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河落日:樂平湧山古人類遺址探祕

長河落日:樂平湧山古人類遺址探祕

當人們津津有味地談起古人類起源生存的時候,往往最多的話題是:周口店“北京人”。 周口店“北京人”遺址位於北京西南48公里處,遺址的科學考察工作仍然在進行中。到目前為止,科學家已經發現了中國猿人屬北京人的遺蹟,他們大約生活在中更新世時代,同時發現的還有各種各樣的生活物品,以及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8000年到11000年的新人類的遺蹟。周口店遺址不僅是有關遠古時期亞洲大陸人類社會的一個罕見的歷史證據,而且也闡明瞭人類進化的進程。

而說起江西省樂平市湧山岩洞遺址,往往不為大多數人所知。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湧山岩洞遺址把記者心靈的指針引向瞭如火烈烈的遠古時代,從此便使記者意與古會,情思想返。

當記者第一次在樂平市博物館面對湧山原始人使用的工具——打製石器時,頓時感到喉頭哽咽。它們是遠古先民與歷史對話留下的真實聲音。是淳淳質樸、超然脫俗的原始人性再現。它們的上面凝聚了無數魂靈最原始的智慧和思想。我們只有惜之、愛之而永遠無法再複製、重現它們的精神。在面對它們時,記者是戰戰兢兢且心懷崇敬之情。對於這些遠古最原始的工具遺存,記者深感無權指手劃腳,只有深深地感嘆古人類生命起源的漫長和偉大。

一路坐車,記者卸下大都市中的浮躁,動身前往湧山古人類洞穴遺址,準備摸索著粗糙的石頭,探祕古人類起源和生存的足跡。

長河落日:樂平湧山古人類遺址探祕

探祕湧山岩洞遺址

湧山岩洞遺址,位於樂平市北33公里湧山鎮湧山村雞公山山腰仙岩洞內。

記者在樂平市博物館副館長、文博副研究員餘慶民先生的陪同下,前往湧山。登上雞公山,山外一切平泛的景象突然不見了,一時湧動出無數奇麗的山石,山石間掩映著叢叢簇簇的各色林木,一下子就把人的全部感覺收服了。記者在想,這種著名的山川實在是造物主使著性子雕鏤出來的千古奇蹟。

山上很寧靜,山道越走越長,於是寧靜越來越純。越走越覺得山道修築得非常完好,完好得與這個幾乎無人的世界不相般配。當然得感謝樂平市裕峰旅遊發展有限公司總經理徐裕西夫婦近年來的精心修繕,但毫無疑問,那些已經溶化為自然景物的堅實路基,那些峽谷間石花蒼然的遠年橋墩,那些指向風景絕佳處的磨滑了的石徑,卻鐫刻下了很早以前曾經有過的繁盛。

經過半個小時的攀登,記者終於登上雞公山之腰部,來到湧山岩洞遺址。它實際上是一處石灰岩溶洞,入洞後約25度斜坡傾入洞底,洞身逐漸收窄,全長約200米。在山腳下不遠處有一條湧山河,水流不斷,這樣的環境最適宜古人居住。

餘慶民站在遺址洞口對記者介紹,湧山岩洞遺址高出湧山河200米,山腳下是樂平至湧山公路。湧山岩洞遺址高9米,寬15米,向東呈橢圓形,入洞後約25度斜坡傾向洞底,並且洞身逐漸變窄。在30米處,洞身最窄,約2米高,3米寬,洞底漸高,再進150米至湧山岩洞盡頭,全長約200米,洞底平坦,洞壁有水流痕跡。

“我們知道,居室與水源是人類賴以生存的兩大基本要素。人類之初還不會建造房屋,他們只曉得利用洞穴來作為棲身處。因為山洞既可以避風雨、抵禦猛獸侵襲,又可儲藏食物、保護火種,方便生活。‘穴居野處’的傳說,講的就是人類在遠古時代生息的情景。”餘慶民深有感觸地對記者說。

記者在採訪中得知,上個世紀中葉,省內有關地質部門在樂平市進行調查時,發現許多奇特的喀斯特地貌溶洞。報告一出,引起各界關注,也引起了中國科學院專家的好奇。1962米11月,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在江西省文物管理委員會及樂平縣(市)文化館的協助下,黃萬波、計宏祥兩位專家趕到樂平,在當地作了一個多月洞穴調查,結果在樂平城東北30公里處湧山雞公山首次發現古人類生存洞穴遺址,並進行了實地考察。隨著太陽的東昇西落,湧山岩洞遺址內的無價之寶已經一層層地揭開了神祕的面紗,震驚全國的重大發現就要在他們手中實現。

