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能是拉塞爾·威斯布魯克生涯最糟糕的一場比賽。

3月16日，雷霆輸給了KD缺陣的金州勇士。威少的表現十分地掙扎——16投2中，三分球7投0中——同時還領到了他這個賽季的第16次技術犯規，下一場只能作壁上觀。

雷霆當時正處於全明星賽後的狀態調整期，而這場對勇士的比賽自然十分重要。然而本場比賽並沒有上演太多的戲碼，更多的是關於雷霆的醜陋的失利，以及威少的禁賽。而下一場比賽，主場面對熱火，雷霆全隊都希望通過一場勝利來止住頹勢——然而因為威少的禁賽，一切又被蒙上了陰影。（最後他們輸給熱火9分）

改變什麼？

在季後賽的採訪中，威少對記者們說了3次“下一個問題”，這3次全都是關於技術犯規的問題的。而在被問到當開拓者的防守已經被衝的支離破碎之時，威少卻選擇了傳球之後——最後一個問題來了，這次，記者們瞄準了他本場糟糕的投籃命中率。

“拉塞爾，當你的狀態像今晚一樣不佳的時候，你仍然像你以往一樣投籃，你是否在嘗試改變一些東西呢？又或者你在做你一直以來堅持做的事情，考慮到防守人都對你嚴加看防？”

威少知道，每一次媒體提問環節，都會有記者們故意問他一些充滿了陷阱的問題。而他顯然被這一個問題絆住了。他抿了一口他杯中的冰水，讓它在喉嚨中略作停留，然後等待著記者的問題說完，他的答案早已如炮彈一樣上膛。

“改變什麼？“威少反問。

“你是否改變了你的比賽態度……“記者問。

“我這11年來，有改變過嗎？“威斯布魯克打斷了他，並直直地瞪著那名記者。

隨後，一陣短暫的沉默降臨，然後記者回答了一個順從的”沒有“，威少對此已經等待許久了，然後他點了點頭，離開了採訪現場。

他改變過嗎？他會改變嗎？雷霆會圍繞著他去做改變嗎？這些問題，在經歷了又一年令人失望的季後賽一輪遊之後，變得清晰而緊迫起來，這次，他們5場脆敗於開拓者與利拉德之手。

威少和喬治的角色

雷霆的復甦始於12月5日，保羅喬治在第四節一節砍下了25分——幫助球隊大破籃網。當晚喬治總共拿下47分，幷包括最後3.1秒時投出的那個致勝三分球。威斯布魯克，那天晚上拿下21分，15個籃板和17次助攻——包括最後助攻喬治投中的絕殺球——當喬治在第四節大開殺戒時，他選擇了退後成為綠葉。而在籃網的最後一擊偏離籃筐後，他衝過去，在賽後採訪中擁抱了喬治，還往他頭上倒冰水。

雷霆的賽季是這樣開始的：賽季初，全隊的投籃手感都不佳，然而仍然因為他們凶猛的防守而贏下了大部分的比賽。喬治也一度被列入了MVP的討論名單，對籃網的比賽更是很好地證明了他自己。那個時候，似乎對雷霆而言，一切都是希望的模樣。

從賽季首戰直到12月4號，雷霆全隊的3分球命中率僅為31.4%。喬治則三分球命中率33%，而他們在即將到來的全明星週末之前，面對籃網的比賽前，喬治在他3分球出手次數多於10次的比賽中，其三分命中率達到45%，而雷霆全隊則是38%。

當雷霆賽季中期所向披靡時，喬治一度是NBA中發揮最好的球員，或者至少，是最好的之一。他在面對倫納德的防守時表現的如同庫裡一般三分神準，一場比賽投進7、8個三分成了家常便飯，隨心所欲地砍下30+，雷霆也在那段時間裡連續20場比賽都拿下了至少115分，這在歷史上都是排的上號的進攻狂潮。

雷霆提高了喬治在隊中的話語權，而威少也樂見其成，甘居幕後。喬治是隊中的頭牌，而威少是二當家。這聽上去有點像昔日的杜威組合。威少當時投籃手感並不好，大多數人盯著他投籃上的掙扎對他指指點點，然而卻忘記了他對球隊整體戰績的貢獻。某種程度上，那段時間，威少也打出了他生涯中最好，或者說是“最合理”的籃球狀態。

