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詹姆斯背打打不了人：JJ巴里亞

巴里亞像往常一樣運著球，晃過了外線一名防守人後，發現還有一個穿著白色的身影閃過。他猶豫了一下，急停跳投出手，籃球砸在籃筐後沿，彈了出來。鏡頭恰好掃過客隊教練席的斯托茨，長舒了一口氣。這套防守體系顯然是專門準備的——沒有幾支球隊會針對替補球員設計防守，但斯托茨最清楚不過：2011年的時候，他是獨行俠的首席助理教練，非常清楚巴里亞如何選擇進攻。但還是疏忽了：一個回合後，巴里亞在右側45度控制節奏，突然右手急速抖落，籃球洞穿了特納守護的最後一道防線，德文-哈里斯順勢撈起籃球，把球擱進籃筐，暫停聲隨後響起。

這一套戰術，在獨行俠過去兩年的戰術裡的高頻次，已經被做成4分鐘的集錦了——被譽為“玄冥二老”的兩名曾經的速度型後衛，在34歲和35歲的年紀，依然能用速度摧毀年輕人們的防守，只是多了一點節奏感。是的，在這個時間點談到巴里亞，“節奏感”是逃不開的描述詞彙。無法具體量化在數字上，但只要看過哪怕半節巴里亞主控的比賽，便能感受得到，他到底是怎麼拆解比賽的。兩天前，獨行俠主場迎戰西部頭名快船，當第二節快船用一波10-0追平比分後，巴里亞自己回敬了一個10-0。和他纏鬥的，是兩個最佳防守一陣成員貝弗利和布拉德利，而巴里亞做的是，主動尋求和貝弗利的對抗，強行運球到籃下時，突然剎車，在被甩出底線的貝弗利的注視下，巴里亞輕輕把球上進——幾次如出一轍，但行進間的細節，那些吃過苦頭的防守大師清楚，每一次都截然不同。

巴里亞今年34歲，不再有7年前人叢中躥出單騎闖關的速度了。事實上，報名身高1米83有很大水分，他也不過1米75上下，而且先天劣勢：臂展甚至比身高還短。在唯天賦論的NBA，即便他大學四年砍下漂亮數據，依然難逃落選的命運。他穿上勇士訓練服開始的夏季聯賽生涯，5場之後，獨行俠隊拉起一支隊伍，參加新組建的鹽湖城夏季聯賽，穿著3號球衣的巴里亞，爭取到了一個入選大名單的機會。事實上，他能得到這次機會，得益於獨行俠早年的“全球範圍球探挖掘計劃”：獨行俠在全世界各個大洲都安置了自己的球探，在波羅黎各國家隊早已打出名號的巴里亞，被獨行俠考察許久了。

然而，即便是在只有一米八的小將軍麾下，巴里亞也讓所有人疑惑：他比瘦弱的納什還要矮一頭，又來自一所20年才能有一個NBA球員的學校，在2006年最鼎盛的獨行俠，他只在懷疑中被提起過，當時發展聯盟剛剛成立，球隊把他下放過去，驗驗成色。巴里亞隨即打出背靠背40+，只用7場比賽便讓球隊退役了1號球衣，他就此被召回，在那支67勝的歷史級球隊，開始在一些場次進入輪換——那時候球隊的首發控衛，正是風頭正勁的德文-哈里斯。

在一支頂級球隊，特別是任何時候都在盡力提升陣容的強隊生存是極其艱難的。但巴里亞在第二年的夏季聯賽就成了一陣成員。特里徹底轉型二號位，隨後基德到來，巴里亞在第三個賽季開始成為20分鐘的主要替補，他學著基德的風格打球，學著控制場面和輸送炮彈，而侵略性依然不減。人們開始發現，這個長著娃娃臉的小個子，體內卻蘊含著巨大的能量：他會鼓著腮幫子扛著防守人前進，然後空中對抗掉對手，再完成無干擾的上籃。

在2011年，湖人就是這樣吃盡苦頭的：他單場22分，和隊友們造就了36分分差的第四場橫掃——被拜納姆橫空撞飛的瞬間，那個球仍是穩穩落進籃筐。總決賽第四場，巴里亞進入首發，然後是三場合計40分14助攻，三分球10投5中，獨行俠三場全勝逆轉熱火。在基德換防勒布朗的同時，巴里亞一個人爆掉了老邁的畢比和豪斯。當然，他也曾在低位換防到勒布朗，因此成就經典：他用盡全身力氣，防住了那個球。巴里亞對此甚是得意，在今年的上海，當他看到球迷拿著那張背打的照片時，他自己跑過去簽上大名，讚許說:“好照片哪！”

從最底層的落選秀，到總冠軍首發，只用了5年，也恰好經歷了達拉斯復仇的5個年頭。停擺回來，巴里亞接到了森林狼開出的4年1800萬，顯然是獨行俠匹配不起的合約。他趕緊打電話給庫班，“老闆，我該怎麼辦？”庫班沒說太多客套話，只是回覆了他，“以後，會把你弄回來的。”他並不想走，但也知道留下來不可能拿到這麼貴的價錢，庫班也捨不得他，於是衛冕冠軍特意破了例：揭幕戰只升冠軍旗，不發戒指——發戒指的儀式安排在了對森林狼的第一個主場，在全場爆棚的歡呼聲中，巴里亞從庫班手裡接過戒指，向全場致意。

