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西里的藏羚羊和鮮花,在五道樑上只有兩眼淚汪汪

可可西里 藏羚羊 油菜 路生的文旅空間 路生的文旅空間 2017-11-01

像一片祥雲飛過藍天,神奇的天路通往青藏高原,很多人幸福地笑了(3)


可可西里的藏羚羊和鮮花,在五道樑上只有兩眼淚汪汪

2006年6月,我和朋友曾經由蘭州至西寧、格爾木以及藏北高原至拉薩,在高原上留下了一段難忘的經歷和情感。如今,十多年的時間過去了,仍然記憶猶新。每每回想起來,耳邊總會飄來那首歌:清晨我站在青青的草場,看到山鷹披著那霞光,像一片祥雲飛過藍天,為臧家兒女帶來吉祥……從無路到有路,從公路到鐵路,美麗的高原經歷了怎樣的變化,而我記錄下來的不過是大海的一滴。


可可西里的藏羚羊和鮮花,在五道樑上只有兩眼淚汪汪

揮別格爾爾木,我們又向西,走的還是109線。這幾天,天氣彷彿一直不怎麼好,或者說是我沒有怎麼留意,印象中一直沒有怎麼見到過太陽。氣溫很低,大約吸零上十度的樣子。伴隨我們的是荒原、戈壁和綿綿不斷的雪山,我的心情有些壓抑,不願和同車的朋友說太多的話。這時,車上只有我們兩個人和司機了,另外的兩個朋友已經返回蘭州了。

在這樣的一副景象裡行走也許沒有什麼讓人能比看見河流或者鐵路什麼的更興奮甚至感動了,而這一帶的河流大約都是季節河,有很多都看不到水,只有被水沖刷過的痕跡,默默無言。

我想靜下心來想一些人,但卻不知道去想誰,在一聲嘆息裡,我的腦子開始反覆地出現這樣的一個場面:一盆花,一個女人,花開著,女人嗅著……在高原的枯燥行走,讓我開始對愛花的女人有了些瞭解。於是,就想到了自己以前寫過的一篇文章《春天就是讓女人聞花香》,但此時在高原夏季裡的行走卻讓我看不到花——生命的柔情不僅僅是屬於女人的,男人也同樣。

大約是到了上午十點多的時候,我們趕到了一個叫納赤臺的地方,這裡有一座大橋很壯觀,而在前方不遠外就是崑崙山了,讓我曾經夢繞魂牽的青海可可西里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也就在這附近。

山還是那山,上面蓋著雪,像鐵骨的老人白了頭髮。可可西里,我就這樣一路朝你走來。我開始想一些心事了。

其實,可可西里這個讓許多人非常向往的地方是非常可怕的,我的一個作家朋友就是寫在這裡淘金的金客生活的,而我另一個朋友的弟弟據說也來這裡淘過金的。

作家朋友曾經約我和他一起來可可西里,還說要和我一起寫本反映金客生活的書,但我總抽不出時間,也並不想到可可西里來體驗金客們的生活。不過作家朋友告訴我的一件事情,我記得很清楚——他說,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有很多金客們共用女人,金客們來可可西里前常會帶一兩個妓一起來,當性工具。作家朋友說的也可能是真的,但如今的可可西里早就不從在這種情況了,因為政府加大了對這裡管理,金客們根本不可能在某一個地方無人知曉地生存下去了。

再說我另一位朋友的弟弟,據朋友說,他弟弟的年齡可能要比我大五六歲,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聽說在可可西里淘金能發大財,就根著一夥人來了,結局是財沒發成還差點死在了可可西里。

朋友給我的敘述是讓人有些害怕的,他說金客的生活方式或者說是規則和電視裡的黑社會差不多,有時很仗義,有時卻會為利益爭紛打起來的,而且會動刀子,甚至會弄出人命來。

我不知道這些是真是假,只是在一些反映金客生活的書裡看到那些作者們不約而同地這麼說:金客們走出可可西里,遠遠地看到了青藏線,就像看到一根可以抓住的救命的稻草,他們拼命地狂呼,因為看到了青藏線就意味著他們能夠活下來,而他們的身後則是他們再也走不出可可西里的同伴……

可可西里的藏羚羊和鮮花,在五道樑上只有兩眼淚汪汪

真真假假,都是小說裡說的,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金客們走出可可西里一定是興奮的,哪怕他們的身上沒有一粒金子!

