薦讀:白馬嘯西風

雞湯 美文 老姚文字江湖 老姚文字江湖 2017-07-30
<div><p><img src='full/aa57990a27a00569197f85e8af05427c267a207f' img_width='1280' img_height='853' alt='薦讀:白馬嘯西風' inline='0'></p><p><b>作者:何競</b></p><p><strong> 大周·天授年間</strong></p><p>他每晚都披著星光疾馳在這條落滿梧桐葉的古道上,胯下是一匹白馬,西風烈烈,雄姿英發,猶如剛從戰場上得勝回朝的大將,迫不及待要去見自己久違的情人。不錯,他每晚奔赴的,的確是女人的溫香軟帳,但,那個尊貴美麗的女人是否是他心中所屬,實在無從猜度,畢竟,她年長他三十歲。</p><p>倘若在朝堂上他沒有被一個李姓皇子譏諷為“白馬王子”,今夜懷義奔赴女皇寢殿的心不會這樣冰涼,他此前不過一介江湖藝人,某日邂逅了尊貴的千金公主,然後便改寫了一生。太平的母親,第一次見面就用枯瘦顫抖的手指,撫上了懷義赤裸滾燙的胸膛。她許諾給他高官厚爵,無限榮光,他只需在女皇身畔扮演一個盡心盡力的好情人。懷義以為自己走了運,直到這個星光明亮的夜晚,他才醒悟到自己的尷尬處境。</p><p>女皇派來的太監已催了兩次,身著灰衣的“烏鴉”,看似謙卑的背後,卻是對懷義的蔑視和踐踏。懷義是白馬住持又怎樣?是朝廷大將又怎樣?他只不過比烏鴉們多了一樣男人的物件,才這般平步青雲。太監催第三次時,掩飾不住心底的焦慮:陛下想必等急了,還請薛將軍策馬揚鞭。</p><p>哦,什麼世道,連老女人的鷹犬也敢對他大呼小叫,懷義怒火一直燃燒到喉嚨,大吼一聲,鞭子揮了過去,砸到“烏鴉”額頂,他看也不看腳下捂著腦袋流血呻吟的奴才一眼,調轉馬頭,白馬咴咴的嘶鳴撕破了洛陽清冷的夜空,懷義不作遲疑,即刻往洛河畔那座懸掛白綾的堂皇府邸奔去。</p><p>太平的駙馬薛紹,剛剛暴病身亡,女皇冷漠對待喪事,太平也不敢大肆發喪,朝廷命官竟無一人來弔孝,只有哀婦太平,夜深仍倚在窗前默默掉淚。</p><p>他是喜歡她的,在女皇的壽宴上他見過太平的美豔和驕傲,她對他很冷淡,也許在她心裡,他不過是一個白痴面首罷了。他曾因此而恨她,但現在他不怨了,他開始思考那只是代表了女皇威嚴對太平的壓迫。現在,懷義下馬,緊緊抱住這個在寒風中顫抖得像一片落葉的尊貴女人。</p><p>熄了蠟燭,懷義用體溫讓太平甦醒。你怎麼來了?她終於發問,其實她想說,你現在本該在我母親宮殿出現,而不是這裡。</p><p>懷義憂傷地點點頭:今天駙馬發喪,我不想你一人孤單。</p><p>太平再也忍不住,哇的大哭:母親竟說薛紹謀反!活活逼死了病重的駙馬!她一邊說著一邊緊緊抱住懷義寬大的身軀,對一個可憐的女人來說,她只需要熱度和擁抱。</p><p>懷義是在幾天後被一隊禁衛軍衝進白馬寺就地正法的。他的罪名也是莫名其妙的謀反,女皇在下達賜死情人的詔令後獨自一人在龍椅上難過了許久,直到蓬頭亂髮的公主衝了進來。</p><p>女兒直視著母親眼睛:為什麼?只因他拒絕你嗎?所以你不能容忍這樣一個狂妄男人再活在世上損你顏面?</p><p>女皇驕傲地昂首,並不回答。太平搖搖頭:我無意與母親爭搶任何東西,他不過是給我一丁點溫暖的男人,你卻這麼快奪去我的安慰。太平終極一生,都不會再原諒母親。</p><p>太平說完就轉身離開,此後十年,她天天等著母親賜死的密令,然而女皇卻全然遺忘這個女兒般,她在混沌的歲月中流轉,再不知歲歲年年。