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屹

以前我們接觸的唐史總有一種感覺,前後兩段是斷裂的,這分界線自是“安史之亂”,前面是政治史,太宗,武則天,唐玄宗,那叫個熱鬧和詳細;後面則成了文學史,廟堂上的事情好像就變得隱晦了起來,我們除了知道一個“藩鎮割據”外,就是元白、大曆十才子,韓柳及小李杜等這些文學方面的內容了。

後期歷史中,好歹還有個印象比較深的名詞,那便是所謂的“牛李黨爭”,但給人的感覺也似乎是“狗咬狗一嘴毛”,文人打嘴仗而已,也沒見有什麼血腥和暴力,也不分什麼忠臣和姦臣,反正就是兩個字打總結,“無趣”!

及至這次去海南旅遊,參拜了著名的五公祠,去前倒是認真作了些功課後發現,其實這李德裕真不愧為大唐後期的政治家,他雖然不可能力挽“無可奈何花落去”的局面,但卻是一位值得我們尊敬和讚賞的人物。

李德裕,字文饒。河北趙縣人,宰相李吉甫之子,唐代文學家和政治家。穆宗時﹐因與牛僧孺﹑李宗閔政見不合﹐發展成為黨爭。武宗即位後﹐得到重用﹐拜太尉﹐封衛國公﹐世稱李衛公。執政六年﹐內馭宦官﹐外敗回紇﹐平澤潞節度使劉稹叛亂﹐朝廷一時呈中興之勢。後宣宗即位﹐牛黨執政﹐一反前此政治措施﹐李德裕被貶為潮州司馬﹐再貶崖州司戶參軍﹐於貶所去世。

唐朝後期的歷史真是有點慘不忍睹,因藩鎮割據,中央集權受到了挑戰,國家賦稅銳減,土地兼併嚴重,邊患頻仍,宦官專權,皇帝多次被趕得滿世界亂跑。正是在這樣一種糜爛的情況下,李德裕輔佐唐武宗,對外征服了回鶻,解除了邊境威脅;對內剷除了宦官,讓皇帝真正成了九鼎之尊。僅這兩點就可以說,李德裕對晚唐是功莫大焉。


李德裕:晚唐迷霧中的最後賢相

不得不承認,李德裕是個大才之人,天資聰穎,少有壯志,刻苦好學,愛讀史書,但他卻看不起這科舉,仗著老爸的權勢,整死個舅子不去參加高考,硬是依靠“門蔭”直接進入了官場。按說這樣的仕途很是被人瞧不起的,也不知這李大人是咋個想的。

但從他的言行和史料縫隙中能看出,當年他祖父輕而易舉就中了進士科,以此產生這種考試浮華不實的印象。到後來,他堅決反對自己的子孫再參加科舉考試,並禁止在家裡放置《文選》之類等參加科舉考試時的必讀書目。看來,這還是有家淵的哈。

如果往深處思考的話,這其實是李德裕骨子中,魏晉以來門閥習氣遺風在他身上的反映,他本人是看不起那些寒族士子通過科舉進入仕途的,按照他想法,朝廷的顯耀官職,就應該由公卿貴族們的子弟來擔任。他的這種思路為今後的黨爭埋下了禍根。

李德裕主要成就的取得是在武宗朝,武宗在位時間並不長,僅六年,他登基之初就任命李德裕為宰相,並充分信任他。可以說,六年裡,是李德裕成就了唐武宗,同時也是唐武宗成就了此前並不得志的李德裕。

除了平定外患,剷除宦官外,他還平定了內亂。他一次性裁撤冗員千餘名,消減了日漸臃腫起來的政府機構;他禁佛毀寺,數千寺廟被拆毀,四十餘萬壯勞力成為納稅戶。唐朝的綜合國力以此迅速得以提高,那時,一股中興氣象在唐王朝的天空中漸聚漸濃。

