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毀了“抗震救災小英雄”林浩,還是成就了他?|“十年”⑪

林浩 慈善 謝炘昊 音樂劇 成龍 Qdaily深度報道 2018-12-14
他是毀了“抗震救災小英雄”林浩,還是成就了他?|“十年”⑪

2008 年 8 月,北京奧運會,萬人矚目。林浩被姚明扛在肩上,作為奧運會中國代表團旗手出現。

從那至今 10 年間,“抗震救災小英雄”林浩每每出席活動,接受採訪,總有一個年長的男子站在林浩身邊,林浩以“爸爸”相稱。

今年年初,我們聯繫了林浩和這位男子,並和後者約在他位於成都市青羊區的林浩工作室見面。

採訪開始,我詢問他更傾向用四川話還是普通話進行採訪,他爽快地回答“都行”。採訪前 2 分鐘,我們的對話一直以四川話提問,普通話回答的方式進行。

發現這個細節後,我也把提問轉換為普通話。

他鉅細靡遺地講述自己的職業生涯,農村走出的大學生、報社工作、音樂劇製作、經紀人… 每當我詢問林浩的成長細節以及 2008 年地震他為何不在映秀時,他都會示意我耐心聽他講完。

工作室正對門的牆上,裱著一張他和美國前總統比爾克林頓握手的照片。

他是毀了“抗震救災小英雄”林浩,還是成就了他?|“十年”⑪

田萬良辦公室 pic/Qdaily

採訪 15 分鐘後,我終於忍不住追問他是否真的是林浩的父親,他咧開嘴角笑著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林浩的爸爸”,他說,“我姓田”。

在 2008 年,後來的“林爸爸”田萬良已經離開老家安徽蚌埠,在成都生活了 7 年,並組建了自己的傳媒公司。他旗下的藝人鄧長城簽約了成龍經紀公司,這層關係讓他攬下了地震後接待成龍的工作。

領著明星穿梭於災區的過程中,田萬良遇上了未來會管他叫“爸爸”的明星兒子——林浩。林浩當時是映秀小學二年級的學生,地震時因被報道從廢墟中背出兩名同學,被稱為“抗震救災小英雄”。

2008-2010 年,災後重建的三年時間,田萬良帶著林浩坐了 200 多趟飛機,奔赴全國各地參加地震相關活動,“國內二線演員才有這麼高的外出頻率,” 田萬良說。但他同時強調,因為“傳承大愛”,自己“沒有拿國家一分錢”,只是有時以林浩 “助學金”和“包紅包”的方式接受活動的補償。

2008 年開始,林浩不間斷地參與影視劇演出,作為經紀人,田萬良幫助林浩爭取了更高的片酬。

三年災後重建結束時,田萬良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林浩和鄧長城兩人的經紀事務上。而他經營的音樂劇也因為版權問題而停止。

汶川地震逐漸淡出視野範圍時,田萬良開始著手為林浩轉型,最終為其定位為“演員”。

2010 年林浩和倪萍、蔣勤勤等共同出演了“建黨 90 週年的獻禮片”之一《大太陽》,2013 年又出演《滿山打鬼子》和《我的特一營》兩部電視劇。截至 2013 年底,林浩已經相繼參演了多達 10 部影視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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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峰期出現在 2014 年,那一年田萬良稱自己接到了 100 多個劇組的邀約電話,甚至有人願意支付 100 萬換取林浩三個月的拍攝時間。

2016 年,田萬良和鄧長城的合作終止。田萬良成了林浩的全職經紀人。

田萬良把林浩稱為“共和國曆史上的首位道德模範”,演藝規劃必須源於“公益”、“善良”、“為人民服務”……這樣的字眼以高頻率出現在他說的話裡,也出現在林浩說的話裡。事實上,由於他們倆說的話太像,你幾乎不能分辨出其中的年齡差距和心態差異。田萬良和林浩相差接近二十歲。

高中三年,林浩就讀於四川藝術職業學院,接受專業表演訓練。 2018 年 2 月至 4 月,林浩參加了中戲、北影、上戲等學校的藝考,但沒有拿到任何一家藝術類院校的複試通知,並沒有評審老師認出這位地震“明星”,也沒有人留意花費他大量時間的影視作品。

此後,林浩就全力準備高考,報考表演專業。但據報道,今年他的高考成績並不理想,正計劃到日本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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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萬良到底對林浩是一種怎樣的存在?如果沒有田萬良和後續的“活動”,林浩會過上怎樣的生活?誰可以說林浩過得會更好,還是更不好?

