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破案高手李逵的故事

小說:破案高手李逵的故事

今天邪了門了,跟魯智深玩骰子,本想贏兩個錢開開葷,打打牙祭,結果連輸十八盤,壓箱底的錢都輸進去了。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只好拎著斧頭四處吃霸王餐。

吃飯不給錢的事,兄弟們經常幹。王矮虎這廝,總愛找點藉口,菜太鹹啦,酒太淡啦,湯裡有蟲子啦,不給錢不說,還罵人一頓。

時遷這廝,吃飽喝足,趁人不注意從後門拔腳就溜,順手拎走人兩隻下蛋母雞。

吳用是斯文人,每次吃完飯都故作姿態地摸一遍口袋,接著一拍大腿,說忘帶了,還假惺惺地問人要不要記賬上?人要不樂意,他就擺出一副特真誠的鳥臉,說我叫公孫勝,也是梁山上有頭有臉的人,不會賴你這兩小錢,你要信不過就跟我上梁山拿……;……

我跟這幫鳥人都不一樣,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光明正大,吃完把斧頭往桌上一拍,小二,黑爺叫李逵,今天不付你錢,你想報官爺候著,你想單挑爺陪著,要多實在就多實在……

結果,沒吃幾天,方圓五十里的酒店見到我就紛紛關門歇業。

活人不能讓尿憋死,沒轍,只好拉下臉皮東家蹭一頓,西家蹭一頓,看人眉眼高低。我也明白一個道理,一分錢真的能難倒英雄漢,我還明白一個道理,餓肚子時,臉是可以不要的。

今天去張青家,還沒進門,孫二孃急匆匆迎出來,一邊抹嘴上的油一邊說,黑哥啊,你又來了,真不湊巧,我們剛吃完飯,你要是早來兩步,還能湊活。

又去孫新家,剛進院子,顧大嫂拎著熱氣騰騰的鍋出來,說黑哥啊,真不巧,我正要刷鍋……

轉悠到王矮虎家,這廝以前欠我不少賭債,蹭頓飯吃總不會有意見吧!

王家二小子正抱著饅頭蹲門口啃,不知是不是王矮虎作孽太多受了現世報,這小子打小就憨,天天斜著眼睛流口水,讓他幹啥就幹啥,管誰都叫爹,沒少捱揍,越揍越傻。

我說二憨啊,你咋不屋裡吃哩?

二憨斜著眼睛說,俺娘讓俺站這裡看門,說要是你來了,就說你來晚了,俺們已經吃過飯了。

我一聽,心頭無明業火蹭蹭直冒,直想衝進去討以前的賭債,轉念一想,又洩氣了,得,人窮氣短,馬瘦毛長,去別地吃吧!

剛走不遠,二憨又追上來,可憐兮兮地說:黑叔,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我說你說吧,你黑叔講義氣,能幫上肯定幫。

二憨說,你見到宋叔時跟他說一下,俺媽說了,晁天王今晚來,讓他就別來了,外面忒冷,俺想進屋吃。

“……”

今天很難得,扈三娘不舒服,翠紅樓歇業,宋大哥難得清閒,晁天王也難得清閒,兩人湊一起對著吹牛逼,當然,兩人湊一起並不是因為兩人和好了,而是除了彼此,都沒人可吹。

吳軍師搖著羽毛扇,偶爾插兩句不痛不癢的話,其餘兄弟叉手而立,時不時呵呵笑兩聲。

宋大哥最近剛學會下棋,棋藝進展神速,沒幾天功夫,就能饒人兩子,兄弟們無人能在他手下討到便宜,連自稱“賽神仙”的樂和,每次都棋差一招,拱手認輸。用軍師的話說,宋大哥是百年難遇的奇才,宋大哥慨然受之,到處找人對弈,贏了後就哀嘆一個絕頂高手的寂寞……

晚上趴屋樑上時,還經常跟我念叨,“黑廝,你知道嗎,一個絕頂高手,在世間找不到任何對手,是很寂寞的……所有的奇招,無人能領會其中的奧妙,苦思冥想的精湛棋藝,無人能欣賞……你知道他心中有多淒涼嗎?”

我不懂棋,但我大體明白宋大哥的心情,我想,他的棋藝肯定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不然是不會有這番感慨的。

晁天王也會下棋,在梁山也是難逢敵手,兩人互不服氣,擺上棋壇殺個不亦樂乎。

宋大哥嫌小卒太多,忒礙事,兩人把所有的卒全拿掉,車對車,將對帥,廝殺開了,晁天王憑空打炮,宋大哥隔田跳馬,你來我往,殺得是難解難分。

吳軍師面沉如水,不停地搖扇子,樂和站在一邊不住的點頭,好棋!好棋!

