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沁考古手冊（二）遼墓篇

相比於科爾沁地區新石器時代遺存，本地區遼代墓葬是一大亮點。從最早的寶勝遼墓（摘自內蒙古文物地圖集（下）1958年清理，發表於《考古》1959年第4期）到近兩年的開魯遼墓（海哥已經在北斗工社上寫過一篇關於開魯遼墓），科爾沁地區發現的遼代墓葬發現較多，規格也較高，隨葬品豐富，墓主人身份非富即貴，為研究遼代社會各個方面提供了寶貴材料。目前關於本地區遼代墓葬材料相繼發表，對墓葬形制、壁畫內容、隨葬品、墓主人身份、墓葬年代大致有一定了解。本文選取有代表性的幾座遼墓進行探討，不求專業研究，但求科普。

隨葬品數量之最——陳國公主與駙馬合葬墓

陳國公主與駙馬合葬墓位於奈曼旗青龍山鎮東北10公里斯布格圖村，1986發掘。墓葬由墓道、天井、前室、東西耳室和後室組成。從出土墓誌銘看陳國公主為遼景宗第二子秦晉國王耶律隆慶之女，正妃蕭氏所生，年十八卒。駙馬蕭紹矩，遼聖宗仁德皇后之兄，駙馬下葬時間早於公主。

公主與附馬的屍體頭東腳西，仰身直肢，屍體直接放置於屍床褐紫色織金褥墊上，屍床上原本應懸掛有帷幔，現木框架已散落。公主與駙馬均頭枕銀枕，身著銀絲網絡，戴金面具，著銀靴，胸佩琥珀瓔珞、束帶。公主頭戴珍珠琉琥頭飾，頸戴琥珀珍珠項鍊，兩腕各戴一雙金鐲，每個手指各戴金戒指一枚，身佩金荷包、金針筒、以及各種精美佩飾。駙馬腰束金銙銀鞓蹀躞帶，帶上掛銀刀、鐵刀，銀錐，另有一些琥珀飾件等。根據男女衣冠服飾和麵具的特徵以及身上所繫物件的特徵分析判斷，南部外側遺體和遺存屬女性，應為公主，北部內側的遺體屬男性，當為附馬。

墓中的壁畫發現於墓道兩側和前室壁和頂部，壁畫構圖嚴謹，既反映出契丹族傳統的遊獵生活習俗，形象再現了公主和駙馬日常生活，又反映了公主夫婦生前的悠閒享樂和豪華奢侈，死後幻想羽化成仙，壁畫的內容風格既有契丹特有的生活習俗和傳統畫風，同時也吸收了漢文化的因素。

陳國公主與附馬合葬墓共有隨葬品3227件，大部分製品是用金、銀、玉石以及瑪瑙、琥珀、珍珠等貴重材料製成。墓中出土的隨葬品，都是經過精雕細刻的極為珍貴的藝術精品，精美無比的殯葬服飾，多是前所末見的稀世之珍，而這些珍品又多完好地保存在原來的位置，反映出契丹貴族階層窮奢極欲、祟尚厚葬之風的真實情況。陳國公主與其附馬合葬墓是有明確身分和年代的遼代中期墓葬，對研究遼代歷史、喪葬習俗都提供了寶貴材料。

神祕的薩滿—吐爾基山遼墓

2003年科爾沁左翼後旗吐爾基山採石礦過程中發現。該墓為石室墓，由墓道、墓門、甬道、墓室及左右耳室組成。墓室四壁原有壁畫，因墓室進水壁畫脫落嚴重，僅藻井月亮及太陽圖案和墓門上方壁畫殘存一部分。

隨葬品出土大量珍貴文物，主要有銅器、銀器、金器、漆器、木器、馬具、玻璃器、和絲織品等。彩繪木棺和棺床更是首次發現，出土的玻璃杯，質地細膩，手感很輕。內棺內的隨葬品主要有帶流蘇的鎏金銀牌飾，摩羯狀金耳墜、金手鐲、金戒指、瑪瑙手鍊、圓形金銀牌飾、金耳勺、帶香襄的瑪瑙項鍊、針線包、荷包以及銅鈴等。這些精美的隨葬品，對於豐富遼代的文化交流、藝術等方面認識提供了非常珍貴的實物資料。墓主人頭戴棉帽，手戴手套，身穿11層衣服，其中一件保存完好的羅裙上發現了帶有晚唐風格的黃色對鳳圖案，墓葬年代為遼代早期墓葬。