還有一個問題是:對地震之後的時局來說,田萬良和林浩,是一種必然,還是一種偶然?

以下為田萬良的口述,你可以通過這些更好地瞭解他。

2008 年 5 月,我在電視新聞上第一次“認識”林浩,7 月份第一次在災區見,但沒有朝那個方面去想。地震後林浩到上海讀了半年書,2009 年春節就從上海回到成都,不再離開四川了。

那時候林浩的父母很單純,天都塌下來了,我們四川死了那麼多人,這些好心的企業,好心人請我兒子去參加活動,你們幫我買機票,我就去站個臺,力所能及。那個階段帶林浩出去都沒有任何費用。

但災後重建,不能老是這樣帶孩子跑來跑去的,因為(林浩的父母)沒有收入,他們吃什麼、喝什麼?他爹上班了孩子誰來帶?但那個時候社會又需要孩子,他爸知道我是幹這個行業的,又懂得與媒體打交道,跟成龍的學生有往來。2009 年 2 月,他爸找到我,我們在茶樓裡聊,他就說“把孩子代管一下,有活動你幫我們帶一下”。

那時候不存在簽約,人相處後,憑藉的是信任,我們連合同都沒有,現在也沒有,靠的就是秉持你我之間的信任。

他的父母是很簡單的父母,映秀大山裡出來的農民。說白了,你要給他寫一個合同,他字都認不全的,很淳樸,淳樸到放養,徹底把孩子交給我。

最初沒有人給錢給林浩,所以我都是義務地幹這事,但你知道要長期義務受不了,是要吃飯的,代管不是長久之計。

所以 2009 年就有了林浩工作室,需要一個專業的團隊,跟林浩一起做慈善的過程中,讓更多人都像林浩一樣去幫助別人。

你看我也是一箇中共黨員,這個覺悟還是有點高,那個時候沒想那麼遠,更沒想到林浩以後要走演員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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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萬良口齒伶俐,說話很少停頓。

採訪中,他幾次提到自己曾接觸過的中央媒體或者四川的知名報社。對於媒體的提問,他顯然有一套自己的處理方式——迅速反應記者的問題,但通常不會直面回答。例如當談到與鄧長城解約的原因時,他的回答是人應該“自我反省”,不應該抱怨另一方。

2009 年 5 月,汶川地震一週年,有一臺晚會有上百名知名藝人,我看林浩跟那些明星大腕一起一點都不怕,對答如流,他就像明星一樣,包括還拍白巖鬆的肩膀。我發現在那種場合他與人打交道一點都不怯場,能力比較強。

第二他善於表達,第三你讓他去做什麼動作,在舞臺上主持人叫他做什麼,他很自然,我們說一個人有沒有表演天賦,就是看他站在鏡頭面前。林浩在鏡頭面前比不站在鏡頭面前還有感覺,雖然他的形象不是偶像派,但是他不怯場,人來瘋,嘴巴很會表達。

災後重建的三年,我們坐了 200 多趟飛機,基本上每週末都有,在全國參加了那麼多的公益活動。飛機坐到 200 趟次,這個頻率相當於國內二線演員。

一開始說心裡話,我壓力比較大,因為我帶林浩以及成龍的那個學生,沒有任何人給我發工資,他們倆在外面的工作基本上沒什麼酬勞,因為汶川地震後的三年做的基本都是公益活動。

邀請林浩的很多都是政府、慈善機構,特別在文化圈和慈善公益這兩個圈裡面,最容易碰到社會各個階層的人,有企業家、有明星、記者,什麼人都有。但這種碰面是因為公益,我不是企業家,不是官員,別人不知道都喊我“林先生”。