這就是可可西里的一個縮影,但這不是我感興趣的。因為,今天再到可可西里,更多地涉及到的可能是藏羚羊了,和許多人一樣,我一直把它們稱為雪域精靈。

我的一個朋友曾經對我說,藏羚羊是很“傻”的,每年的這個時節前後,它們都要穿過青藏線,遷徙到一些地方去產羔,而它們過青藏線是不知道給車讓道的,因此總會發生意外。這位朋友還吹牛說,如果到了可可西里荒原,想打藏羚羊,晚上開個車出去,打開車燈,藏羚著就朝著燈光跑不過來,這時,你開槍就能打死一片……而一位在北京工作、曾來可可西里當過志願者的朋友卻是這麼對我說的:

可可西里不僅有藏羚羊、野犛牛、藏野驢、白脣鹿、雪豹等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還有盤羊、岩羊、藏原羚、棕熊、猞猁、兔猻、石貂、豺等野生保護動物。在這些動物中,最受人關注的便是藏羚羊的遷徙了。每年的六月中旬至七月中旬是藏羚羊大規模的遷徙活動期,上萬只藏羚羊聚集在崑崙山口、楚瑪爾河、不凍泉、可可西里、沱沱河一帶向西前往卓乃湖產仔。藏羚羊的遷徙是一個近於悲壯的里程,在遷徙過程中大多數母藏羚羊都已懷孕,常會受到狼的威脅。而在它們生產之後,狼更加會成為它們的天敵。他親眼見到過很多母藏羚羊在產後託著產後虛弱的身體,一路奔跑,最後被狼活活咬死。大自然的這種生存法則讓人更多感到的是殘酷。

朋友告訴我,只有進入了可可西里,才能體會到“保護藏羚羊”蘊藏著的沉重分量。藏羚羊遷徙的場面其實是非常壯觀的,往往是幾百只甚至上千只一起行走,隊伍從來不會因為什麼而停下來,也從來不亂、不散,如果中間的某隻羊受傷了,它就會跑到一些地方用一種土給自己療傷,而這意味著它永遠趕不上隊伍,進而成為狼的美餐。還有,產羔後,一些羔羊因為體弱,全被踩死在羊群裡……

我常常想著這樣一支“隊伍”行走在荒原裡的悲壯,我想它們應該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機構,而那受傷的羊給自己療傷又是一個怎麼樣的場面?因為無緣見到這些也便在心裡常覺遺憾,需要說明的是我從來也都沒有覺得它們傻,我甚至覺得它們行走之時,眼神中有一種可以穿透我生命的銳利!

……

可可西里的藏羚羊和鮮花,在五道樑上只有兩眼淚汪汪

可可西里自然保護區管理局位於由西寧通往格爾木公路的邊上,是一個很小的院子,管理局下設一個森林公安分局和沱沱河、二道溝、五道樑、不凍泉4個保護站。沱沱河、二道溝、五道樑、不凍泉也都是進藏公路沿唐古拉山的一些地名。它們在青藏線上延綿近千里,讓人遐想不已。

在離天很近的可可西里荒原,近在眼前的崑崙山便顯得很低了,雲遮霧繞的達阪與冰峰,在高原熾白的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時而成為含羞的少女,時而變作逐日的漢子。這時,我已經明顯感覺到身體有些不適了,在這裡,高原反應會將人折磨得死去活來。但事實是,真正進入可可西里荒原還要由崑崙山口向西北方向行進大約200公里左右的路程。

我在西寧晚報工作的一位朋友曾經到過那裡,他送過我一張照片,拍的是楚瑪河邊的一顆野犛牛的頭骨,那張照片我到現在還保存著,我總覺得那頭骨之上銳利的角在向我訴說著什麼。常常地,面對那張照片,我會感到一種堅硬的氣息撲面而來……

在可可西里藏羚羊救護站,我們和那裡的幾位工作人員簡單地聊了幾句合了個影,便離開了。再向前,朋友忽然驚呼:“看,藏羚羊!”順著朋友的指向,我們果然在公路邊的草灘上見到了4只年藏羚羊。我下車拿出照相機拍攝,但它們抬起頭警惕地四處張望幾下,然後四蹄飛揚而去。