吐爾基山遼墓內沒有墓誌，也沒有發現與死者身份有關的記載。壁畫上雖發現一行契丹字，但難以解讀，死者的身份似乎是一個迷。通過對墓主顱骨的形態學分析，低顱、闊面、扁平且朝向前方的顴骨等顱面部特徵顯示該個體具有明顯的北亞蒙古人種特徵。對骨盆和牙齒磨耗程度的綜合分析表明該個體為30-35歲左右的女性。吐爾基山遼墓墓主身份，馮恩學先生認為內蒙古吐爾基山遼墓墓主人戴的冠帽、綴掛的銅鈴、佩帶的流蘇與鄂溫克族、達斡爾族等的薩滿相似，可以確定其身份是契丹薩滿。墓主人使用金質神帽，肩上有日月圖案的金牌，衣服上有“天”、“朝”等文字，其通神活動與國家命運相關，可能是服務於皇室的大薩滿。從薩滿在氏族內部繼承、墓內有珍貴器物隨葬分析，墓主可能來自皇族。吐爾基山墓墓主人著薩滿裝，完全可以肯定其身份是薩滿。

那墓主人這個“皇族”薩滿是誰呢？關於墓主人身份有質古公主、阿不裡公主、餘廬睹姑公主幾種說法。

根據《遼史》卷六十五《公主表》所記，遼太祖耶律阿保機和述律皇后只有一個女兒名叫質古，她不但貴為公主，而且又是一名女薩滿一一奧姑。身為公主和奧姑的質古公主，曾經隨其夫參與叛亂，在叛亂被平定，其夫自殺後，自覺無顏面對父母，只得服毒(水銀)自盡，而其父母和女兒又對其非常傷心，於是，按照公主和奧姑(女薩滿)的雙重身份厚葬了她。

阿不裡公主說認為墓葬主人是遼世宗之妹、蕭翰之妻阿不裡公主。他在文章裡說，阿不裡是世宗唯一的妹妹，嫁給蕭翰，後以謀反罪下獄，可能是自殺而死。當年世宗即位後，述律皇太后與李胡謀反，被囚禁在祖州，太后府中的財產大部歸了阿不裡，所以她死後的隨葬品才如此奢華。

餘廬睹姑公主認為是遼太祖耶律阿保機之妹，蕭室魯之妻餘廬睹姑公主。認為質古公主嫁的是太祖皇后兄述律魯速，太宗皇后、穆宗之母蕭溫為蕭室魯與餘廬睹姑公主之女。蕭溫與耶律羽之夫人重哀為姊妹，耶律羽之夫人重袞是蕭室魯與餘廬睹姑的長女，蕭溫是重哀之妹。由於蕭室魯夫妻沒有兒子，過繼蕭阿古只之子蕭翰為養子。蕭室魯夫妻因反對太祖破壞契丹傳統世選制稱帝，參與太祖諸弟之亂，而受到嚴懲。

精美壁畫墓—庫倫遼墓

1972年，在庫倫旗庫倫鎮前勿力布格村連續發現大型遼墓，前後共發掘8座遼代墓葬。這八座墓中1號墓和8號墓規模最大，1號墓整個墓由墓道、天井、墓門、甬道、南北耳室和墓室組成。在墓門、天井、墓道上均有壁畫。8號墓此墓為大型磚室墓，由墓道、天井、墓門、甬道、墓室組成，墓道和門額內繪有壁畫。

前勿力布格村在遼代是懿州的轄地。懿州是遼聖宗女兒越國公主的私城。越國公主下嫁國舅蕭孝忠，推測這個墓地可能是蕭孝忠一系子孫。庫倫墓葬年代均屬於遼代晚期墓葬，其中1號墓室中出土了“大康六年”（1080）銅錢，可能就是墓主人下葬年代，墓中還有殉葬現場，1號墓亦有明顯的“毀墓”痕跡，可能為一種後來的政治行為。從墓地佈局看，8號墓在墓地中位置適中，且在迄今發掘的墓葬中規模最大，年代最早。壁畫中儀仗亦較其它墓多，墓主人應為封為王爵的契丹顯貴，可能是此墓地中下葬的第一人，甚至有可能是蕭孝忠本人。