一開始林浩喊我“田叔叔”,後來“田爸”,最後就直接喊“爸”了,所以他在外面都喊我“爸”,大量的人手機裡存的都是“林先生”、“林浩的爸爸”,很多人就直接喊“林爸爸”。

這十年裡,相當於我姓了十年的“林”。我跟林浩長得有點像,一開始我還說“不是不是,我姓田”,但時間長後,我就覺得“唉呦,就林先生嘛”,也懶得去解釋了。

而且那時候代言我們都沒接,作為四川人,作為國人有一種道德潔癖,“小英雄怎麼可能去接別人那幾百萬代言費?” “你拿國家的名義去幹這些事情?”那時候大家的感情都比較脆弱。

後來 2010 年開始代言和活動就變多了,因為那時候需要大量的災後重建的宣傳,宣傳需要內容。但畢竟災後重建,大家都比較窮,林浩家也相當窮,都是租的房子,他們 2009 年回成都,連房子都沒有,但要生活,得讓孩子上學,交學費,買衣服,交房租等等。

你說在生存面前,有人願意給你提供一千、兩千塊錢,換取你的勞動,換取你的時間,而這件事對災後有幫助,你會不會去?你會選擇去的。所以我就會想些主意,比如企業用公益營銷的方式做變相的商務活動,我就會跟企業談:“你看能不能給林浩包個紅包?咱們不要出場費,要什麼出場費啊,對吧?”

有時候包三千、五千,還有包括中央媒體佔用林浩兩天時間拍攝,我都沒提,對方主動提:“唉,這樣我們拍完後給林浩包個 3000 塊錢紅包的助學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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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十年”系列,我們的採訪從 2008 年地震映秀小學二年級的學生入手。地震後,映秀小學二年級 70 名學生只存活了 10 幾人,林浩是其中一個。

當時 8 歲的學生,今年大多已經年滿 18、19 歲。當我們在映秀的採訪進行到第 6 位學生時,也沒有人有林浩的聯繫方式。

每當我們提到“林浩”,他們的態度大多很曖昧,有的不想談論,有的以失去聯繫為由拒絕評價。

從上海回四川后,林浩就前往成都讀書,只在 512 地震週年時出席映秀小學的紀念活動。現年 19 歲的陽越叡最後一次見林浩是 2011 年,溫家寶到映秀小學訪問,林浩受邀回學校,陽越叡記得林浩對他說:“現在還有人敢欺負你不?有的話告訴我,我叫我保鏢馬上去收拾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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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最終聯繫上林浩是通過柴正東,他是新聞報道中被林浩“救出”的其中一位同學,另一位是周玉燁,他們是映秀小學中為數不多還和林浩保持聯繫的同學。

在周玉燁眼中,林浩“一直挺熱心的,他對我們還是像以前那樣。”

而柴正東對林浩的感受更為複雜。

據柴正東回憶,地震時,林浩壓在他身上,傍晚 6、7 點時,柴正東的爺爺從廢墟里先救了林浩,再回頭救他,“林浩剛好在我身上,要把我救出來先得救林浩,” 柴正東說,“林浩被我爺爺救出來後在旁邊遇到了記者,直升飛機就送出去了。”

“他(林浩)肯定沒有救我啊,” 柴正東補充說。

過去 10 年,每當電視上播放關於林浩的報道時,柴正東的家人都會在飯桌上嘀咕兩句。

地震後一直在映秀長大的陽越叡稱地震後,林浩一家就很少回映秀,“映秀人都知道他是假英雄,無非就是特殊時期炒作出來的熱點,他們一家人回家就會有人罵他們,一般都不會回家,也不敢回家。”

柴正東表達了類似的觀點:“映秀本地人都曉得,他們不敢回映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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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些質疑,林浩已經能熟練應對,談到救人的細節,他的回答通常是時間過去太久,記憶模糊,或者是太小受驚嚇,已經忘記。

林浩樂於強調自己代表了“川人”,但他似乎並不被四川人理解, “我林浩就很簡單,就是本著良心做事,初心很簡單,我希望將自己的愛之鏈基金做得更大…去帶動公益的影響,去代表四川,代表川人對外界的感恩,也許是我一輩子會做下去的,” 林浩說,“但是到頭來卻落了一個別人說我們在裡面貪了多少好處…其實心裡面是很涼的.. ”

