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解析:賈寶玉眼裡的林黛玉

林黛玉初進賈府時,在眾人的眼中是“年貌雖小,其舉止言談不俗,身體面龐雖怯弱不勝,卻有一段自然的風流態度”;而在賈寶玉的眼中卻是“兩彎似蹙非蹙肙煙眉,一雙似泣非含露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嫻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一下就看呆了,並且感覺這妹妹極面善,有強烈的似曾相識的感覺。愛慕之心似與其他姊妹不同。接著又問名送字,所贈“顰顰”二字果然極妙,極貼切。我想,此時二人內心的激盪,也並不比羅朱初見時的情況遜色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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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遍的看法是,林黛玉,孤高自詡,目無下塵,尖酸刻薄,心胸狹窄,還愛使小性兒,根本比不得薛寶釵,端莊穩重,溫柔敦厚,豁達大度,可是為什麼賈寶玉獨鍾情於林妹妹,而對寶姐姐卻是有敬而無愛呢?當然,眾人看黛玉,只是泛泛地看表面,寶玉看黛玉,卻看到了細微之處。在賈寶玉的心裡,林妹妹是孤苦無依的。雖有賈母疼惜,卻沒有考妣之關愛,而且和自己一樣,並沒有親兄弟姐妹。所以當他看到《桃花行》時,便知道是出自林妹妹之手。正是因為他同情林妹妹心中之孤獨悽苦,才禁不住對她心生愛憐,千般呵護,百般憐愛,情不能自已。

而在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語,意綿綿靜日玉生香”中,寶黛二人同榻而臥,對於寶玉的腮邊胭脂,黛玉用手帕為她擦拭,沒有責備和不肖,只有關愛和婉言提醒,寶玉也沒有一絲反感,而更多的是體會到了林妹妹的那一腔柔情,一份纏綿。二人在床上嬉笑打鬧,兩小無猜,毫無半點淫邪之念,非分之想,應該知道此時的寶玉已漸通男女之事,可見黛玉在寶玉的眼中,絕不似襲人碧痕之流,而是高貴的,聖潔的,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神仙似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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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探寶釵黛玉半含酸“一回中,寶玉黛玉在薛姨媽處吃酒,李嬤嬤上前攔阻,寶玉正在心甜意洽之時,哪裡肯不吃,只得苦苦哀求:“好媽媽,我再吃兩鍾就不吃了。”李嬤嬤道:“你可仔細老爺今兒在家,提防問你的書!”寶玉聽了這話,便心中大不自在,慢慢的放下酒,垂了頭。黛玉便忙迴護道“別掃大家興!舅舅若叫你,只說姨媽留著呢。這個媽媽,她吃了酒,又拿我們來醒脾了!”一面推寶玉,使他賭氣,一面悄悄的咕噥說:“別理那老貨,咱們只管樂咱們的。”那李嬤嬤也素知黛玉的意思,因說道:“林姐兒,你不要助著他了。你倒勸勸他,只怕他還聽些。”

林黛玉冷笑道:“我為什麼助他?我也不犯著他。你這媽媽太小心了,往常老太太又給他酒吃,如今在姨媽這裡多吃一口,料也不妨事。必定姨媽這裡是外人,不當在這裡吃酒的也未可定。”李嬤嬤聽了,又是急,又是笑,說道:“真真這林姑娘,說出一句話來,比刀子還尖。這算了什麼呢。”這一番話,既護了寶玉,卻也道出了那個媽媽的心理。在外人的眼裡,她的冷笑,她的話語,都透著她的尖酸刻薄;然而在寶玉的心中生出一股暖流,一股愛的暖流,一股溫馨甜蜜的暖流。他們吃完酒準備回住處時,小丫頭給寶玉戴個斗笠也笨手笨腳的,惹得最疼惜純潔女兒身的寶玉大罵。

在此時,如若黛玉果真慣以刻薄人為樂的話,必定會跟著損那個小丫頭幾句,可是她沒有,而是直接叫過寶玉親自替他戴上。我想此時此刻,顰兒會很欣慰有一個親自給寶玉戴斗篷的機會,而寶玉也會因黛玉為自己戴斗篷而欣喜若狂,內心充滿幸福溫馨之感。黛玉就像個手爐,依偎在寶玉的懷裡,暖著寶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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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的才情,不由不令賈寶玉所折服。結海棠社時,《詠白海棠》,顰兒的“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屈居第二,寶玉一直不服,想為顰兒翻案。這雖是寫寶玉對黛玉的愛慕,但也體現了寶玉對黛玉詩歌的欣賞。到元妃省親時,顰兒代替他作《杏簾在望》一首,受到了表揚,他並沒表現太大的驚奇,似乎本來就應該如此,由此見出了他對黛玉詩情的認可和佩服。