但除了來達拉斯打客場，在森林狼的時光並不愉快：優柔寡斷的阿德爾曼管教不住這群年輕人，而盧比奧和勒夫因為兩大經紀人費根和施瓦茨的宿怨而隊內撕逼，巴里亞也對勒夫甚是不滿，認定他只知道刷數據卻不想如何贏球，他在更衣室裡衝著勒夫大發雷霆，最終促使了勒夫的出走。而巴里亞，也被森林狼管理層視為不好對付的刺頭——即便他在這裡也打出過生涯第一個三雙。他的森林狼生涯隨著阿德爾曼的下課戛然而止，森林狼直接裁掉他，而庫班第一時間就把他籤回隊中，這次他換成了5號球衣，沒有訓練也不用熟悉陣容，巴里亞打得如魚得水。

到了續約的時候，他也只簽了4年1600萬，還是遞減的合同，敲定合同的時候，巴里亞很是輕鬆開心，“能繼續留在這裡比什麼都好，掙到千萬也不少了，大價錢還是留著幹更重要的事情吧。”然後，巴里亞就帶著世界小姐太太度假去了。誰也想不到，在2015-16賽季，巴里亞會突然大爆發，場均23.5分6.8助攻，帶著球隊4場全勝，巴里亞竟是把球隊扛進了季後賽，但腹股溝的傷痛，不但讓他提前告別季後賽，更是折磨了他一整年，下一個賽季他足足缺席了47場。然而健康回來的巴里亞，在去年打出了生涯最輝煌的一個賽季：11.6分6.3助攻，所有數據來到生涯新高，獨行俠專注於擺爛，甚至不得不在必要時刻，第四節喊個暫停把他撤下來。

“他是真的懂得如何打球的，”幾乎看遍了巴里亞生涯的卡萊爾點評的時候帶著欣慰，“不需要講解戰術，把他留在場上，就是戰術。”的確是這樣，在暫停時段，當教練認真比劃著戰術板的時候，巴里亞自己在底線邊做著高抬腿熱身，那些戰術早已刻在他的腦海中，把球交到他手上，決定是來個幹拔，或是突破以及傳球，完全是隨性的本能反應，他是獨行俠真正的王牌控衛，在34歲的時候，他變成了基德從前的模樣。

這一年獨行俠終於不必擺爛，可以專注於贏球，而巴里亞的數據進一步提升，11.5分5.7助攻，是在不到20分鐘內拿下的，他的36分鐘平均數據達到了20.9分10.3助攻，在全聯盟也是僅有他和維斯布魯克做到；對火箭那場，他8分鐘送出7次助攻，替補登場18分鐘就拿下兩雙創造歷史，但這還不足以描述他的優秀：之前11場，場均15.3分5.4助攻——只有一場拖了後腿，打湖人的時候，因為說了句“你們今晚吹得有如災難，”坐在板凳席的他被驅逐出場。

也正是因為巴里亞的存在，卡萊爾甚至敢用五上五下來更換陣容：巴里亞、哈里斯、芬尼-史密斯、克萊伯和鮑威爾的這套替補，在全聯盟板凳裡效率前二，卻又正好乾掉了另一支替補強隊快船；而獨行俠的這五個人，三個拿著底薪，一共才拿1800萬。但最重要的，是傳承的作用。在如今的獨行俠裡，東契奇是絕對的未來核心，現在也掌握著最多的球權，他的助攻率和球權佔有率排在球隊第二，僅僅低於巴里亞。然而當巴里亞在場時，他的100%時間都站在一號位來分配球，兩個人同時在場，東契奇會去跑無球，或是站在一側，看巴里亞如何處理。

這是卡萊爾，乃至庫班所在的管理層最期望看到的一幕：在選秀報告中，獨行俠這邊給出了一個奇妙的模板：“拉長到2米03的巴里亞”，仔細看看比賽，卻的確能看到倆人身上巨大的相似之處：節奏感，果斷，以及那些在行進間做出的判斷和如今罕見的小拋投和對抗後的強行上籃，東契奇來到了最適合的球隊，也遇上了最好的老師。

“他在這個身高打得如此出色，真的讓我由衷佩服，”東契奇如此評價巴里亞，“要是他也有2米03的話，一定是非常厲害的。”東契奇也誇了一下自己。19歲的東契奇現在是達拉斯的新寵兒，在球迷中的人氣已經能夠位列前三，而前兩位，是總開著對方身高玩笑的，40歲的諾維茨基，和34歲的巴里亞。他們出現的時候，總會伴隨著山呼海嘯的歡呼聲。

這是巴里亞，一個不足1米8，34歲，拿著370萬的替補控衛，他從未被擺上交易貨架，他是達拉斯最受歡迎的球員，承接了兩個時代的他說，只剩下一個願望，剩下的所有時光，都要在這支球隊度過。

也沒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