地震五週年,我們在北川開了一次會,有一個政府官員在會上拍案而起,拍桌子大罵說,網上的很多留言說雷鋒是假的,邱少雲是假的,林浩是假的,說中共這麼多年,放在教科書裡的模範英雄都是假的,就拍桌子說,近幾年有一股反共勢力在興風作浪,告誡在北川開會的所有災後的那一幫少年“你們要勇敢做自己”。

林浩接受《廣州日報》地震八週年時的採訪,他就說:“我沒救人,你說吧,你說吧,老子就是沒救人”。現在林浩能回答得非常好,他說:“清者自清,你去問去吧”。

中國有句俗話叫“人怕出名,豬怕壯”,特別像映秀那麼個地方,就是現在還有一些毒瘤,就是中國人的文化劣根性,在震後的那段時間體現的比較深刻,就是見不得你好,因為你那時候跟我們一樣那麼慘,你為什麼突然間兩三年,那麼牛?就受不了。

我今天跟你講句實話,坊間特別是映秀村民說林浩家有上千萬,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你可以去翻一下林浩網上的所有資料,大量都是公益活動,只是後來接電影才有了五位數、六位數的片酬,但那時候也不是我們去要求,是劇組開的價格。

他的父母親很淳樸,很淳樸,他父親就在別的公司打工。他們一直是租房子,2000 多塊錢一個月房租,買不起房。

一個是當地人的表現明顯,第二是全國各地的網友,我稱之為“病態”。那個階段很多人挑刺兒,因為他們有道德潔癖,他們希望的英雄就是不吃不喝,你不能去碰商業,你碰商業你就不純粹了。

林浩在災後的三年,其實叫“自我重建”,第一他沒有拿國家一分錢,他犧牲了大量自己玩的時間,學習的時間,很多小朋友週末了去玩,他週末就是補課,犧牲了這麼多童年的好時光。

出去難道是為他自己嗎?每一趟的出差航班其實代表的是“四川人”。那誰又會這麼想?大量的人想的是為了你自己,為了名、為了利,又掙多少錢,對不對? 很少有人看到這孩子為的是什麼?是大愛之心,傳承大愛,大愛公益之心,代表的是“四川人”,很少有人能看到這個。

他們看到的永遠就是利益,是銅臭味。

有人用商業產出的效益去做公益。我們是窮人,是經濟上比較貧困的人群,我們參與了很多公益,但參與後感覺節奏不對了,我們得活著。這時候就想到了林浩要轉型,因為活著還是要上學,對不對?不僅孩子要上學,我們也有家庭啊,我們也有孩子、老婆,我們要孝敬老人,所以賺錢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

但在很多網民心中,好像賺錢是一個很庸俗、很卑鄙的事,好像帶林浩去賺錢就很俗,俗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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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箇中央媒體的記者過來吃飯就講:“田老師,帶一個藝人很容易,你帶林浩是很難的。” 因為共和國曆史上沒有第二位道德模範,這十年幹這麼多事情,而且都是頂著壓力的。

林浩要拍電影,當形象代言人,又跟他籤合同,所以他是一個新鮮事物,難就難在公眾有一種輿論,道德潔癖,你不能去幹這事,片酬那麼高,這個不可以,那個不可以。

相當於我們在北方的冬天,打一把傘,風是往這個方向吹,我們是頂著風走的,就走得很慢。

而且大眾對於林浩身邊出現一個經紀人,也是一個新鮮事物。曾經有林浩的粉絲在網上公開罵得很難聽,聲稱要把我怎麼怎麼樣,就是林浩這麼一個人身邊出現一個經紀人,我是一個危險的動物,是一個怪物。可能我都要受到一些人身攻擊,你知道吧?