6號墓和1號墓晚於8號墓年代，但也比其他墓早。庫倫遼墓隨葬品較少，瓷器、陶器、銅器、鐵器、瑪瑙、琥珀等飾品。

這幾座墓內均發現有壁畫，且壁畫內容豐富，有《出行圖》、《歸來圖》、《仕女圖》（2號墓）、《出獵圖》、《人馬圖》等，繪畫技巧嫻熟，色彩絢麗，形象生動，對研究遼代社會關係、繪畫藝術有重要參考價值。

聖宗嬪妃——寂善大師墓

位於扎魯特旗魯北鎮北50公里，哲北農場(烏日根塔拉農場)一分場北5公里處的崇山峻嶺之中。該墓為磚築，由墓道、天井、前室、後室四部分組成。墓道及天井壁上有壁畫，但已全部脫落。該墓隨葬品被盜，僅存一些瓷片、金絲小刀等。

從出土墓誌看，墓主人是遼聖宗的二品淑儀殯妃耿氏，出生於遼聖宗統和元年(98年)，21歲被選入宮中，得到聖宗的寵幸，生有一子名耶律忠亮。當聖宗去世後，耿氏落髮為尼，步入空門，並在佛學上有較高的造詣，故在她80歲病故時，朝庭追贈她為“寂善大師”，並賜紫“並救具以僧人禮儀安葬”。該墓誌為研究遼代歷史提供了重要的文獻資料。

龍化州的確認—開魯遼墓

金寶屯墓地位於內蒙古開魯縣東風鎮金寶屯東南 5 公里，2016年發掘2座墓，編號M1、M2。其中M1 為磚砌多室墓，由墓道、甬道、墓門、東西耳室和方形主室組成。M2為單室石室墓，無耳室。M1甬道兩壁均繪壁畫，現大部分脫落，東壁北側存一幅牽馬圖，東耳室門頂部繪有仙鶴圖案。墓室四壁原均有壁畫，現僅剩蓮花紋、雲紋彩繪壁畫及人物題材壁畫殘片。M2壁畫也大部分脫落，壁畫中發現捺缽題材的“哨鹿人”壁畫。開魯遼墓被盜掘，後期追繳回隨葬品金腰帶、鎏金銅腰帶、鎏金銅鈴鐺等，從墓葬形制、壁畫及出土陶瓷殘片等分析，M1 和 M2 應同屬一個家族墓地，年代為遼代中期。墓葬規模很大，尤其是M1 墓葬用磚均為綠色琉璃磚，由此推斷 M1 的主人級別很高，應是遼代顯赫的皇族。從 M1 甬道內殘留的“蒲骨（古）”“夷離□”“惕隱”“削銘誌” 等墨書題記推斷，墓主人為耶律蒲古（骨）。據《遼史·列傳第十七》記載“耶律蒲古，字提隱，太祖弟蘇之四世孫。以武勇稱。統和初，為涿州刺史，從伐高麗有功。開泰末，為上京內客省副使。太平二年，城鴨淥江，蒲古守之，在鎮有治績。五年，改廣德軍節度使，尋遷東京統軍使。……以功拜惕隱。”

M1 甬道內墨書題記有“葬□龍化州西□二里”等文字。遼代龍化州建於公元 902 年，是耶律阿保機的“私城”, 也是耶律阿保機稱帝之處，故它在遼代州城中地位較高，是遼代重要的州城。而龍化州的地理位置至今尚未有權威認定 , 開魯遼墓的發現為確定龍化州的具體位置提供了重要的資料。

此外本地區還有扎魯特旗浩特花遼代壁畫墓、科爾沁區二林場遼墓、奈曼旗白音昌鄉酒局子遼墓、奈曼旗青龍山鎮八里罕溝遼墓、科右前旗白辛遼墓、科右中旗代欽塔拉遼墓等均有發掘，年代有早有晚，隨葬品多寡不一，也是研究遼代歷史的重要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