威少扮演了不同的角色，更少地持球，在本可以選擇投籃時選擇傳給身邊位置更佳的隊友，投籃選擇更聰明。他希望喬治留下來，二人在他們的首個賽季建立的友誼和化學反應，也是喬治可能這麼做的首要原因。同樣，這也是因為他知道威少會，並且願意，幫助他變得更好。威少長久以來一直被批評是個數據刷子，然而事實上他並不自私。他只是想贏球，但有時候這種一根筋的思路容易讓事情變得更糟。

全明星賽後的第三場，喬治在對陣掘金的比賽中傷到了自己的右肩。隨即缺席了之後的3場比賽。這3場中雷霆1勝2負，那場唯一的勝利中，威少在比賽末段連續投中幾個關鍵球，才讓雷霆涉險以99-95擊敗孟菲斯灰熊。幾場比賽過後，喬治又傷到了他的左肩，不過這次，他並沒有因為傷情而缺席比賽，但是不得不在每次下場休息時都對肩膀進行熱敷治療。

喬治的肩傷不僅僅是疼痛的問題，而是徹底打亂了雷霆的部署。當喬治努力在場上找回狀態時，威少終於找到了感覺，三雙開始一場接著一場，雷霆又變回了那隻威少的球隊。更衣室變得有些嚴肅和緊張，每場比賽都感覺不容有失，每場失利都讓人倍感沮喪。不穩定性和偶爾的失利更是對這種氣氛推波助瀾，比起賽季初的那段時間，雷霆多少感覺不那麼地歡樂了。

我的比賽態度從未改變

而在波特蘭的G5威少被問到，自己是否意識到他這11年都沒有怎麼改變。

他在一個月前才聽到類似的問題，而他記得當時的回答。他打斷了記者有關他比賽態度的問題，但是沒有打斷他關於自己打法的提問。這在語言上看很細枝末節，然而對威斯布魯克而言，細節很重要。一字一句的選擇都十分地關鍵。

記者們往往很難對他進行提問，因為用詞稍有不當，就會讓整個回答離題千里。如果問到他的對手正在限制他對籃筐的攻擊，並提問他如何去化解這種特定的防守，那麼威少會轉一轉眼球，然後瞪你一眼。這會讓一些記者一字一句地分析他所要說的話，用類似“閱讀比賽，作出反應”或者“比賽激烈”這樣的官話來提問。

我們都知道他每晚的比賽風格都如出一轍。這是激勵威少去比任何人都要努力打球的，巨大的自豪感的來源，這能激勵他在82場艱難的常規賽中，每一晚都努力競爭。所以，理所當然的，這無關他的態度問題。那麼，他改變了他的比賽方式嗎？

“我比賽的方式，NBA，都有很多方面，很多地方改變了。”威少迴應。

“但是。”他說，“我的比賽態度從未改變。”

威斯布魯克的自信心從來不該受到質疑，他的精神幾乎是不可動搖的，他的競爭精神更是幾乎冷酷無情。當這一切都恰到好處，他的品質和效率結合，又能夠相信他身邊的優秀隊友時，威少的比賽是能夠經得起檢驗的。而當他勝利的渴望，時機的選擇和比賽效率不再那麼精準的時候，他就像合唱團中的場外歌手一樣，整個事情就變味了。這就是為什麼對他的評價總是如此兩極分化，也是為什麼他一直都是人們熱議的焦點的原因。他的錯誤是如此地明顯，因為他是如此渴望去勝利，以至於他願意去為了它而犯錯。

開拓者在系列賽中對威少採取了一系列的挑釁，板凳球員在威少投籃的時候叫嚷著，“後退！後退！後退！”，他們讓自己的防守人退回三分線內防守他。助教告訴場上的球員注意防守禁區，“讓他投。”

這對威少而言是一次意志力的檢驗，也是一次毒辣地針對性佈置，這讓他不得不直面他最大的敵人——他自己。這是一次比賽態度對籃球潮流的挑戰。而威少從來不會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這就是為什麼他上個賽季對陣爵士的G6，當喬治手感不佳16中2僅得5分的時候，他出手了43次。這就是威少的悖論之一：威少的拼勁給了球隊贏球的機會，但是，當球隊輸球的時候，是不是因為威少用力過猛了？

