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井澤的流轉人生

威士忌 葡萄酒 日本 來自紅圈的啃老師 來自紅圈的啃老師 2017-08-29

輕井澤的流轉人生

曾我蕭白 獅子虎図屏風

在日本威士忌已獲得全方位的關注度的今天,輕井澤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如今在世界任何一處拍賣會上拍售輕井澤,威士忌界一定投來最熱切的目光。它的身世像極了生前不得志死後卻大放異彩的藝術家,例如梵高,又如常玉。

建廠於1955年的輕井澤蒸餾所前身是大黑葡萄酒株式會社(Daikoku-budoshu)的葡萄酒莊園,自1923年,壽屋開設第一家日本威士忌酒廠山崎蒸餾所以來,日本國內威士忌需求量逐年遞增,為了迎合市場走向,1955年,原本產葡萄酒的大黑將自家的葡萄莊園改建為威士忌蒸餾所,這也正是輕井澤蒸餾所的雛形與原身。

輕井澤所在海拔高度1000多米,是日本有名的避暑勝地,蒸餾廠所選水源為當地淺間山的雪水,而原料則全部進口蘇格蘭本地上乘的Golden Promise大麥,這也是麥卡倫推崇備至的一款原料,麥香濃郁,糖化率上佳。在木桶選用上,不惜重金購入西班牙雪莉桶。所用泥煤也全部由蘇格蘭進口,在蒸餾方法上,沿用了蘇格蘭最傳統的直火加熱蒸餾,甚至連發酵槽都選用了木質槽。當不熟識的旅人走進這家坐落於日本高山下的小型蒸餾所,也許會誤以為自己誤入了斯佩塞古老而傳統的酒廠。

這些傳統老派的工藝技術因為不夠經濟且缺乏效率,實際上很早就為蘇格蘭釀酒廠所淘汰,但輕井澤卻一直堅持沿用著,在某種程度上,輕井澤或許比蘇格蘭本地的單一麥芽威士忌更具有傳統而古老的蘇格蘭風味。

由於由葡萄莊園改建而成,空間的侷限使得輕井澤一直以來只能選用小型蒸餾器製作,但這部分條件的侷限卻讓輕井澤在其他方面加倍嚴苛,從原料的選材、釀造過程和使用工具,無一不細緻入微考究到極致。

可以說,是侷限成就了輕井澤獨樹一幟的特色,但是即使如此,輕井澤在大黑旗下也只是扮演著調和威士忌的基酒角色,這與天才藝術家們青年時期鬱郁不得志的遭遇有某著某種異曲同工,彷彿每個故事的開頭都有如此微妙曲折之處。

1962年,大黑葡萄酒被美露香(Mercian)收購,但依然沒有改變輕井澤作為勾兌基酒的命運,美露香對於其過高的釀造成本似乎不置一詞,顯然公司從未打算依靠這款頗有些獨特小眾風格的酒主打市場。這樣的局面一直持續到1987年,美露香終於決定轉變策略,將輕井澤投入單一麥芽威士忌的生產之中。至那之後,市面上得見一款名叫“輕井澤”的威士忌,儘管都是如12年與15年這樣的基本年份,但因為有精細的品質與嚴苛的工藝做背書,市場成績也並非差強人意。

隨後的80年代,日本經濟進入泡沫時期,各個行業均受衝擊,作為酒類行業的代表企業,美露香自然也未能倖免。公司決定收緊生產規模,而一直以來幾乎很難貢獻利潤的輕井澤,在大勢之下首當其衝成了收緊產量的首要目標。到了2000年,緊縮政策並未有逆轉的勢頭,反而愈演愈烈,輕井澤停產的命運也在這年被確定下來。然而,命運的弔詭之處正在於此——輕井澤停產後不久,威士忌界卻紛紛向它投來注視的目光。

2002年,威士忌界權威刊物Whisky Magazine 發表長篇文章介紹輕井澤,沉寂了半個世紀的輕井澤得以走入歐洲人的視野,知名威士忌作家Dave Broom在那之後也表現出對輕井澤極大的熱情與關注,不僅走訪了酒廠還撰文大力介紹,但微妙的是當他前往輕井澤蒸餾所時,美露香工作人員都對酒廠停產一事閉口不談。

2007年,麒麟集團將輕井澤及其母公司美露香一併收購,正當業界拭目以待輕井澤以新面貌復產時,對這種想法麒麟卻表現出意興闌珊,反而將輕井澤產出的酒拿去用作旗下另一款威士忌御殿場的基酒勾兌使用,斗轉星移幾十年,輕井澤依然沒有逃脫做基酒被勾兌的命運。

然而,這還不是故事最終的結局。2011年,麒麟赫然宣佈關閉輕井澤蒸餾所,消息一出,業界頓時譁然一片。如果說停產只是修正歇息,待兵馬糧草充足再戰,那麼關廠則等於繳械投降,放下了全部武裝,酒窖、蒸餾設備將會被悉數摧毀,再也無法重見天日。

收穫了業界的關注與目光後的輕井澤關廠的消息一經放出,立刻挑動了全球巨頭酒商與威士忌收藏家敏銳的神經。三家目光銳利的公司在輕井澤閉廠後買走了剩下的原酒。此後,每一次輕井澤的發售都會引來世界威士忌界的矚目,隨之而來的則是水漲船高節節攀升的價格,輕井澤儼然成為了天價威士忌的代名詞,也成為威士忌收藏家眼中一票難求的收藏物。

麒麟公司當初選擇關閉酒廠的原因至今依然讓人摸不著頭腦,以輕井澤的水準加之其本身所擁有的富士御殿場蒸餾廠,想在日本威士忌界有所作為易非難事,不知是出於什麼目的非得做出如此舉動?商業世界的邏輯和運營法則,恐怕是外界看客無法捉摸和知曉的祕密了。

走過近半個世紀的輕井澤酒廠,依然沒能逃脫隕落的命運,不得不令人唏噓。曾有烈酒雜誌在其關廠後不久前去探訪,偌大的倉庫裡橡木桶零星擺放著,整個蒸餾所放眼望去,只是一片空蕩與寂寥。前輕井澤蒸餾所廠經理lchiburo先生說:“現況令我相當感傷,我投身於此蒸餾廠50多年,過去的繁榮光景還歷歷在目。我們有超過50位員工,擁有自己的箍桶工廠,一天輪替三次班,以釀造最優質的威士忌為樂,這是一段美好的時光。”

一款威士忌的生成,人與物二者缺一不可,可以說,威士忌是人與自然最具生命力與活力交織互動的產物,在酒廠的庇護下,在人的關照下,一款威士忌才得以沉澱,變得圓潤飽滿或順滑悠長。當物是人非,世事更替,原本雀躍的氛圍終於黯淡沉落下來,蒸餾廠的生命也隨之凋零,多年來的愛、信念和努力全部塵封於酒桶之中,靜靜沉睡。也許只有當多年後的某天,流入飲者腹中,才能解開封印的宿命,完成歷史最終的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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