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學家樑思成做報告,一開口滿堂愕然

建築學家樑思成做報告,一開口滿堂愕然

1927年,樑思成和林徽因在溫哥華結婚。

樑思成的幽默,林徽因欣賞不了

劉宜慶

樹上的樑思成

看著林徽因俏麗的身影走出書房,夏日的清風吹拂著窗簾,樑思成的內心有一種朦朧的情感剎那覺醒。這是1919年一個普通的夏日,也是樑思成的佳日。18歲的樑思成,在父親梁啟超的書房裡,初識15歲的林徽因。

多年之後,樑思成回憶起第一次與林徽因相見的情形,每一個細節都被記憶放大,被歲月發酵,那麼美,令人心醉:“特別令我動心的是,這個小姑娘起身告辭時輕快地將裙子一甩翩然轉身而去的那種飄灑。”

1921年秋天,林徽因隨父親出國遊歷歸來。因為父輩的支持,兩人開始拍拖。很快就跌入愛河,常常去北海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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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樑思成林徽因在林家。林長民的住所稱為“雪池”。

有一次,兩人遊覽太廟。林徽因面對活潑好動的樑思成,擺出一副少女的矜持。樑思成興沖沖地往前衝,把林徽因撇在後面。林徽因進了太廟的門,往前看,古鬆森森,高大的青松把巍峨的太廟襯托得莊嚴肅穆。前面不見人影,樑思成哪去了。林徽因納悶,左顧右盼,就是找不到樑思成。林徽因又著急,又生氣。這時,她聽到怪異的聲音叫“徽因”。林徽因循著聲音,抬頭一看,原來樑思成優哉遊哉地坐在一棵松樹的大樹枝上,朝她做鬼臉。嗯,樹上的樑思成換一種角度看太廟,換一種視角看林徽因。

“傻小子,你快下來!”林徽因仰著臉,擔心樑思成的安全,氣的臉都紅了。

樑思成看著生氣的林徽因,嬉皮笑臉地說:“可你還是愛上了這個傻小子。”說完,像猴子一樣從松樹下來。

三十年後,面對來家中拜訪的清華營建系祕書林洙,林徽因講起這段趣事,林徽因大笑,樑思成微笑,林洙笑得前仰後合。

笑聲落盡滾滾逝水之中。1955年,林徽因病逝。1958年,林洙帶著兩個年幼的孩子與丈夫程應銓離婚。就在前一年的那個夏天,程應銓因為保護古建築,被打為“右派”。 1962年,樑思成與林洙結婚。當年林洙與清華年輕的建築師程應銓結婚時,樑思成是證婚人。林洙與程應銓的婚禮,得到林徽因的資助。

世間所有的笑聲,背後都有不為人知的苦澀和悲涼。

樑思成的帽子

1955年,郭黛珩考入清華大學建築學系。他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成為樑思成先生的學生。郭黛珩後來回憶第一次見到樑思成的情形:“那時我們剛進校,一切都很幼稚,記得有一次他來到系館,瘦小的身上穿著西服,戴著寬邊禮帽,我們一幫同學像孩子似地圍著他看。”面對一群大學新生無比崇敬的目光,樑思成詼諧地指著帽子自我介紹:“我,就是樑思成,你們只要看這頂帽子就能猜著了,也是個大屋頂。”同學們頓時鬨堂大笑。

這一群剛剛入校的大學生,還不知道“帽子”之後背後的含義。

新中國成立之後,中國建築學領域接受了蘇聯的建築理論“民族的形式,社會主義的內容”。於是,大樓上戴了一個宮殿式樣的“大屋頂”。很快,這種建築被視為浪費。

因為樑思成陳佔祥提出的保護北京古都的“樑陳方案”,因為樑思成宣揚建築中的民族形式,因為樑思成聲嘶力竭地保護北京城牆,人們簡單地把樑思成視為“大屋頂”的始作俑者。1955年,在批判風潮中,樑思成被戴上了“復古主義”的帽子。批判兩胡(胡風、胡適)、兩樑(梁漱溟、樑思成)運動來勢凶猛。

其實,樑思成對建築物戴上大屋頂,並不贊成,批評為“穿西裝戴瓜皮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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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期間,李莊,病床上的林徽因。

林徽因在病逝前,已經感受到這股全國性批判的壓力。有一次,樑思成看望躺在病床上的林徽因,林徽因臉色蒼白,虛弱地說不出話。樑思成憂鬱地看著林徽因,身處批判的漩渦,面對妻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有滿腹的心酸。