就像這個賽季開始時的雄心壯志一樣，雷霆本場比賽的結果也或多或少已經註定。威少還是拿了三雙，而雷霆也再次一輪遊。威少三個賽季連續三次拿到場均三雙的紀錄，註定被世人銘記。然而於此相對的，是連續三個賽季季後賽的失望——每一次都比上一次要更加難堪。自從KD離開後，他在季後賽中的戰績是4勝12負，客場季後賽，勝率為0。

現在怎麼辦？

而對雷霆，對威少而言，下一個問題則不是那麼好回答的了：現在怎麼辦？OKC有著聯盟第二高的薪水總額，要交6000萬美元的奢侈稅，然而這一切僅僅換來了一場季後賽勝利。

威斯布魯克今年30歲，合同中還有1.71億美元沒有履行。他們還有喬治，簽約直到2021-22賽季（最後一年球員選項）。儘管這個賽季的結局是讓人失望的，他們也將擁有將近五年的穩定陣容框架。看看那支剛剛打敗他們的球隊的板凳席，一樣也坐著一群忍受了數年的季後賽一輪遊以及剛剛結束季後賽連敗的球員們。一年前，開拓者才是那隻需要做出改變的球隊，他們的教練被解僱，球星們相繼出走，他們需要徹徹底底地重組。然而他們不為所動，而如今，他們在雷霆身上鹹魚翻身。

開拓者同樣擁有和雷霆相似的陣容架構以及頂級球星。利拉德帶領他們走出了上個季後賽的黑暗和不堪。威少的領導方式則有些許不同，在雷霆這邊，球星的影響力基本上僅僅停留在更衣室。雷霆因他們堅實的球隊文化以及選秀建隊的策略而聞名。種種的這些跡象，表明雷霆的制服組可能不會採取過於激進的方式來改造球隊。

多諾萬作為教練的前景蒙上了一層陰影，然而球隊在18年12月宣佈執行了他的球隊選項合同到19-20賽季。這並不意味著他不能被解僱，但是至少，這表明了一種對他的信任。

教練往往是那個要為失利背鍋的人，而多諾萬也會舉起手來承認這一點。然而雷霆目前的許多問題都已經超出了他的控制範圍。他的進攻強調去創造空位機會，然而球員們，尤其是威少並不總是能執行這一點。喬治打出了他生涯的最佳賽季，但他受了傷，這不是多諾萬能控制的。

威斯布魯克同樣在多諾萬的改造計劃之內，然而他恰恰在最不希望出錯的時候迷失了自我。

雷霆在未來的某個時候，將不得不因為財政原因而做出調整。當喬治重新續約的時候，他們承諾這次續約會給他帶來榮譽。因為，雷霆已不知不覺地成為了運動史上最著名的，最被低估的故事之一，這樣一隻小城市球隊，有幾乎十年的時間都殺進了季後賽，他們的更衣室更是從不乏球星和MVP。雷霆如今的成就可能會讓除了少數幾隻球隊之外的大部分球隊都嫉妒不已。

喬治的手腕上有個寫著“不留遺憾地生活”的黃色腕帶。他因為種種原因而選擇了和雷霆續約，但是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肯定是因為，他相信自己能夠和威少一起贏得一些什麼東西。但是如今，雷霆的高層們是否還相信自己能兌現當初的承諾呢？

這個賽季，季後賽的道路對他們而言並不十分艱難，而這尤其加重了他們被淘汰的苦澀。他們在季後賽中抽到了開拓者，在常規賽和雷霆碰面的戰績是0-4之後，開拓者根本不想碰到他們，並且，開拓者的首發中鋒努爾基奇還受傷了。在那之後，要麼馬刺，要麼掘金，都會阻擋在他們通向西決的道路上，而雷霆對他們並非全無機會。

對開拓者的失利是對雷霆建隊策略的一次嚴峻檢驗。威斯布魯克的打球風格容易招來人們對他的評頭論足。威少還是原來那個威少，但是他也改變了很多。可以說，這就是威斯布魯克。他是那個贏下了54場季後賽，10個系列賽的人。也是那個自從杜蘭特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贏下一次系列賽和一場客場季後賽的人。

雷霆第一次開始認真地考慮展望合同到期之後的事情，他們有充足的時間去考慮，威少和喬治的合同都還有幾年的時間才到期。看上去，他們可能迎來一個時代的終結。之前，他們並非沒有經歷過這種情況，然而他們總能找到延長合同，再續前緣的方法，這讓他們總保有著一絲的希望。

而如今，雷霆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呢？

（文/小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