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之雷曹:書生摘了天上的星星

聊齋 不完美媽媽 文章 蒲松齡 從江 黃易大仙師 2019-04-08

有兩個名叫樂雲鶴和夏平子的人,他們小的時候是同鄉,大了又是同窗,所以兩人成了莫逆之交。夏平子自幼聰明,十歲時寫的文章,就名聲在外。樂雲鶴虛心向他學習 ,夏平子也認真地幫助他。樂雲鶴的文思也日見長進,終於和夏平子齊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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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二人的科考都不得志,和蒲松齡一樣屢試不第,總是名落孫山。不久之後,夏平子染上疫病死去了。家裡窮得無力下葬,樂雲鶴獨力承擔了喪事的費用。夏平子死後,撇下了寡妻和襁褓中的孩子,樂雲鶴就按時接濟她們。他每得到一升半鬥糧食,必定分一半給夏家。夏平子的家屬因此得以生存下去。士大夫和文人們,也因此更加敬重樂雲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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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雲鶴家產本來就不多,又常常賙濟夏家,因此生活也日漸困難。於是他嘆息道:“像夏平子那樣的文才,都碌碌無為地死了。更何況我啊!人生不能及時爭取富貴,卻年年憂愁。恐怕壽命比犬馬還短,早早地填了溝壑,辜負了這一輩子。還不如早點另作打算!”於是放棄了讀書,改行做起了小買賣。他經營了半年,家境逐漸富裕起來。

後來有一天,樂雲鶴到金陵做生意。他住在客店裡,見一人長得很高大,身上筋骨隆起。此人在飯桌座位旁徘徊猶豫,臉色黯淡,面帶悲傷。樂雲鶴問他:“想吃點東西嗎?”那人也不說話。樂雲鶴把自己的飯推過去,那人卻雙手抓著,一眨眼就吃了個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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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雲鶴又給他買了兩個人的飯,一會兒又吃完了。樂雲鶴便讓店主人割來一隻豬腿,堆上一大摞蒸餅。那人吃了幾個人的飯才吃飽,道謝說:“三年了,沒吃這麼飽過。”樂雲鶴說:“你是一個壯士,怎麼如此漂泊潦倒呢?”

壯士回答說:“罪犯天條,不能說啊!”樂雲鶴又問他的家鄉,他又回答說:“我地上沒屋,水上沒船。早上住在鄉村,夜晚睡在城市。”第二天樂雲鶴收拾行裝,準備上路了。但那壯士卻跟在後面,戀戀不捨的樣子。樂雲鶴向他告辭,他卻說:“我不忍忘記這頓飯的恩德,所以告知您會有大難啊!”

樂雲鶴很驚異,便帶著他同行。路上拉他吃飯,但壯士卻推辭說:“我一年只吃幾頓飯。”樂雲鶴更加驚奇了。第二天,樂雲鶴乘船渡江時,忽然狂風大作,波浪滔天。江上的商船全部傾覆,樂雲鶴和那人都掉進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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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終於風平浪靜了。只見那人揹著樂雲鶴,踏著波浪鑽出水面。然後把樂雲鶴送到一隻客船上,自己又破浪遊去。片刻之後,他拉來一隻小船,扶樂雲鶴上去了,囑咐他躺著等著。自己又跳進江中,兩個胳膊夾著貨物出水,扔在船上。然後又潛進江中,出入幾次,撈出的貨物擺滿了小船。

樂雲鶴感激地說:“你救了我的命,我已經很知足了。哪敢指望連貨物都能保全呢?”隨後他檢查貨物錢財,發現一點也沒丟失。樂雲鶴更加高興,驚異地認為他是神人。放開船要走時,壯士卻要告辭了。樂雲鶴苦苦挽留,他才一塊渡江 。

此時樂雲鶴才笑著說:“這一場大災難,只丟失了一枚金簪。”壯士要再入江尋找,樂雲鶴正要勸阻,但那人已跳進江中不見了。樂雲鶴驚愕了很久,忽然壯士臉上含著笑容,從江中躍出。然後他把一枚金簪交給樂雲鶴說:“僥倖不辱使命!”江上的人見了,無不驚駭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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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雲鶴帶著那壯士返回了家鄉,吃住都在一起。壯士十幾天才吃一頓飯,一頓飯吃得不計其數。沒過幾個月,壯士又說要告別,樂雲鶴執意挽留。正好天氣陰沉了下來,馬上要下雨了,遠處傳來雷聲。樂雲鶴突然感嘆著說:“雲裡頭不知是什麼樣子?雷又是什麼東西?如果能到天上看看,才能解開這個疑惑。”