1955年秋,當又一批建築系的新生進入清華,樑思成把自己的禮帽,比作“大屋頂”,有一種自嘲。樑思成的幽默,林徽因欣賞不了,她已經病逝五個月了。

在保護北京城牆的過程中,樑思成據理力爭,動情地說:“在北京城市改建過程中,對於文物建築的那樣粗暴無情使我無比痛苦,拆掉一座城樓像挖去我一塊肉,剝去了外城的城磚像剝去我一層皮。”樑思成還說:“黨什麼都好,就是可惜不懂建築。”這些話影響深遠,在1957年的反右運動中,沒有被戴上“右派”的帽子,實屬萬幸!

無齒之徒

1963年夏,中國佛教協會邀請著名建築學家、時任清華大學建築系主任的樑思成主持籌建鑑真紀念館。

揚州市政治協商委員會邀請粱先生作報告,內容是對古建築的維修問題。觀眾座無虛席,會場鴉雀無聲,當樑思成走上臺,觀眾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他,懷著崇敬的心情期待演講。樑思成開口就說:“我成了無恥(齒)之徒!”滿堂為之愕然,面面相覷。看到聽眾滿臉不解,樑思成慢慢地說:“我的牙齒沒有了,在美國裝上了這副假牙,因為上了年紀,所以不是純白,略帶點黃色,因此看不出來是假牙,這就叫做‘整舊如舊’。我們修理古建築也要這樣,不能煥然一新。”觀眾聽了這個別具一格、獨出心裁的開場白,笑了起來。歡洽的氣氛,在禮堂緩緩流動。現場聽眾無不聚精會神,聆聽建築學大師樑思成的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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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思成和林洙在清華園。

樑思成的這件逸聞趣事,是陳從週記錄的。出自陳從周紀念樑思成的文章,《瘦影——懷樑思成先生》。文章題目妙,這“瘦”應是揚州“瘦西湖”之瘦,只須一字,境界全出。這“瘦”也是魏晉名士風骨。

樑思成的幽默,林徽因欣賞不了。此時,樑思成的夫人是林洙。

1961年,樑思成登上桂林疊彩山,賦詩一首:“登山一馬當先,豈敢冒充少年,只因恐怕落後,所以拼命向前。”

在時代的道路上,我們看到瘦弱的樑思成,奮然前行的身影。這位獨具匠心的無齒之徒,令人感動。

快要流淚的樑思成

人生有笑有淚,古建築有成有毀。

1951年的一天,樑思成突然叫住鄭孝燮說:“孝燮,告訴你件不好的消息,日本奈良法隆寺戰爭未毀,卻被火燒了,真可惜。”鄭孝燮望著悲傷的樑思成,察覺到他身體裡起伏的情緒。說完話,樑思成幾乎流下淚來了。鄭孝燮是清華建築學系年輕的講師。這個細節源自羅哲文的文章。

羅哲文分析說:“他對日本古都古建築感情如此之深,當遇到要對日本進行轟炸的時候,提出建議保護古都和古建築,是很合情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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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思成陳佔祥提出了保護北京古都的“樑陳方案”,可惜沒有被採納。

1940年,羅哲文考入中國營造學社,師從樑思成、劉敦楨、林徽因等學習古建築。全面抗戰進入到1944年,美國盟軍展開反攻,預計到一年後將轟炸日本本土。美國軍方請樑思成標註日本免於轟炸的古建築。羅哲文在樑思成的指示下,在日本古都京都、奈良古建築地圖上畫出免於轟炸的標誌。這兩座古城擁有眾多中國唐代風格的古建築,藝術價值極高。樑思成、羅哲文此舉,使日本古都京都、奈良免遭轟炸。後來,日方把樑思成和羅哲文稱作“古都的恩人”。

樑思成是從人類文明、人類歷史文化遺產的高度來處理這件事,不是狹隘地洩憤。在樑思成看來,京都、奈良的古建築屬於全人類。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波蘭受到戰爭的摧殘,華沙千瘡百孔,但華沙人民餓著肚子也要把這所城市的古建築恢復。古建築不僅是一個城市文脈的延續,還是歷史的見證。

快要流淚的樑思成,高貴,偉大,有一種動人的魅力。這是一位建築學家的良知。不難想象,當古老北京城牆轟然倒塌,樑思成內心的悲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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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思成繪製的北京城牆公園草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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