授。作品見於《青年導刊》、《河南日報》、《大河報》、《創新》、《上街文學》等報刊。出版作品有《紅樓夢問》、《顏華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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