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坦按：我自幼生活在河北石家莊，成年後的記憶中，石家莊的空氣似乎就沒有良好過，出門一趟，鼻孔裡都是黑色的。有一年回石，看手機PM2.5實時監測數據顯示是800多……生活在這樣一座城市，壓抑和絕望程度可想而知。某種意義上，有錢人和窮人是平等的，因為他們都在享用這勾芡般的粘稠空氣。
當然，由於空氣汙染而聯想到石家莊靳如超特大爆炸案以及三鹿毒奶粉事件，是不具備因果關係的——但這之間是否具備某種相關性呢？
文/Melissa Hogenboom
譯/Rachel
校對/Yord
原文/www.bbc.com/future/story/20190415-how-air-pollution-is-doing-more-than-killing-us
本文基於創作共同協議（BY-NC），由Rachel在利維坦發佈
文章僅為作者觀點，未必代表利維坦立場
圖源：Condé Nast Traveller India
未來，警察和預防犯罪部門可能會開始監測城市的汙染水平，並在某一天將資源部署到汙染最嚴重的地區。
這聽起來好像是科幻電影中的某個情節，但最新發現表明，這很有可能是項有意義的舉措。
為什麼？最新研究顯示，空氣汙染與很多不良現象有關，其中包括判斷力減退、心理健康問題、學習成績不佳，或許還有最令人擔憂的犯罪率上升。
現在世界上超過一半的人口生活在城市環境中，且與以往相比，越來越多人穿梭在擁擠區域，綜上考慮，這些發現無一不令人擔憂。令人震驚的是，世界衛生組織表示，十分之九的人頻繁吸入已構成危害的汙染空氣。
（www.who.int/airpollution/en/）
圖源：emmanuel lafont
據估計，每年有700萬人死於空氣汙染。但我們是否應該那麼快地把謀殺死亡也歸咎於空氣汙染？
2011年，倫敦經濟學院（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研究員塞菲·羅斯（Sefi Roth）探究了空氣汙染帶來的種種影響。其中包括對健康的負面影響，住院人數以及死亡率的增加。但他認為，或許空氣汙染對我們的生活還有其他不利影響。
首先他進行了一項研究，觀察空氣汙染是否會對認知能力產生影響。
羅斯和他的研究小組觀察了在不同日期進行考試的學生，並且測量了考試當天的空氣汙染情況。除時間不同以外，其他變量都保持不變：參與考試的學生教育水平相當，考試地點相同。
他發現，研究平均結果的差異大得驚人。汙染最嚴重的日子裡，學生考試結果最差，而空氣質量最佳的日子裡，學生表現得更好。
（wol.iza.org/articles/air-pollution-educational-achievements-and-human-capital-formation/long）
羅斯說道：“在汙染更嚴重的時候，我們能看到（學生的成績）有明顯的下滑。而在此之前或之後的幾天裡，我們都沒有發現有影響——實際上只是在汙染最嚴重的當天，考試成績顯著下降。”
為了驗證其長期影響，羅斯繼續研究這一現象在8-10年後的作用。那些在汙染最嚴重日子裡成績最差的人更有可能進入排名較低的大學，收入也更低，因為考試對後續升學十分重要。羅斯說：“因此，即使這只是空氣汙染的短期影響，但如果發生在人生中的關鍵階段，確實會產生長期影響。”2016年，另一項研究支持了羅斯的初步發現，即汙染可能導致生產力下降。
（www.aeaweb.org/articles?id=10.1257/app.20150213
wol.iza.org/articles/air-pollution-and-worker-productivity/long）