湧山岩洞遺址洞口附近堆積物分四層,即:石鐘乳層,厚約20-30釐米;角礫岩層,厚約30-40釐米,含有破碎的骨片;黃色沙質土層,出土較多的動物化石,與化石同時出土的還有2件人工打擊痕跡的石英質的石片。在第三層中出土了多種動物化石和石英質石製品,其中一件人工痕跡清楚,初步斷定為原始人使用的工具——打製石器,伴出的動物化石有豪豬、黒鼠、劍齒象、犀、水牛、羊、水鹿等。並首次發現了“大熊貓――劍齒象”動物群化石。

經我國著名的舊石器考古專家、古人類學家賈蘭坡先生鑑定,湧山岩洞遺址發現的化石屬華南中更新時期的動物化石,石片的幾個基本特徵(如打擊點,檯面,破裂面等)均尚清晰,尤其是檯面的兩側有二次打擊的痕跡,說明是人工打擊的,而不是自然力作用的產物。在中更新世時期的“大熊貓-劍齒象”動物群堆積裡,同時出現有人工打擊的石片,在文獻上是少見的。這說明早在舊石器時代,湧山古人類已懂得選取岩石,製作石器,用它作為武器或原始的生產工具,在與大自然進行鬥爭中改造自己,表明湧山古人類已經學會使用原始的工具從事勞動,這是人和猿的根本區別所在。湧山岩洞遺址為舊石器時代中晚期洞穴遺址,距今約50萬年。這一發現,為尋找原始人類及其文化遺物提供了線索。動物化石原件保存在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該遺址為江西首次發現的舊石器時代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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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貓曾在這裡長期生存

數萬年前,大熊貓與東方劍齒象共存,猛獁成群結隊,人獸赤身肉搏。這樣的遠古生活場景在電影大片中,時常給人帶來無盡遐想。

那麼,樂平湧山這些神祕的“大熊貓――劍齒象”動物群究竟生存於何世?它們是怎樣的一部遠古傳奇?餘慶民說,現已知由大熊貓――劍齒象二種動物構成的動物群,它們生存的時代縱橫綿長,湧山岩洞遺址從未發現有更古老的種類,所以這些動物的生存時代屬於更新世,至少是在四五萬年前,甚至更早。

丘陵起伏,草木叢生,在整個更新世,大熊貓分佈相當廣泛。當時的大熊貓與劍齒虎、劍齒象以及北京猿人、南方猿人一起生活,構成典型的更新世大熊貓――劍齒象動物群,成為當時地球最燦爛的一頁,而那時人類還處於猿人階段。就在更新世中晚期,秦嶺及其以南山脈出現大面積冰川等自然環境的劇烈變化,第四紀冰期之後,大熊貓――劍齒象動物群衰落,大部分動物滅絕,僅留下化石表明它們曾經存在過。

據古籍及地方誌記載,2000年前在我國的四川、湖南、湖北、山西、甘肅、陝西、雲南、貴州、廣西等地均有大熊貓分佈。直到1869年,一位名叫戴維的法國神甫在四川寶興驚奇地發現:熊貓這種動物竟然奇蹟般地生存在東方大地上,而動物群其他成員幾乎已經覆沒。1962年深秋在江西樂平湧山發現的“大熊貓――劍齒象”動物群化石,是江西曆史上首次發現,無疑改變了大熊貓分佈史。早在中科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黃萬波、計宏祥的論文中,也認為這一發現,不論是在這一動物群的地理分佈上,或者是對第四紀地層的劃分上,都有一定的科學意義。

“大熊貓分佈區域拓寬到了江西。可以想像,在數萬年前這裡也是大熊貓的樂園。”餘慶民說,那時候這裡正處於第四紀早期,氣候比較溫暖,大熊貓最喜歡的棲息地是人跡罕至、具有溫和亞熱帶氣候的山坡。

大熊貓的減少和最終在江西消失,第四紀大冰川的冰封氣候仍是罪魁禍首。

數萬年前,在湧山岩洞遺址附近會是什麼情景?餘慶民描述,僅就湧山岩洞遺址所出土遺物本身而言,至少可以說明在50萬年前,樂平境內河流縱橫,溪水密佈,山岡森林茂密,草木榮華,古生態氣候溫暖溼潤,年平均溼度可能在15攝氏度,比現今低3攝氏度左右,降水量也與今日相近,可能與日俱增溼潤些,那些棲身於密林深處的大熊貓、劍齒象等遠古猛獸,出沒於深山老林,而群居與巖洞之中的原始人類,正是以森林作為他們採集和狩獵的生活樂園。