繼續向前,路邊的藏羚羊越來越多,在一處高原湖泊附近,我們還見到了成群的藏羚羊,有數百隻之多……

青藏公路與新建的青藏鐵路像兄弟一樣牽手並行。青藏鐵路在這裡完全鋪架成不高的鐵路橋,下面的橋洞把一個個橋墩串聯,像天路一樣伸向無邊的荒原……我忽然就想到了很久以前一個老高原說給告訴我的一件事:在青藏高原上,有一種石頭遠遠地看上去就像盛開的黃花,非常漂亮的。但我在高原的這第多次經歷裡,卻無緣看到這種會開花的石頭,為了找到它,我看不了少的書、查了不少有資料,但都沒有看到過類似的說法。

然而,昨天晚上,在格爾木的賓館裡,我忽然看到青藏高原是杜娟花的故鄉,說是每年的六七月間,如果你到了西藏的林芝,那裡到處都是盛開的杜娟花兒,非常壯觀……我不知道這個杜娟花是不是我們常說的那個杜娟花,痛苦的高原反應讓我閉上了眼睛,可滿腦子都是滴血的杜娟花兒,還有那奔跑著的藏羚羊和楚瑪河邊的野犛牛頭骨,我覺得它們是柔軟的又是堅硬的,軟得能將我完全陷在其中,硬得卻又能把我的心劃破——回頭看看走過的路,我忽然很想打個電話,但卻不知道打給誰。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麼,都在想誰,但我知道海拔5000多米的唐古拉山已經在前方等著我了。閉上眼睛,滿腦子的杜娟花兒……是誰用它的銳利穿透了我的心?!

白,刺目的白。

汽車也都缺氧了,吃力而又吃力地穿行。

我吃在胃裡的一點點東西像石頭一樣地沉,頭痛得幾乎是要爆炸!

這就是唐古拉,海拔5200多米的高度。

我感覺我的臉上始終在被一個人親著,甚至留下了口紅,我知道那是死亡。

說來也怪,我總覺得死亡像個老妖精,經常遊蕩於鄉村和城市,雖有億萬年高壽,但一點兒也不顯老,反而非常漂亮。她走進我們中間一些生存意志薄弱或遇到了困難就一蹶不振的人面前,就笑嘻嘻地對他們說:“你苦惱嗎?請跟我來吧,投入我的懷抱,你將永遠快樂!”那些人就上了她的當,和她一起走了。我所慶幸的是,十年前的我和這個老妖精就接過一次吻。

那是我第一次來唐古拉山的時候,嚴重的高山反應使我很快有些神智不清了──我感覺自己一直都在飄,飄向一個陽光燦爛的地方,那裡開滿了五顏六色的鮮花,有我心愛的美貌女孩......到了那裡,所有的苦惱便會與我無緣。所幸的是,我沒有輕而易舉地飄到那裡,不知是那一根神經使我想到了爸媽,想到了朋友,想到了自己還有很多事兒沒有做,就猛地一下停止了飄動……

可可西里的藏羚羊和鮮花,在五道樑上只有兩眼淚汪汪

現在,我的經歷和當年的一樣,只是我有些老了,已經三十歲了。我握緊了拳,想給死亡一下子,在我們的車上有氧氣,但我不想用它。我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愛我的人,我想到很多很多的要我去做的事……我只有把拳頭握得更緊。

我不想閉上眼睛,我怕閉上眼睛的我會看到那油菜花的一地多黃,我只能在心裡這樣說一句:“建榮,我來了,來看你了!”

白,刺目的白。

彷彿,我還在雪地上滾……但是,建榮我真的來看你來了!

