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昊然:與自己賽跑

劉昊然 妖貓傳 戀愛 時尚先生雜誌 2019-06-17


劉昊然:與自己賽跑


劉昊然:與自己賽跑


21 歲的劉昊然有點兒近視,拍攝當天,攝影師一叫停,他就會從工作人員手裡接過眼鏡,湊近屏幕,仔細看著照片中的自己。跟同齡男孩不太一樣,他非常縝密和冷靜,話不多,有點兒羞澀,談到表演的時候才滔滔不絕。當週圍人把目光對焦於他的時候,他也在洞悉那些讓他好奇的一切,像植物一樣吸收養分,用於未來的獵奇人生。

劉昊然:與自己賽跑


青春,但不偶像

一直很喜歡劉昊然。正當青春,但從來不是偶像,偶像所需要的那種高冷,刻意製造的距離感,模糊,從而能讓萬千少女投射幻想的完美,從來不是他的特質。剛好相反,他真實,直率,具體,充滿了細節,可知可感。這個單眼皮,有虎牙,平頂山出生,體重會起起伏伏的男生,從一開始,就和盤托出了他自己。

有人說,喜歡他,是因為他是那種「夠得著的帥哥」。有的帥哥是用來仰望的,連做夢都知道自己配不上,但是劉昊然好像是隔壁班最後一排的那個男生,籃球打得蠻好,他的天賦來自於暗自努力,也識大體,世俗的條件他有,不世俗的心,他也有,幽默和裝酷都恰到好處:面子和裡子,他都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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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人說,他是「領回家去最能讓爸媽放心的男生」。「讓人放心」,是他的一個特質。才二十一歲,入行已經五年,身邊有熟知行業關竅、幫他把好每一關的前輩,又在正統科班學習,不見年少輕狂和正常的膨脹,他身上有一種難得的清醒。這種清醒,讓你清清楚楚知道,這個少年,不會行差踏錯,在別人敲門試探的年紀,他早已步入殿堂,走在自己篤定的那條路上。就像一棵挺拔清秀的山鬆,不頹不亂,不蔓不枝,疏疏朗朗,執著地向光而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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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鶴少年


在這些之外,我看到的劉昊然,不僅僅接地,親切,還有一種異乎尋常的精神力量,來自內心的堅定和純粹。那正是《妖貓傳》所需要的,是那部電影的核心。千年長恨,耿耿不散,一個少年人不忿皇權的殘忍,不齒愛情神話包裹下的冷血,他要為煙消雲散的美好,血債血償。這種執念,換一個人演,也許就是戾氣,但是劉昊然眼中深深切切的疼痛,理直氣壯的不平,矯矯不群的英挺,那份摧折不了的少年心氣,昇華了幽憤,化作了冰雪。他提純了那份愛恨。

他的眼神,洞穿了複雜的真相,還一切以簡單,賦浮華以真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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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龍少年,是宮崎駿電影裡,日本民族的魂魄。白鶴少年,是屬於我們這個民族的意象。我願意大言不慚地說,他承擔得起這份意象:那種白,不是不經人世的白,是奮力燃燒化作灰燼的白,那種鶴,也不是一味超脫的鶴,而是從塵世飛出,為人間悲歡而鳴叫的鶴。

他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白鶴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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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態半透明


坐在我面前的劉昊然瘦了。之前有一段時間不接工作,有點放肆,體重噌噌噌上去十五斤,最近減下來了:我眼前的他,戴著眼鏡,輪廓分明的下巴,帶笑的細長眼,窩在沙發裡,誠懇而鬆弛。那種帥,是暖的,正的,你知道只要假以時日,他就能長成一個有擔當,有胸襟,有氣度的男人。

講得最多的還是表演,幾乎是滔滔不絕。感覺他像個初入山門的小沙彌,把心態放得很低,謙虛而恭謹,認認真真,踏踏實實地學表演。以他的年紀來說,他的心得體會,已經靈到讓我吃驚。

他說到「半透明」的心態。他說,以前以為要做足功課,就是密密麻麻地在劇本上寫滿心得體會,每一個動作,每一個鏡頭,都是想好了再去演。結果發現是大錯! 導演對戲的理解,對手對戲的發揮,現場真實的即時的感受,這才是第一位的。那種全部想好的表演,是僵死的,是每分每秒都套路著來,是「此處應有一個微笑」的表演,反而跳戲,反而是照葫蘆畫瓢兒。多嚇人!