直到有一天,第四紀大冰川的掃蕩降臨,熊貓步步後退,被逼至海拔2100~3900米高的崇山峻嶺之中,躲藏在針、闊葉林帶之內,隱居於青藏高原東部邊緣的高山深谷,已成為中國特有之珍稀獸類。。

氣候變化成為“大熊貓――劍齒象”動物群的終結者,已成許多專家共識。但人類的捕殺在這一過程中也起了推進作用,這一說法也得到越來越多專家的肯定。

餘慶民認為,除了氣候等自然因素,從總體來看,大熊貓在江西範圍的絕跡,與人類活動發展的關聯不容忽視,人類行為使得大熊貓棲息地面積日益縮小,環境也在日益惡化,人為獵殺與捕捉對大熊貓的生存也構成了極大威脅,可以說在遠古時期,大熊貓就是古人類捕殺美食的對象。

他說,在人類遺址發現大量的動物碎骨,按照常理來推測,只有幾種可能性。第一種可能是,當時大熊貓和鹿、原始牛、野驢等一樣,是人類獵殺的對象,然後人類把大熊貓的肉吃掉後,把骨頭拿來製作骨器;另外一種可能是大熊貓的遺骨是人類從其他地方撿拾到這裡的,大熊貓遭到其他動物的攻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被獵殺的可能性很大。”他認為,在今人眼中大熊貓緩慢遲鈍,憨態可掬,實際上遠古大熊貓的個頭比今天的大熊貓要稍大,行動也不像今天的大熊貓這麼緩慢,但與遠古時期的其他動物相比,其體積仍然較小,速度也仍然很慢,動作遲緩導致人類捕食不足為奇。而碎骨的成因,則是因為原始人將動物捕獲後,不但吃肉,還敲碎骨頭吸取裡面的骨髓,這些動物化石都是人類食用過的殘留物長年堆積形成的。

不僅如此,除了大熊貓,遠古時代,處於這處遺址附近的一片茂密森林中,棲息著數量眾多的野豬、東方劍齒象、貓、鹿、水牛、中國犀等動物,這些動物都被古人類列入了日常食譜。

遺址的發現意義重大

在樂平湧山岩洞遺址被發現之前,要想穿越時空遐想史前數萬年前的情景,對現代許多人而言確實是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長河落日:樂平湧山古人類遺址探祕

但現在變得觸手可及。餘慶民說,湧山岩洞遺址的發現,揭開了江西境內遠古人類生活的序幕,其意義價值不可估量。填補了江西舊石器時代考古空白,譜寫了贛鄱大地人類文明新篇章。豐富了華南地區舊石器時代文化遺物內涵,使我們對我國舊石器時代人類及其文化知識比以前豐富了很多,有些傳統的說法也隨之作出修改或補充。

這一發現,為尋找原始人類及其文化遺物提供了線索。湧山古人類是屬於從古猿進化到智人的中間環節的原始人類,這一發現在生物學、歷史學和人類發展史研究上有著極其重要的價值,構成了一個天然的生物史和人類史“博物館”。

記者在樂平市博物館採訪時得知,湧山岩洞遺址已是江西省文物保護單位,市博物館和有關部門一起正在積極申報第七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在採訪中,記者能感覺到,那些50萬前的古物,似乎仍然生活在今人中間,可以做朋友式的感情上的共鳴與對話,可以跨越時空撥動人們的心絃,引起內心的精神愉悅。

採訪結束後,站在湧山岩洞遺址前,記者仍不時在想,這處夢幻般的遠古綠洲,曾幻化出多少歷史的風景,曾負載著多少遠古的思情。歲月悠悠,長河落日,它把遠古的歷史留在了時空的那一頭,也把人類演變的傳奇和深深的思索留給了現在和未來。

當記者像一名學生即將向老師呈上這份答卷的時候,在湧山岩洞遺址內把手輕輕地按在古人類曾經睡過的石床上,讓遠古先民的血脈在自已的手尖繼續流淌。從天邊那如血的落日餘暉中,記者穿過漫長歲月的時空依然看到了湧山古人類那一張張野性的臉龐和猛獸搏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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