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文道:我只好奇他讀過的那些書

樑文道:我只好奇他讀過的那些書


讓我們從閱讀最原始的那個場景開始:在一間空房子裡,桌子上有一本書,正等著它的讀者。我覺得這是一切文學作品最初的境況,在我開始閱讀之前,只有一種叫做書本的東西,它只不過是用一種無生命的在場表明這種物體的存在。在書店的櫥窗裡,在圖書館的書架上,或者在我的書桌上,書等著一個讀者來把它從其靜止和死寂的生命狀態中解脫出來。一個書的精魂蠢蠢欲動,熱切地盼望著讀者打開它的那一瞬間,幡然復活。

樑文道所出的幾種雜書,《讀者》這個名字最讓我好奇,除了共同愛好的閱讀行為使然,大概就是因為這個書名所昭示出的一個讀書人的普通與謙卑吧。而且它總能引逗我聯想起閱讀伊始的那個場景:一個人進入了房間,拿起了桌上的書,開始了閱讀。我迫切地想知道,這個閱讀過程中,在讀者和書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故事呢?某種程度上,樑文道的《讀者》也引發了我的這種好奇心:我不是好奇他是怎麼讀書的,我只是好奇他讀過些什麼書。

樑文道:我只好奇他讀過的那些書


叔本華有句名言說,當我們閱讀的時候是用別人的腦子思考。即是說,當讀者開始閱讀一本書,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思考的對象是另外一些思想,那些思想來自他讀的書,是另外一個人的思考所得。它們是另外一個人的,可是我卻是主體。我思考著他人的思想。當然了,假使我將其當作他人的思想來思考,就沒有什麼驚奇之處了。可我恰恰是將其作為我自己的思想來思考的。這種情境的奇特和弔詭之處在於,我不但需要在別人的思想中認出自己,而且必須要承擔這部分認同的思想。換句話說,閱讀過程中最為神奇的地方在於,這些思想不再屬於他人,而是變成了最後思考它們的那個人的所有物。

但我要趕緊加一句,千萬別忘了狄德羅也說過:我的思想是婊子。這話聽著粗俗,道理卻通透,他的意思,他的思想可以被任何人思考,但並未因此而失去再被狄德羅作為自己的思想來思考的特性。任何人都能閱讀,任何人都可能從閱讀中受益,但是受益的那部分必定是讀者在別人思想中認出的屬於自己的那部分。所以,對於《讀者》,我不好奇樑文道是怎麼讀書的,我好奇的是他讀過的那些書:我只羨慕他讀過的那些書。

樑文道:我只好奇他讀過的那些書


樑文道在序言中說自己是一個“正常讀者”。按我的理解就是弗吉尼亞·伍爾芙所言的“普通讀者”,不同於批評家和學者,普通學者沒有那麼高的教養。他讀書只是為了自個高興,不是為了糾正別人的看法,更不是為了向別人傳授知識——這可是後啟蒙時代了呀,自以為高人一等,知識淵博,可以影響和啟蒙別人的知識分子早吃不開了。正如伍爾芙所言:“能與普通讀者的意見不謀而合,在我是高興的事情;因為,在評定詩歌榮譽權利時,儘管高雅的敏感和學術的教條也起著作用,但最終說來應該根據那未受文學偏見無損的普通讀者的常識。”一個普通讀者書寫下的大都是常識,常識也是我們日常生活的根基,但我的閱讀,想追尋的卻是常識之外的思想。

我無意對《讀者》做過多的吹捧和評價。作為一本常識之書,它本該得到讚賞,因為我們的時代正是一個缺乏常識的時代,某種程度上,無論是作為時評家、電視媒體人,還是專欄作家樑文道都是為了喚起大眾對常識的認識而寫作。但對於《讀者》之中的樑文道還是有所不同,因為閱讀行為首先是一種私密的行為,出版和流通後才能變成公共經驗。從這種意義上說,《讀者》的寫作首先是為了分享作者閱讀中的私密經驗,尤其是他讀過的那些書,其次才是為了喚起大眾對這種閱讀經驗的認同感。換個角度思考,我們選擇閱讀樑文道,是想在他的閱讀經驗中體驗到自己,思考著自己,申明著自己。就如同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漢姆雷特一樣,我們在讀樑文道的過程中,對他的認識也有著方方面面的面向。對我而言,因為這種體驗的不同,與其費盡周折從《讀者》中揣摩他怎麼讀書的,倒不如看看他讀過哪些書更為實際。

讀樑文道所著最大的感想,我只羨慕他讀過的那些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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