他已經體會到了,要給每一個合作者留空,心是全專注的,但是半放空,半透明。

他說到了和厲害的高手一起飆戲,完全被對方氣場壓制,完全不能發揮,那種可怕的感覺。以及,怎麼一點點努力掙扎出來,喂一點戲給對方,並且幫到了對方,那個美好的瞬間。小小的得意,「感覺自己,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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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之心


他說到了跟大導演合作,凱歌導演那種深厚文人,大藝術家,豐豐富富的學養底子,給他的滋養。《妖貓傳》拍完,凱歌導演給攝影師曹鬱寫了一幅字,他脫口而出,記得很清楚:「袖攜五色浮光筆,來補盛唐無字碑。」這份隨意揮灑的才情,令他心折。

他說,跟凱歌導演拍戲,就像背靠一棵參天大樹。他喜歡凱歌導演講戲,坐下來,細細膩膩地聊。對角色的理解,對戲的分寸,「你想啊,一個文化造詣那麼高的人,把自己的理解,吃透了,掰開了,揉碎了,碾成那麼細的一層,拿到自己手裡,就算是從指縫裡漏了點兒下來,那也遠比自己去想的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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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珍惜言傳身教的餵養,導演說出來的部分,也珍惜沒有說出來的部分。他看得懂鏡頭語言。「凱歌導演對演員的保護啊,我喜歡他的電影鏡頭:很少是懟著演員一個大臉,我特別怕鏡頭直接懟在我臉上,我能演什麼?滿臉跑表情?凱歌導演喜歡用斯坦尼康,用長鏡頭,來捕捉演員的表演。鏡頭也是有語言的,色彩也是有語言的,但這些語言都在的時候,演員是水到渠成的,特別舒服的就成了。」

「要不說奧斯卡每年都有美術獎,燈光獎,特效獎呢……這都是電影的一部分。很多時候,一個演員,當你的化妝,造型,服裝,全部到位,都給扮上的時候,你自然就知道怎麼去演了。不怎麼用演戲了,就真的非常好。」

這個年輕人,不但尊重表演,懂表演,也懂得了,表演的侷限和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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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門祕技


不知怎麼聊的,我們順著表演一直聊下去,他說了特別有意思的一個點,關於他的近視。

「感受細節,可能我的感受力特別好?開玩笑地說,可能因為我是近視。」他笑嘻嘻地說,眼神中閃過閃閃發亮的促狹和興奮。劉昊然近視,基本上摘了眼鏡幾米外的人已經不分男女了,但是,他仍然堅持拍片現場不戴隱形眼鏡。

「我從頭到尾演戲,我從入行到現在,任何一部戲,都沒戴過隱形眼鏡!」外人可能不懂他自豪的點在哪兒,只有他自己懂。一臉自豪,可愛得要命。「人看得清的時候,是會特別依賴視覺的,但是一旦我們看不清,聽覺,嗅覺,味覺,所有的感官都會變得特別的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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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起在學校做的一次表演訓練,在教室裡,老師問大家:你們聽到了什麼?有人說聽到了呼吸,有人說噴嚏,有人說聽到了小聲的說話。然後,躺在地板上,保持最細微的呼吸,閉上眼睛,用心聽。五分鐘以後,開始聽到樓上樓下的聲音,教室裡在做什麼。

再五分鐘以後,老師問,你們聽到了什麼?「真的,我不是在開玩笑,我真的聽得出了門,因為我們教室的門還關著。我的耳朵出了門,教室門左轉,樓梯那邊的聲音……我都聽見了。」