可是,這股氣象最終沒能來得及把天空點亮,熄滅這束光芒的,既有唐武宗的頹然早逝,也有李德裕深陷其中的“牛李黨爭”。

李德裕:晚唐迷霧中的最後賢相

“牛李黨爭”是中國歷史是一個很有名的事件,即以李德裕為首的“李黨”同以牛僧孺為首的“牛黨”之間的紛爭。從現在看來,無所謂誰對錯,但這黨爭一直持續了四十年之久,歷敬宗至宣宗五朝,對晚唐的國勢有著深遠地影響。

雙方烏眼雞一般,我上臺你那一黨全部貶黜,反之亦然,消耗了包括李德裕在內的所有朋黨成員們太多精力,也消耗了唐王朝僅有的一點氣運。

對“牛李黨爭”的實質,有認為這是在對待藩鎮或對外問題上的主戰派與主和派之間的對立,有認為這是改革派與保守派之間的對立,還有人認為,這只不過是統治階級內部無原則的權力鬥爭罷了。究系怎樣,至今未有定論,恐怕以後也難有定論。

我還是覺得著名史學家陳寅恪先生的定義中肯,他認為牛黨代表進士出身的官僚,李黨代表北朝以來山東士族出身的官僚。他們之間的分歧不僅是政見不同﹐也包括對禮法﹑門風等文化傳統的態度之異。所以,我們可以看成這是科舉出身的“新興階級”與“魏晉以來的舊士族”之爭。

李德裕的輝煌是在武宗朝短短的六年,然而宣宗即位的第二天他就被貶,在唐宣宗看來,李德裕是個專橫之人,有李德裕在旁,他就感到毛骨悚然。所以,必欲除之而後快,一貶再貶,直到兩年後把他貶到海南的崖州。

李德裕:晚唐迷霧中的最後賢相

當代的歷史學家普遍認為,李德裕是晚唐時期最傑出的政治家,這種評價是很中肯的。他的才幹不僅僅體現在科舉改革上,更體現在平定邊患、消除藩鎮割據、抑制宦官專權、精簡政府冗員、禁除佛教擴張等諸多方面,這些舉措大都完成在唐武宗會昌年間,後人把他超邁於時代的文治武功所帶來的嶄新氣象稱為“會昌中興”。

算起來李德裕同我們四川還有很大的淵源。他曾任劍南西川節度使,為當地社會繁榮和經濟發展,並在西拒吐蕃,確保邊民生活安定等方面,作出了巨大貢獻,至今在成都新繁鎮、阿壩理縣的薛城、松潘古城等地,還保留了不少李德裕“鎮危疆,保境安民”並扶持茶馬互市的好口碑。

李德裕不僅在當時,即使是後世,大家對他的評價也很高,與他同時代的李商隱稱他為“成萬古之良相,為一代之高士”。近代大師梁啟超把他與管仲、商鞅、諸葛亮、王安石、張居正並列,稱他是中國古代六大政治家之一。

李德裕其實最後是敗在小人手上,這個小人叫白敏中,是白居易的弟弟,他是拜李德裕的推薦上位,但甫一上位,便利用宣宗不喜歡李德裕的機遇,對其進行大肆詆譭。即使在李德裕被貶謫後,還不停地攪攪攪,從而也造李德裕不停地被貶貶貶,直到被貶到當時煙瘴之地的天涯海角。

從中晚唐當朝官吏來考察,李德裕還是一位有作為的宰相。他主張強化朝廷權威,維護國家統一,抑制藩鎮勢力,反對和邊的姑息政策,加強吏治,扶植農桑等等方面,均有自己的建樹。但作為一名宰相,他沒有俗話所說的“宰相肚內可撐船”的雅量,胸次窄狹,不能容物,這就是他一生以失敗告終的真正原因。

獨上高樓望帝京,鳥飛猶是半年程。

青山似欲留人住,百匝千遭繞郡城。

這是李德裕被貶海南,回京無望時所作的《登崖州城作》,每讀此詩,都會不禁想起柳宗元那首著名的《登柳州城樓》,這老死謫所的白髮老者同其是多麼地相似,他冷冽的一生,亦如江流曲似九迴腸,留給後人的也是朦朧中無盡地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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