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和苦難共處,有傷悲才有慈悲。

”思嘉,我從來不是那樣的人,不能耐心地拾起一片碎片,把它們湊合在一起,然後對自己說這個修補好了的東西跟新的完全一樣。一樣東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我寧願記住它最好時的模樣,而不想把它修補好,然後終生看著那些碎了的地方。

——《飄》

奇葩說辯論節目有一集辯題是關於“要不要喝下可以讓你消除悲傷的水”的討論,辯手詹青雲的辯論讓人傾倒,原話大致如下:“當你失去悲傷的同時,你可能還會失去什麼?快樂這枚硬幣的背面,不就是悲傷嗎?如果這場比賽,你不會因為它的失敗而悲傷,你真的會因為它的勝利而歡喜嗎?趙帥告訴我們,可是人生中不是所有的回憶都是如此。有沒有一些事情,它帶來的只是純粹的痛苦,真的很想要忘記?有,可是即便是對這些事情,去記住悲傷,因為這種悲傷會保護你。有一種孩子,他們生來就患有“先天性痛覺缺失”,這些孩子感受不到肉體上的痛苦,所以他可以把手伸進沸騰的水裡,他可以不需要麻醉就可以接受手術。但是他們並沒有因此成為刀槍不入的超人,相反他們會非常脆弱,絕大部分這樣的孩子活不到長大成年,因為他們感覺不到痛苦,不會去協調身體,規避危險,他們也不會去評估風險。精神上的痛覺是一樣的,它會提醒你警惕,它會告訴你要逃跑,告訴你要躲避,像戰爭這樣的更大的悲傷更可怕,如果有一天我們都忘記了戰爭帶給人的苦痛,我們會擁抱和平嗎?這就是悲傷的意義,這就是《西線無戰事》(雷馬克)那本書裡的最後一句話:死者的遺囑不是要報仇,而是永遠不再有。悲傷,是在用這種方式保護我們。更多的時候,悲傷是一種可以被品味的東西,沒有那麼慘,比如說《霍亂時期的愛情》裡的男主角阿里薩,當他被診斷出他得的是相思病,他立刻拒絕了治療,他享受那種煎熬,覺得這是偉大愛情的一部分。悲傷這種情緒強烈,正是因為它證明我們愛過、恨過、認真過、渴望過、全情投入過,你原本是可以驕傲地面對它的,可是你現在把忘情水當做是人生的解藥,這個時候真正困擾你的東西甚至已經不是悲傷了,是你對悲傷的恐懼,是你對悲傷的抗拒,是你面對悲傷的那種焦慮。你原本不必為自己的悲傷痛悔,可是你現在卻會恨自己怯懦。再來,如果我們連自己的悲傷都感受不到,我們又怎麼面對其他人的悲傷,芸芸眾生的悲傷,如果我自己失去了一生的摯愛都毫不覺得可惜,我為什麼還要去看《泰坦尼克號》,聽《梁祝》,去讀《半生緣》,去嘆息:十年生死兩茫茫,當時只道是尋常。比如說這個世界上,還有孩子在流離失所,還有孩子在流浪,被拐賣,還有孩子在饑荒中死去,還有孩子從生下來就在逃亡的路上,這一切人生的苦難,妻離子散、國仇家恨、盛衰興亡,它又憑什麼打動我呢?沒有傷悲,就不會有慈悲,我們這個世界上、社會上不是沒有那些喝過忘情水的人吶,有多少人看著馬路中間小孩子被車軋過去,沒有去神手扶一把,有多少人聽說中國的留學生在國外被槍殺,不是替他感到難過,而是用鍵盤罵一句:炫富,活該。這個時候,我們替這些人感到開心嗎?我們說恭喜你們吶活的這麼灑脫這麼瀟灑,不是,我們替他們感到悲哀,這個時候甚至不是情緒上的悲傷,是感到觸及了道德和信仰的悲涼。人人都喝過忘情水的世界其實我們早已幻想過了,著名的反烏托邦小說《美麗新世界》就是在描繪公元26世紀那個只有快樂,沒有悲傷的文明社會,在那個社會裡所有的人從一生下來,就被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去保持一生都用最快樂的心情去工作。在那個社會,為了消除你的負面情緒,它先消滅了所有的情感,愛情、家人、親人都成為了歷史,那個社會為了害怕你因為思考而悲傷,又消滅了歷史和藝術,一旦你產生一種消極情緒,比如空虛或者寂寞,就立刻要用一種叫做嗦麻的藥化解,那個社會,是被娛樂和工作填滿的。那個社會是看上去沒有吵架、鬥毆,沒有愛恨情仇,特別安定、特別美好,可是那個社會裡,也就不再有個性,不再有個人,它只有活著,而沒有生活了。(我不要舒適。我要詩,我要真實的危險,我要自由,我要善良,我要罪惡,我要求受苦受難的權利——林胥黎《美麗新世界》)我們知道時間最後是一杯水,會沖淡我們的悲傷,可是它不能也不該是一杯忘情水,我們最後選擇的是和自己的悲傷和解,而不是忘卻,因為那曾經使我悲傷過的一切,也是我最熱愛過的一切。”

幸福是和苦難共處,有傷悲才有慈悲。

圖片來源:pexels

有許多人,是在現實生活和精神世界中苦苦掙扎,努力尋找一個平衡點,以至於心力交瘁,可是到頭來,卻還是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有些人經歷了一場愛情,彷彿經歷了一場生死,帶著內心的創傷與深深的迷茫,開始追問,到底什麼是愛,愛有沒有成功與失敗。還有些人也會疑惑,自由是什麼?生活畢竟不是童話,我們真的可能實現自由嗎?我們大家都是凡人,終究難逃生老病死,哪來的自由。很多時候,給我們造成困擾的不是生活本身,而是我們對生活的誤解,比如幸福。我們大多數人以為,幸福就是美好時光的追求和享受,卻忘記了幸福最深的力量,恰恰是學會與苦難共處,學會寬恕我們的命運,學會在這一輪陰晴圓缺之後,仍然能夠心懷一片誠意,靜靜地迎向下一輪陰晴圓缺。還有愛情,我們總是以為,愛情就是意味著你是我的,我是你的,卻不是真正的情至深處,沒有你,沒有我,有的只是我們。對我們大多數人而言,愛情似乎就是兩個相愛的人,卻不知真正的愛情,其實是兩條相互交織的河流,是兩個長到一塊去的生命,從此之後,分不清,哪個是你,哪個是我,因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兩個身體卻是一個存在。這是哲學,也是生活。

美德與人性,友情、親情與愛情,幸福的奧祕,生命的意義,生命與死亡。生活本來就是沒有固定的格式的,我們追求著幸福,同時也和苦難、悲傷共處,這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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