圖源：emmanuel lafont
這些觀點促成了羅斯最新的研究。在2018年的一項研究中，羅斯的研究小組分析了倫敦600多個選舉區在兩年中的犯罪數據，發現無論在富裕還是貧困地區，在汙染最嚴重的日子裡都會發生更多的小規模犯罪。
（www.lse.ac.uk/News/Latest-news-from-LSE/2018/04-April-2018/Air-pollution-increases-crime-in-London）
儘管從諸如此類的相關性研究得出結論時應小心謹慎，但作者已經發現了一些證據，表明兩者之間存在因果關係。
“哪裡的空氣遭到汙染，哪裡的犯罪率就會上升。”
在同一實驗裡，他們在一段時間內對比了一些特定地區，以及隨著時間推移該地區的汙染水平。畢竟，被汙染的空氣是根據風的走向四處飄移的。這導致汙染會隨機蔓延到城市的不同地區，無論是富裕地區還是窮困地區。羅斯解釋道：“我們只是通過每日追蹤汙染空氣，來觀察當空氣遭到汙染時，該地區的犯罪率會發生什麼變化…...我們發現無論汙染到哪兒，犯罪率都會上升。”
重要的是，即使是中度汙染也會產生影響。“我們發現，儘管空氣汙染水平遠遠低於當前的監管標準，但其對犯罪的影響仍然不小。”換句話說，美國環境保護局認定的“良好”空氣水平仍與較高的犯罪率密切相關。
圖源：NBC
儘管羅斯的數據並沒有發現空氣汙染對如謀殺、強姦等嚴重犯罪行為有巨大的影響，但2018年的另一項研究表明這兩者可能是有聯繫的。該研究由麻省理工學院的傑克遜·盧（Jackson Lu）牽頭，分析了覆蓋全美幾乎9000多座城市9年的數據。
研究發現，“空氣汙染預示著六大類犯罪”，包括過失殺人、強姦、搶劫、偷盜汽車和襲擊。汙染最嚴重的城市裡，犯罪率也最高。這是另一項相關性研究，但它還考慮了人口、就業率、年齡和性別等因素，而空氣汙染仍是犯罪率上升的最主要原因。
（www.ncbi.nlm.nih.gov/pubmed/29412050）
進一步的證據來自一項對682位青少年“不良行為”（包括欺騙、曠課、偷竊、故意破壞和濫用藥物）的研究。南加州大學的戴安娜·尤南（Diana Younan）和同事專門研究了PM2.5，一種比人類頭髮寬度小30倍的微小顆粒，並且考慮了暴露在這樣的汙染下超過12年造成的累積效應。研究再一次表明，在汙染程度較高的地區，不良行為明顯更有可能發生。
（link.springer.com/article/10.1007/s10802-017-0367-5）
圖源：emmanuel lafont
為了驗證這種聯繫不能簡單地用社會經濟地位來解釋，尤南的研究小組還考慮了父母教育程度、貧困、鄰里關係以及許多其他因素，以便對比PM2.5和其他已知因素對犯罪的影響，從而單獨得出汙染對犯罪的影響。
尤南說，我們都知道一個人青少年時期的個體行為會嚴重影響成年後的行為，因此她的發現尤其令人擔憂。有不良行為的青少年更有可能成績差勁，隨後經歷失業，甚至更易濫用藥物。這意味著早期干預是要優先考慮的。
（www.ncbi.nlm.nih.gov/pubmed/20964942）
“暴露在各種汙染源下可能會導致大腦炎症。”
有許多潛在的機制也許可以解釋空氣汙染是如何影響我們品行的。
比如，盧的研究顯示，僅僅是想到汙染，其負面聯想都會影響我們的心理。
自然，研究人員無法讓參與者親身暴露在汙染環境中，所以他們退而求其次採取了其他（合乎道德的）措施。他們向來自美國和印度的參與者展示了一個汙染極其嚴重的城市的照片，並讓他們想象自己生活在那裡。“我們讓他們從心理上體驗汙染的影響，”盧解釋說，“……然後讓他們想象一下生活在這個城市，他們會有什麼感覺，他們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讓他們在心理上體驗與乾淨環境相對的汙染環境。”