還記得那次月下讀西廂,二人同有惜花心,又同為葬花人。寶玉以“我就是個多愁多病的身,你就是那傾國傾城的貌”而喻之,使得林黛玉是豎起兩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兩隻似睜非睜的眼,微腮帶怒,薄面含嗔,賭氣要去告狀,在寶玉千央萬告百般求饒之下,卻以一句“呸,原來也是苗而不秀,是個銀樣鑞槍頭。”將一場風煙化為一片柔情。黛玉因受了寶玉“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捨得你疊被鋪床”的無心冒犯之氣,和被晴雯拒之門外的委屈,在芒種節踐花神這日,正有一腔無明之火尚未發洩,又勾起傷春愁思,因作《葬花吟》抒發悲怨愁緒之感。由此而引出了寶玉和黛玉的一場刻骨銘心的對話。

這一對話讓他們瞭然了對方的心,也解開了林黛玉被拒之隙。而聰明頑皮的林妹妹卻笑諧:“你的那些姑娘們也該教訓教訓,只是我論理不該說。今兒得罪了我的事小,倘或明兒寶姑娘來,什麼貝姑娘來,也得罪了,事情豈不大了。”寶玉聽了,自然又是咬牙,又是笑。解開心結後,她沒有一絲的小氣,也再無半點怨言,欣喜歡快得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像這樣可愛的略帶醋意的而又性情直率的林妹妹,怎叫寶哥哥不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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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總是埋怨林妹妹小性兒,可是哪一次事故不是因為寶哥哥而起呢?因為愛,因為在意,也因為自己的心,才會有那麼多的醋意,那麼多的爭吵,那麼多的試探,還有那麼多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愁。然而每一次的爭吵,並不是讓他們更生疏,反而讓他們更親近;每一次爭吵過後,都讓寶玉體會到了愛的溫馨和幸福。

“林姑娘從來說過這些混帳話不曾?若他也說過這些混帳話,我早和他生分了。”在為黛玉辯護時,寶玉說出了這樣的“痴話”“呆話”。可見他早把顰兒當做知己了。顰兒聽了這話,不覺又喜又驚,又悲又嘆。所喜者,果然自己眼力不錯,素日認他是個知己,果然是個知己。所驚者,他在人前一片私心稱揚於我,其親熱厚密,竟不避嫌疑。所嘆者,你既為我之知己,自然我亦可為你之知己矣;既你我為知己,則又何必有金玉之論哉;既有金玉之論,亦該你我有之,則又何必來一寶釵哉!所悲者,父母早逝,雖有銘心刻骨之言,無人為我主張。況近日每覺神思恍惚,病已漸成,醫者更雲氣弱血虧,恐致勞怯之症。你我雖為知己,但恐自不能久待;你縱為我知己,奈我薄命何!想到此間,不禁滾下淚來。由此看來,他二人果然有靈性相通之處。他們有相同的審美趣味,有相似的人生信念,有更高層次的情感交流,所以他們才能更親密,更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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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超凡脫俗,不落俗套,可是也都無法擺脫“金玉良姻”帶來的苦惱。它就像一個金箍,套在寶玉的頭上,卻勒疼了黛玉的心。為此他們之間又有了一次驚天動地的爭吵,寶玉再次摔玉,而黛玉哭得吐藥,換來的是賈母的一句很有暗示性和輿論性的話:“不是冤家不聚頭。”到也值了。然而正是這次摔玉,讓賈寶玉許下了他人生的第一個誓言:“你死了,我做和尚去。”愛的海誓山盟,就這樣走進了二人的心理世界。不消說,寶玉的衝動也可以理解,因為黛玉就是他的心魂,就是他主宰,就是他存在的原因,就是他的一切。

在寶玉眼裡,黛玉有悽苦之隱痛,但是嫵媚風流,聖潔可愛,逼人才氣,卻在萬萬人之上;愛鬧些小脾氣,耍耍小性兒,可是我們戀愛中的姑娘們,不也都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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