在主動選擇虛焦的世界,他的感官,敏銳得像頭小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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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眼


每個偉大的演員都有自我訓練的部分:馬龍·白蘭度為《教父》練出一個含糊蒼老的聲音,姜文為自己設計出一個巴掌捂在臉上,用食指卡住的手勢,抽菸。

不戴隱形眼鏡,看不清,怎麼演戲?劉昊然說,他為此練眼神,專門的,對著鏡子,反覆地練。「第一,不要試圖去看,第二,你要練眼神的靈敏度。近視的人有兩個習慣,一個是虛著眼睛看,眼神兒不聚焦,一個是看東西反應慢,捕捉不準確,眼神猶豫。」

找到弱點之後,有針對性地練習,「第一,千萬不眯眼,再難受也不眯眼,再酸再模糊,也不眯眼。第二,眼睛對各個點位,瞄看的速度,哪兒有聲音,眼球一下子跟上去,一旦定住,一動不動,哪怕你看不清,也不許動。」

這還是最基礎的,難的是他演《唐人街探案》的秦風,那是一個少年天才。天才的眼神,就更要堅定準確,要睿智。「我就去看《神探夏洛克》,卷福的眼神,裡頭有一種躁狂。天才的感官太強了,他們接收的信息太多了,一個手機他們能看到指紋,磨損,習慣,指甲……那種眼神兒,要有很大的信息量,看起來很冷靜的焦躁。」

他讓我想起以前書裡頭,舊時的名角。練身段,練嗓子,練眼:一個眼神兒飛過去,俊彩星馳,滿場翻飛,每個觀眾都覺得他看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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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氣


他說,感覺自己浮躁了,就去讀書。怎麼叫浮躁?「就是有一天,突然發現自己看電影,居然也用快進了。我看電影從不快進,偶爾電視劇快進一下。當我發現自己看電影,習慣性地快進,已經習慣性地跳過一些戲的時候,我就覺得,狀態不太對。」

讀什麼書?他說,他想了解過去的時代和處境下的人。讀經典,在襄陽的日子,在劇組八個月,呆得很躁了,他讀王朔,《動物凶猛》,讀蕭紅,讀劉慈欣。雖然他有點兒自嘲地說,也不一定讀出什麼來。

讀王小波,讀那本雜文集,《一隻特立獨行的豬》。講的也是「文革」插隊那段經歷,有一段他讀得笑了很長時間,還專門拍照拍下來。他講給我們聽,繪聲繪色。「大概意思是說,古代有一個文人特別喜歡蘇東坡。有人問他:你是喜歡他的詩詞還是他的書法?這個書生回答,都不是!我喜歡吃東坡肉,燉得很爛,肥而不膩。只因為東坡肉來崇拜蘇東坡,這確實是個太小的理由。看的時候我覺得很好笑,他講述的方式,思維的方式,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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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自己會做錯什麼


聊得多了,會覺得這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十分嚴格的年輕人。有自我訓練,自我控制,非常自知,非常謙遜。以上種種,在二十一歲這個年紀,好像對自己,過於嚴格了。

也許,這是因為他有一個軍人父親。從小到大,父親的形象像一座山一樣,不苟言笑,絕對的威嚴。軍人的權威,父親的權威,都結合在一個人身上。他對軍營,軍人,傳統意義上的男子漢,充滿了嚮往。

也許,他太明白自己的幸運。他形容自己十七歲那年,就像一陣強勁的風,把他給託了起來,一路順風順水。他明白那不是因為自己的天分或者努力,而是因為幸運。他不想讓這陣風就這麼吹走,他想見風,想成為風。在我看來,在風中的少年,極其努力的,想讓自己有分量一點,結實一點,想壓實踩實在地面上,想踏著風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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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他已經感覺到了後起之秀的壓迫和緊逼。「以前在劇組裡,我總是年紀最小的那一個。最近去的劇組,每一個劇組,都有比我更小的人,一撥一撥,一茬一茬。我已經不在最前排了,我已經開始往中間地帶走。」