這一次到上海,很多當年在網上罵我的人,這次都主動去擁抱林浩,請他吃飯。為什麼?因為他們看到了,林浩在鏡頭面前呈現的感覺,做了很多事,之前擔心孩子被那個怪物、那個危險動物給帶壞了,但是一路走來後,孩子成長得非常好。

林浩身邊有這麼一個成年人的陪伴,從“怪物”到“危險動物”,到變成了“暖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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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浩說話的方式並不像一名 19 歲的學生,某種程度上,和田萬良極像。

林浩的語言裡經常夾雜著一些“大詞彙”,“感恩”、“大愛”、“初心”、“良心”、“正能量”、“堅信”…

我們的電話採訪中遇上幾次信號不好,再接通時他會迅速糾正之前的措辭,極為謹慎。

“我林浩是一個絕對不會忘記感恩的人,做的所有事都是別人曾經幫助過我們,這是我應該做的…更多是讓大家明白,雖然社會有很多負能量,但是我們心中一定要堅信,社會是美好的。”

“其實很多人給我灌輸你是小英雄,有什麼樣的責任,你是一個川人等一系列標籤往我身上貼,我開始是反感這個標籤的,這些標籤把我固定死了,一個演員最怕的是被標籤化,但是這個標籤其實有好有壞,看事物看兩面嘛,我就發現這些標籤其實是不斷地在督促我做一個有責任的人,做一個感恩的川人。”

“我們做的事情就是很純粹,本著自己的良心去做的,沒有所謂的為了去營銷,為了所謂的利益去做一些和自己良心不符的事情。”

我們採訪汶川地震造就的另一位“明星”範美忠時,他曾這樣描述林浩——“你會發現林浩在成長過程中已經被主流的意識形態所裹挾了,甚至已經被名利所異化了,所以他無法再承受任何他內心的真實聲音,甚至也無法有他任何內心真實的聲音,報道寫出來是沒有任何信息的,看到他的回答,會覺得沒有任何意義。”

2008 年接受採訪時,林浩稱自己的目標是“考上清華大學,當一名建築師,修震不垮的房子。”

震後僅四個月,9 歲半的他就開始出演電影。2013 年後,他的目標轉變成了“考上電影學院”, “我發現拍電影原來也能幫助別人,因為我是留守兒童,我想呼籲社會關愛留守兒童。電影就成了我的夢想,我熱愛的東西,”林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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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 年的下半年開始考慮給林浩轉型,我作為這個行業的從業者,我有比較強的敏銳度,因為上半年地震這個話題可能慢慢就淡化了。淡化後不可能天天去搞跟地震有關的公益活動,沒活動就意味著沒人會邀請林浩,那時候,我就問林浩:“你以後還想不想過這樣的生活?”什麼樣的生活?第一,每年有很多人需要你,你被需要。如果你還想的話,我告訴你怎麼能辦到;第二,你學習不能出問題,誰去請一個學習如此差的人出席活動?不可能;第三,你要有一技之長,“我現在就告訴你,你現在就可以,因為我發現你有表演天賦”。

我說浩子,選擇職業一定要選擇你感興趣的,千萬不要去選擇能賺錢的,千萬不要拿鈔票去綁架自己一生的興趣。

你只要熱愛就選擇,演員這條路很不好走,知道吧?而且潛臺詞我還沒說,你個人條件不是很好,那時候我們能夠預知到可能以後林浩的身份不會很高,顏值他不是偶像派。他一直的偶像是誰?張涵予,他以後熒幕上的形象就想往這種靠。

我只會去幫助孩子成就他的喜好,因為最好的教育就是興趣教育,孩子既然喜歡,那就幫助他去實現這個夢想,你看我所有的思維都是“我是他爸爸,我是他爸爸,我是他爸爸,我是他爸爸”。

2010 年我們就接了倪萍的戲,其實 2008 年就已經拍了一部戲,只是客串,2009 年也拍過戲,就相當於 2008、2009、2010,一直到 2013 年,每年都有戲拍。

所有電影的邀約,我們從來沒去推廣過,從來不去跟導演談,為什麼?因為本身每年請的人就很多,高一、高二、高三每年都有。《我的特一營》和《滿山打鬼子》都是抗戰劇,相當於同一天晚上你打開電視臺,一個臺放這個,另一臺放那個。