宋大哥連環馬殺過邊界,後馬跳到晁天王大營,把老帥將死了,晁天王突然說,後馬跳不過去,前馬擋馬腿,宋大哥說絕對不擋,說他跟山上兄弟殺了百八十盤了,都是這麼跳的,從來沒擋過。

晁天王說,他跟兄弟們天天下棋,別人那麼跳,都是絆馬腿,絕對沒錯。

兩人又吵起來了,請兄弟們評理。

戴宗站後面,趁人不注意一溜煙跑了,林沖說昨天腦袋被驢踢了,滿腦子漿糊,李應說他五歲那年腦袋被門板擠過,記不大清事……

軍師勸兩位頭領息怒,消消火,別傷了身子,只有劉彥這廝,說什麼的確擋馬腿,宋大哥當時臉就耷拉地老長,話也不說就走了。

當時我就想,劉彥要倒黴了,果不其然,晚上宋大哥來找我,讓明天跟他去東關縣暗查,我心裡咯噔一下,東關縣令是正是劉彥。

去山下當縣令屬於外放,是個肥差,一般人沒這好福氣,一般撈到這差事的要麼是晁天王的親戚,要麼是宋大哥的老鄉,誰也沒想到劉彥能去,他自己都很意外。

大家都猜測他給晁天王和宋大哥送禮了,其實完全沒有那麼回事,他要有那腦子,也不至於混得如此之慘。

他去的原因是,太他媽煩人了,天天晚上跑人家裡,給人掰扯大道理,晁天王煩得不行,宋大哥也煩得不行,更重要的是,兩位頭領夫人,更是煩得不行,大半夜的,人虎鞭都吃了,正打算脫衣服鑽被窩,他跑去嘮叨個沒完沒了,兩位婦人強烈要求丈夫將他調走,這不正好找個機會讓他滾蛋,也好清靜。

宋大哥對付不聽話的頭領兩手準備,左手“明察”,右手“暗查”,你若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聽招呼,一條道走到黑,左手一巴掌就把你拍得稀巴爛。你若還算識相,屬於可挽救的那類,舉起右手嚇唬嚇唬你。

明察,就是擺明要辦你,現在山上的頭領,只要查,沒有查不出問題的。以前都是雷橫操持,他在鄆城當過都頭,對文案稅收、錢糧厘金門清,不過這廝辦案太慢,又是談話,又是查賬,又是翻大宋律,還經常為適用哪條法例頭疼半天,等弄完,個把月過去了,黃花菜都涼了,忒磨嘰!遇到個狡猾的,定個攻守同盟,再在賬簿上做做手腳,白忙活一場。

宋大哥不甚滿意,後來換我去,我就直接多了,先殺再定罪,提著板斧,走到縣衙前,連審都不用審,當頭一斧頭剁了,然後再張羅罪名:貪汙受賄、徇私枉法、以權謀私、欺男霸女……反正罪名是現成的,一羅一大串,辦過這麼多案子,還真沒冤枉過誰。

暗查,就是抓你的小辮子,敲打敲打你,警告你認清形勢,該支持誰,反對誰,心裡要有個數,別站錯了隊,到時候悔之無及。

我每次去暗查,連查都不查,吃飽、喝足、玩爽快,喊地方頭領埋單,然後弄本空賬簿,夾胳膊底下,深夜造訪,上來先唬住他,把賬簿放桌子一摔,痛心疾首地說,兄弟啊,你這幾年辦了不少爛事啊……撈這麼多,可是要殺頭的啊,等他嚇得渾身篩糠,再話鋒一轉,宋大哥還是很賞識你的,特別關照過,能放一馬放一馬。話說到這份上,聰明人自然明白怎麼做。

做下屬的一定要認清形勢,若是明察,那你上司算是混到頭了,趕緊落井下石,專搬大石頭砸,照腦袋砸,往死裡砸,砸得越狠自己越安全,說不定還能升一級。

若是暗查,一定得注意嘍,千萬別開口,打死別開口,不然搬石頭砸自己腳,等你上司從井裡爬出來,你會死得很慘。來找你談話時,裝裝樣,演演戲,最好再整兩滴眼淚,什麼肉麻說什麼:上司對我有知遇之恩,猶如再生父母,寧死不敢背叛……

回頭等好吧!

這幾年我辦了不少大案,兄弟們送我一外號,“催命閻羅”,外派的地方大員,見我不打招呼找上門去,保準嚇得尿褲子。

上次,我好久沒見張順兄弟了,甚是想念,偷跑下山去看他,他官服上打了幾層補丁,正在吹牛逼:咱們入了官門呢,講究清廉如水、公正廉明,一心為老百姓辦事……

龔旺、丁得孫等幾人蹲在下面,梗著頭,一臉恭敬,拿著個小本子不停劃拉。曹正通過林沖的關係,尋了個官差,跳出了屠宰場,在張順手低下當個師爺,倒也混得如魚得水,畢竟殺豬跟當官有共同之處,講究瞅準、手黑、心狠……

我想給張順個驚喜,悄悄地走過去,猛地抱住他,沒想到,這廝回頭一看是我,臉色立馬大變,撲通跪下,哭著說,兄弟啊,我坦白,我交代,我貪汙白銀一千兩,黃金五百斤,縱容子弟違法十六起……我對不起梁山,對不起宋大哥的栽培,我自甘墮落,沒經得住誘惑,罪該萬死,希望兄弟放我一條生路……

我愣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時,曹正一溜煙爬起來,把本子猛一仍,躥上前去,“啪”“啪”給了張順兩巴掌,大義凜然地罵道,“你這個貪官,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一直想揭發你,未得其便,現在好了,李欽差來了……”

龔旺和丁得孫也扔掉書本擼著袖子跑過來。

我忙開口道,俺是來找張順敘舊的……

龔旺和丁得孫愣了一下,轉身一拳撂倒曹正,不停地痛毆,一邊打一邊罵。

“落盡下石的卑鄙小人……”

“張頭領瞎了狗眼白對你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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