我問他,你害怕什麼?幾次之後,他脫口而出,「我害怕會做錯什麼,我也不知道做錯什麼。」

我很珍惜他的這個答案。少年的誠惶誠恐,天才外表下的焦慮,外人以為順遂下的掙扎和努力……都是動人的。比起一個無比自在御風而行的人,眼前這個要去踏風,要用自己全身力量,站在風裡的人,反而要真實得多,珍貴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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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血青年


一個閨蜜告訴我,她就喜歡劉昊然身上那個勁兒,雖然還沒有完全顯現,但是那個勁兒啊,強勢主觀,對自己做的一切有強勢的判斷。

我沒能完全理解她說的意思,只能隱約捕捉到那麼點熱血男兒的影子:他喜歡的男明星,都是非常強非常硬,雄性荷爾蒙氣息爆棚的男性:湯姆·哈迪,愛德華·諾頓,布拉德·皮特。

他喜歡的女明星呢,甜心類型,甜美可愛,沒什麼攻擊性。他第一個說的是安妮.海瑟薇,然後是《了不起的蓋茨比》裡的凱瑞.穆里根,《海盜電臺》裡的妲露拉.萊莉,前三幾乎是一個類型的臉,還有,永恆的斯嘉麗.約翰遜。

不會刻意提,但是帶到哥們兒的時候很多:一起看電影,一起討論角色的演技,互相吐血力薦,一起打遊戲,一起追新劇……他很享受男性團體,沒什麼祕密,身邊永遠圍著嘻嘻哈哈幾個要好的兄弟。

最直男的一點,不,也許只是宅男的一點:「我是一個瘋狂的動漫迷。」他說他喜歡動漫的時候,我絕沒有想到,他一口氣推薦了大概二十部新劇給我,提到作品中人物的那種熟稔,提到「動漫已死」的時候那種傷懷,還有講到現在漫畫家已經去風格化了,那種痛心疾首的勁頭。

以下是他推薦的其中一些他最近關注的劇:《靈能百分百》(力薦三次!)、《幻界戰線》、《鋼之鍊金術》、《強風吹拂》(並且因此開始跑步!)、《文豪野犬》(我終於有一部看過的了!)、《無頭騎士》、《一拳超人》、《我的英雄學院》(推薦了兩次!)、《刺客伍六七》、《齊木楠雄的災難》。並且他親自點開一支,給我現場安利,這一部罕見的音樂劇:《卡羅爾與星期二》。

坦白說,被安利了這麼多動漫,看著他興致勃勃的臉,有一種安心的感覺:終於看到了一個二十一歲男生會有的樣子。不是一味的懂事好學,讓人放心,他身上也有完全基於興趣,散漫愛玩的東西,真的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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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吧少年


問他最後一個問題是關於最近做的一個噩夢。

沒有猶豫,他說,「我夢見在一個廢棄的大樓裡,有人在追。就是那種沒建好的樓,還沒有封牆,外牆裸露著,就像很多電影裡那種,只有天花板和頂樑柱,沒有牆體和玻璃……就在那種地方奔跑,不顧一切地跑。」

我想,他大概也明白,這是一個壓力夢,就像他害怕的和焦慮的。他應該也知道,正是這追趕他的,促成了他的不顧一切,他的拼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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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奔跑吧,二十一歲的少年。願你進了一重又一重的山門,一層又一層的進益,最終能走進你的表演殿堂中央,大功告成,氣定神閒。願你的忐忑和嚴格,最後都化作了自如與從容。願你始終愛你的動漫和女神,只有陽光和熱愛是不變的,你知道。願你終於站定在風暴的中心,憑自己的力量,還有笑容在臉上。

願你一路奔跑,終於發現,那個追趕你的人,只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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