2014 年那一年,我接到的電話沒少於一百個,一百個劇組來找林浩拍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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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在我的意料之中,為什麼?因為我們從傳媒的角度講,電影發行要製造關注度。林浩這種非專業出身的準演員,加盟劇組後會有一些關注度。因為他屬於一個不務正業型,跨行業的。無論是閱讀新聞的受眾還是記者,本身他們有一種獵奇心態,所以林浩會給很多劇組在發行階段以及開機發佈會,帶來很多流量,這個流量一般的藝人達不到。

2013 年冬天,我跟《我的特一營》的片方有幾次談判,我當時說服片方拿不少的片酬來請一個孩子。方法一, 2010 年,林浩曾經和四川省委書記劉奇葆到臺灣去訪問,臺灣島內對林浩的報道是很大的,林浩在臺灣的知名度相當高。這時候你拍了一部正面反映國民黨抗戰的電視劇,而且在島內大家又熟悉的小英雄林浩客串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最後國軍川軍全部陣亡,只剩一個種子——林浩,這是中國革命的希望啊,傳承,這是非常有關注度的。

林浩這麼多年的片酬都是六位數,不是我們開價,因為我們也不好意思去要求別人。我們是通過 2010 年拍《大太陽》開始,才慢慢知道原來劇組私下給林浩定的是二線演員的標準,包括吃飯、坐車、酒店,因為專業的劇組會給演員做一個表,一線演員住五星級酒店,二線只能住三星酒店。

也有片方願意支付 100 萬的片酬,但前提是林浩必須在組裡待三個月。這十年裡還有人出過 20 萬一場演出費,在酒吧唱一首歌都可以,20 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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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早在 2014 年,作為林浩愛之鏈基金管委會主任、深圳愛之鏈文化產業有限公司董事長,田萬良就提到過他的宏偉構想——將“愛之鏈”註冊成商標。

他設想所有的商標產品都帶有公益元素,“你買了衣服,今後長大了,衣服不能穿了,我們回收,給你代金券,同時把衣服投遞給需要的孩子,裡面會有原來主人的信息,誰接到你的衣服,就會給你寫信,”田萬良在 2014 年接受採訪時說。

田萬良稱已經拿到一百多種商品的商標,採訪後半段說法又變為兩百種商標, 他把這統稱為“知識產權的佈局”。

林浩愛之鏈基金是 2013 年 8 月份成立的,基金是很專業的,是四川省政府下面的一個專項基金。

為什麼要做一個專業的基金?因為林浩慢慢大了,一開始跟我天天形影不離,大了後,可能就是十天半個月才能見上一面。這十天半個月他會幹什麼?不知道,可能一不小心幹壞事了,現在孩子們學壞是很容易的,怎麼辦?為了讓林浩在人生的成長道路上不容易走偏,我們用了一個方法,乾脆給他弄一個基金,以你的名義做一個公益基金。

所以基金的第一個目的就是能夠陪伴孩子成長,人生不要走偏。第二,實實在在去打造一些公益項目。

首先我們做了一部《零元招租》關愛空巢老人的電影,林浩客串,在美國好萊塢、中國香港和內地拿了 30 多個獎,就是我坐飛機領獎,坐飛機花的錢都可以拍部電影。拍電影需要錢,但這時候就不是以公司名義去拉贊助,變成以愛之鏈基金去籌款做一件善事。

第三,做一個電影的聚合平臺,通過這個平臺去幫助更多的年輕電影人圓夢,你看它相當於是林浩在幫助更多年輕人圓夢。你看我們第一屆參賽就有一千多部影片,我現在可以用這一千多部電影的版權去做一個視頻網站。

“愛之鏈”這三個字,我已經註冊了一百多類產品的商標。目的很簡單,就是讓愛之鏈基金以後不要依賴別人捐贈,我們乾脆去做更多的公益項目讓它造血。

等待捐贈是一種較傳統的慈善,我們是顛覆性的,我們創造更多的公益項目,讓企業藉助公益平臺,既實現廣告價值,又解決我們公益項目的資金來源問題,現在叫“資本路徑”的設計。