圖源：emmanuel lafont
他發現參與者的緊張情緒增加，並且變得更加自我，這兩種反應都會增加攻擊性和不負責任的行為。盧說道：“我們都知道相比冷靜狀態，我們在緊張狀態下會更易與人發生正面衝突，因為我們會啟動自我保護機制。因此，空氣汙染會加劇人們的緊張情緒，從而對我們的行為產生有害影響。”
當我們緊張時，我們會比在冷靜狀態下更容易與別人產生正面衝突。
在接下來的實驗中，研究小組發現，在“汙染”情況下，參與者更容易在多項任務中作弊，並會為了得到獎勵而高估自己的行為。
這項研究僅僅是開始，除了盧描述的緊張感增加和變得更加自我，還有許多其他原因會造成這些不良影響，包括大腦的生理變化。例如，當你吸入被汙染的空氣時，它會影響你在某一特定時刻體內的氧氣量，這反過來又會導致進入你大腦的“優質空氣”減少。它還會刺激鼻腔、喉嚨，引起頭痛——所有這些都會降低我們的注意力。
還有一點也很明晰，暴露在各種汙染下會導致大腦炎症，並且會損害大腦結構和神經連接。尤南說到：“這樣一來，空氣汙染就會損害大腦前額葉。” 這是我們抑制衝動行為、執行功能和自我控制的關鍵區域。
（doi.org/10.1073/pnas.1605941113）
圖源：Greentumble
除了犯罪率上升，空氣汙染還會嚴重危害心理健康。2019年3月的一項研究甚至表明，暴露在有毒汙染空氣中的青少年精神病發作機率會增加，比如幻聽或偏執。該研究的牽頭者——倫敦國王學院的喬安妮·紐伯裡（Joanne Newbury）說道，目前她還不能確定自己的研究結果是有因果關係的，但這一發現與其他表明空氣汙染與心理健康之間存在聯繫的研究一致。她說：“這確實增加了證據，證明空氣汙染和身體健康問題以及痴呆症有關。如果它對身體有害，人們就會認為它對大腦也有害。”
（jamanetwork.com/journals/jamapsychiatry/fullarticle/2729441）
該領域的人士表示，現在需要提高對汙染影響及其已知的對健康影響的認識。尤南說道：“我們需要更多的研究來證明在其他人群和年齡群體也存在同樣的情況。”
幸運的是，我們確實能夠控制每天暴露在汙染下的程度。我們可以積極主動地瞭解某一天周圍空氣的質量。監控器會突出顯示那些汙染最嚴重和最輕微的日子。尤南說道：“如果空氣汙染嚴重，我不建議人們在戶外跑步或工作。”
圖源：Spiegel Online
儘管許多國家還在等待出臺更嚴苛的法律或者政府介入來遏制汙染問題，有些地方已經採取了積極的行動。比如加利福尼亞已通過管理減少了汙染，犯罪率也隨之下降。儘管前景可觀，但尤南強調目前我們還不知道這是否是巧合。同時在倫敦，自2019年4月8日開始將設立一個新的“超低排放區”，實行更嚴格的排放標準，在現行的11.50英鎊的擁堵費基礎上，對“大多數車型”徵收每日12.50英鎊（合16.30美元）的額外費用。在“為倫敦提供更清潔空氣”的倡議下，越來越多的綠色巴士也正在逐步投入使用。
“我們在許多國家開展的降汙行動都進行得不錯，但仍然任重道遠，”羅斯說，“光政府行動是不夠的。我和你都有責任。當我們在想著購買什麼、怎麼出行時，我們都在對環境產生影響，我們需要加強意識，對所做的事情有更加明智的選擇。”
羅斯對此充滿希望，他認為汙染加重是需要我們自己去解決的問題，但在行動之前需要先提高意識。
我們如果都開始自主監控汙染程度，就可能會開始養成習慣來避免某些行為，比如戶外運動，甚至在汙染最嚴重的日子裡通勤。我們的身體、大腦和行為都會從中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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