我一直以為油菜花是一種極有靈性的植物,每當我看見它們滿山遍野地盛開,不知怎麼,就將它們當成了天地間的精靈。這個時節,陝西漢中的油菜花應該早就開敗了, 但我卻是滿腦子的金黃。

1995年,我還是青海省格爾木市某汽車團的一名戰士,和我同宿舍的有一個叫建榮的小夥子,陝西漢中人,我倆的共同語言很多。我們在一起常談起自己的家鄉,建榮說,他的家鄉每年夏天都會開滿金黃色的油菜花,可美了,這話不知被他道重複了多少遍。他說,他還有一個妹妹像油菜花一樣的漂亮,可懂事了。也許是他說得太多了,我總想見到他那個像油菜花一樣的妹妹,有一回,我甚至還夢見有個漂亮的女孩在油菜花的金黃裡漫無邊際地跑著,且一邊跑一邊笑著,笑著笑著她就變成了油菜花,開在了明亮、溫暖的風裡。

就是在這樣一個愛做夢的年齡裡,我卻遇到了我生命裡最難忘的一次經歷——1996年的冬天,我和建榮一起乘車去西藏,行至唐古拉山五道樑時,因為路滑,加上司機又踩了腳制動,我們的汽車突然向路邊的山體衝了過去。我被嚇傻了!

在那千鈞一髮的時刻建榮卻打開車門將我推了出來。我像個皮球一樣地在地上滾了好多米,等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到汽車跟前時,還在駕駛室裡的建榮和司機已經是血肉模糊了……

在生命彌留的最後時刻,建榮抓住我的手對我說:“有時間到我的老家去看看那些油菜花吧,不騙你,真的很好看的……”之後,他微笑著閉上了眼睛。撕心裂肺地哭過之後,我看了蒼茫的高原一眼,那些常年奔波在青藏線上的當兵的最愛唱的那首歌:

過了五道樑,兩眼淚汪汪,

想起了爹來想起了娘……

可可西里的藏羚羊和鮮花,在五道樑上只有兩眼淚汪汪

之後,我發現建榮已經冰涼的手還在緊緊地抓著我的手……

真正踏上漢中那片土地,已是三年之後的事了。初夏,那裡的油菜花果真像建榮說開得很豔,很漂亮,大片大片的田地裡到處都是。滿山遍野,一眼都望不至邊。

幾經打聽,我在城固縣的一個村子裡見到了建榮的父母,一對白髮蒼蒼的老人。我什麼也沒有對他們說,只是告訴他們自己是建榮的戰友。建榮的父母看了我很久,忽然地就哭出了聲:“孩子走了這麼久,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有人來看我們……”

忽然地,我有了一種逃兵一樣的苟且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感覺,那時候,我建榮父親堅硬的胡碴就像一根根的刺紮在了我的心裡,而建榮母親的白髮就像冬天寒冷的雪把我心的荒原全都蓋了起來……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彷彿把人生給看透了,看淡了,知道了人應該怎麼活著,想到自己以後應該做些什麼——我好想好想把建榮父母如枯樹樁一樣堅硬我身軀和生命攬在懷裡!

離開時,我見到了建榮那個像油菜花一樣漂亮的妹妹,她說:“我哥哥走了,以後我就叫你哥吧……”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兒,就像清晨陽光下晶瑩剔透的露珠兒。

我說:“當時,要不是因為我……”

她只是送給我一把雨傘:“我們這裡這個季節常下雨……”

在困頓的路途上,我夢見好多好多的油菜花都開敗了,成熟了,不再是金黃金黃的顏色 ……以後,每年的夏天我基本上都要去漢中,原因是那回我到見過建榮的父母不久,他們便去世了,而建榮的妹妹也不知去了何處,我記得那回她送我時候,真的就像一株油菜花一樣開得金黃燦爛……

白,刺目的白。

我會記住這些的:唐古拉山,藏語意為“高原上的山”,又叫當拉山或當拉嶺,是長江和怒江的分水嶺。山體寬150公里以上,海拔多在5000—6000米,比高多在1000—1500米,是青藏高原內部高度和比高最大的山嶺之一。主峰各拉丹東是長江正源沱沱河的發源地。山口海拔5231米,是青藏公路的最高點,山口立有為青藏公路的修建而犧牲的人民解放軍塑像紀念碑,有為紀念蘭西拉通信光纜工程開通而樹立的紀念碑。唐古拉山口為青海、西藏兩省區天然分界線。

過了這裡就是西藏。

我點了支菸,輕輕丟在車窗外。

白,刺目的白。在白色的視線裡,我緊握雙拳,我知道死亡又一次親過了我的臉。未完待續(文/路生)

可可西里的藏羚羊和鮮花,在五道樑上只有兩眼淚汪汪


本文攝影作者:於永昭 祁曉峰 任曉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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