什麼叫“資本路徑”?可能過幾年後,林浩就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闆,再往後走,可能就會有一個愛之鏈商城,商場裡面就會有愛之鏈的手機,愛之鏈的書包、文具、飲料,已經有兩百多類產品的商標在我這。

春節前有一家風投看了我們的路演後,認為目前就這一堆的策劃和商標,價值一千萬人民幣。等林浩大學畢業後,他就成了一個選別人的人了。

林浩是高中階段全校唯一一個寫入黨申請書的,他現在是中共預備黨員。為什麼?就是鼓勵他思想進步,當然他本身思想就很進步,只不過我覺得他這種人的未來有 N 多種可能性,演員僅僅是他一個愛好,我們只是通過藝考嘗試一下,看能不能把愛好當成事業。

比如說林浩這個預備黨員去當村官,或者貧困地方去做扶貧書記,這都有可能的。

我看了馮小剛的電影《芳華》之後,我覺得劉峰和生活中的林浩很相似。我說林浩當村官這個事,那不是空穴來風,這十年來,林浩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喜歡為人服務。比如我帶他出去,在外面我為他服務,回到酒店,他為我服務,給我洗襪子,給我買東西,我們的分工是這樣的。臺上我為你服務,臺下,對不起,(你)拎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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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萬良離婚後,孩子跟著母親生活。林浩扮演了他“兒子”的角色,他也姓了 10 年的“林”。

這個明星兒子這樣形容他們的關係:

“我跟田爸的關係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血濃於水。”

“我就是能夠從他身上發現一個能拼,敢拼,一個非常偉大的男人。”

“田爸在我生命當中就像一盞燈一樣,08、09 年,我很掙扎,就像陷入泥潭裡面,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時候田爸出來了,也是一個機緣巧合。”

我的專業是計算機應用專業,但我從小就有文藝的種子,我的音樂拿過大賽的獎項,我的書法也賣過錢,大學就靠賣字作畫,我骨子裡與生俱來有音樂藝術的天分。

我跟林浩分享我個人的成長經歷,我說學習力很重要,你看我從來沒學過音樂表演,音樂劇策劃都沒學過,我靠這個吃飯都吃了十多年。記者我也沒學過,我當年在《華東旅遊報社》當記者,我完全靠自己學習幾本書,一看,“噢,原來記者是這麼幹的”,就學會了。

所以為什麼說我比林浩大那麼多,我能成為他的兄弟,成為他的朋友?因為每到一個坎他邁不過去的時候,我把曾經那個年齡的我怎麼處理的,講給他聽。

他是毀了“抗震救災小英雄”林浩,還是成就了他?|“十年”⑪

我說我有一個缺陷,初一到初三,因為尿床,全校師生都看不起我。因為我們家裡比較窮,尿床後沒有衣服換,就穿著潮溼的衣服去上學,一到白天上課後,我們班裡就有一種非常不好的味道。所以我從初一到初三那幾年,我的童年,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所以我初一初二的成績幾乎每科都是全班倒數。

我說浩子,我上初三後,我給自己下了一個到現在為止我都不敢想的一個決定。如果我初三還因為這個缺陷,繼續這麼混下去的話,可能我一輩子就會當農民去種地了。為了不想當農民,我做了一個重大決定,每天晚上別的同學都睡覺了,我偷偷地點起了一根蠟燭,自己補課,我每天晚上點一根蠟燭點完。

後來我們班的一個老師開了一個小商店,至今有時候我們回家鄉去看望老師,就會說“唉,就是那個經常現在晚上點蠟燭的那個人”。

我成了學校知名的一個人。

我說浩子,你看,那時候沒有人給我補課,家裡非常窮,我就靠這種毅力,每晚一根蠟燭,我改變了我的命運,我考上了大學。我現在回望我從業十多年,我做的事情,浩子,我都不敢想,我一個農村的孩子,我怎麼這麼多年做了這麼多事情?我回到我的村裡給村民講我的事,我們村民都說“你就吹吧,你怎麼可能去做那些事情?吹牛”。

沒人敢相信,我,田萬良,通過我自身的努力能夠做出這麼多的事。

題圖/wangyi,bai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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