壯士卻笑著說:“您想到雲中遊覽遊覽嗎?”過了一會兒,樂雲鶴覺得非常睏倦,伏在床上打瞌睡。猛然醒來,覺得身子搖搖晃晃,不像在床上。睜眼一看,自己身在雲海之中,四周竟然全是棉絮般的雲朵。樂雲鶴驚訝地站起來,頭暈得像在船上。用腳一踏,軟軟的不是地面。仰頭看看星辰,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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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樂雲鶴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他仔細一看,星星都鑲嵌在天上,就像蓮子嵌在蓮蓬上一樣。大的像甕,小點的像小瓦罐,最小的像缽盂。樂雲鶴用手扳扳,大星星牢不可動。小星星會動,像能摘下來。樂雲鶴便摘下一顆,藏在袖子裡。他撥開雲層往下看看,雲海茫茫。地面上的城市只有豆粒那樣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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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雲鶴心中大驚,自己如果一失足掉下去,這條性命還用問嗎?過了沒多久,他看見兩條龍,蜿蜒矯健地駕著一輛車飛了過來。龍尾一甩,聲音有點像鳴牛鞭。車上有個大缸,有好幾丈粗,裡面貯滿了水。車上還有幾十個人,用勺子從大缸中舀水,遍灑了雲間。

他們忽然看見了樂雲鶴,也都感到奇怪。樂雲鶴仔細看了看,那個壯士也在這些人裡面。那壯士告訴眾人說:“這是我的朋友。”說著就拿過一個舀水的勺子,讓樂雲鶴也幫著灑水。當時正好大旱,樂雲鶴接過勺子,撥開雲朵。他望著大約是故鄉的地方,盡情地舀水傾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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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那壯士對樂雲鶴說:“我本是雷曹,因為誤了行雨,被罰到人間三年。現在期限已滿,我們從此分別了吧。”於是他拿過駕車的繩子。繩子足足有一萬尺長,壯士把繩子堆在一邊,讓樂雲鶴綴著繩子,下到人間去。

但樂雲鶴很害怕,不敢下去。壯士笑著說:“沒事的。”樂雲鶴按他說的,綴著繩子嗖嗖地往下落,瞬間便到了地面。剛一著地,他正好落在自己村外。那繩子漸漸收回雲中,很快看不見了。當時天旱了很久,十里外的地方,僅下了一點雨。唯獨樂雲鶴的村裡,雨下得溝渠都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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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雲鶴回到家中,摸摸袖子裡,摘下的那顆星還在。他拿出來放到桌上,只見黑黝黝的像塊石頭。到了夜晚,星星發出一片光明,照亮了屋子。人正眼注視這顆星,會感覺到光芒刺目。樂雲鶴更加當作寶貝,珍重地收藏了起來。每次來了知己好友,他才拿出來,在它的照明之下飲酒賦詩。

一天夜裡,樂雲鶴的妻子面對著星星,坐著梳頭髮。忽然星光漸漸縮小,像個螢火蟲一樣,在空中流動橫飛。妻子正在詫異之時,星星已經鑽進她嘴裡。她吐也吐不出來,竟然嚥到肚子裡去了。妻子驚愕地跑去告訴樂雲鶴,丈夫也感到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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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睡下之後,樂雲鶴夢見了夏平子。已故好友對他說:“我是少微星。你對我的恩惠,我一直沒有忘記。又承蒙你從天上把我帶下來,我們算是有緣。現在我做你的兒子,以報你的大恩大德。”

此時樂雲鶴三十歲了,還沒有兒子。他做了這個夢之後,非常高興,後來妻子果然懷孕了。等到她生產時,瞬間光明滿室,就像那顆星在桌上放著時一樣。因此生下的兒子,就取名叫“星兒”。星兒非常聰明,十二歲就考中了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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