</p><p><img src='full/8fa68ae45630a89a700020293c9464e21aac8591' img_width='1280' img_height='850' alt='薦讀:白馬嘯西風' inline='0'></p><p><strong> 1929</strong></p><p>太平從大學接到的第一封信,竟是母親再嫁的喜訊。她出生亂世,母親卻固執喚她“太平”,但這個名字祥貴的女兒也不能免掉國家戰亂、家族衰亡。太平的父親五年前去世時,弟弟尚在襁褓之中,母親直到現在才再嫁,實在是昔日貴婦遭受族人太多白眼欺凌,她在信中虛弱地解釋:太平,我是為了你和弟弟。</p><p>太平想,她應該去觀摩母親婚禮。</p><p>未來的繼父姓薛,是個菸草商人,四十出頭,原來的夫人產後體虛身亡。太平聽到的便是這些。她沒聽到的,是薛先生的英俊儒雅,他的眸子灼灼閃光,穿一件白色雙排扣西裝,頭髮一絲不亂地抿到腦後,他笑吟吟地站在樓梯上望著即將成為他“女兒”的太平,眼中有狡黠靈動的光。</p><p>太平竟然會慌亂,瞬間不知道怎麼走上前去,還是母親跑下來摟住她,抱歉地對薛先生說:孩子怕生,請你不要怪她。薛先生也走了下來,一雙眼肆無忌憚地掃到太平身上,幾乎把她深藏的羞澀都誘發出來。他拿一張名片給她:你是阿媚最疼愛的女兒太平吧?這裡有我北平辦公室的電話號碼,婚後我會到北平辦公,到時可以帶你多參加一些社交活動,也就不必如此緊張拘謹。</p><p>太平默默拿過名片,上面有三個大字:薛懷義。</p><p>薛懷義有一輛白色小車,是他特有的尊貴坐騎。週末他去女校接太平,總是送不同顏色的衣裙和鞋子給她,有次司機不在,他自己開了車來,說是舞會時間快到了,請太平就在車上換衣。太平羞紅了臉,然而她立刻聽從了他的話,薛懷義目不斜視地開車,她青春肌膚與衣服的細碎摩擦聲輕輕傳來,他終於忍不住,向後看了一眼。太平的目光剛好接上他的,她冷靜地請求他,停車。</p><p>薛懷義說,太平,不可以,你是我女兒……你怎麼這樣好……知道嗎太平,第一眼看見你,我就遺忘了身邊還站著你母親,我不敢對你有非分之想,但是我是男人,正常的男人……懷義不再說話了,因為他的嘴已經被柔軟而馨香的脣堵住,這是一個魂牽夢縈的親吻,太平流著淚,如同親吻自己幾世前遺失的情人。</p><p>太平依舊以女兒身份隨薛懷義參加各個舞會,但她雙頰透出的紅暈,眉眼間不經意洩漏的風情,都讓母親察覺到,太平不再是一個幼女,她日益嫵媚。那麼,也該是盡母親的本分了。</p><p>讓太平和綢緞商李公子聯姻,是母親一個人的主意,但她已經收下聘禮才與薛懷義商量,懷義大怒,摔碎了一個茶杯,母親耷下眼皮,搖頭輕輕說:那又何必?太平早晚都得嫁,亂世之中,能有這樣的好姻緣,已是她福氣。</p><p>懷義便不再說什麼,他給不了太平亂世中的安穩,就什麼也不能言語。太平在出嫁之前,看著鏡中的臉,眼淚盈盈地對母親說:你欠我很多。母親依然垂著眼皮,緩緩道:誰欠了誰,誰又說得清呢?我一直真心對你好,女兒。</p><p>太平嫁過去第二年,日軍攻破了盧溝橋,她和李家公子在戰亂中失蹤,薛懷義到處尋她下落,但再沒有人見過美麗無倆的太平,懷義迅速衰老,不復歡笑。</p><p><img src='full/0560342c3ad787ae11aa8b8010b890aa9aaac17a' img_width='1280' img_height='1098' alt='薦讀:白馬嘯西風' inline='0'></p><p class='pgc-img-caption'><strong>2008</strong><br></p><p>太平是在“香港十日遊”遇到自己生命中白馬王子的。他是真正的白馬王子,讓太平傾心的,是他表演馬術時出神入化的矯健身姿,他說他已記不得太平是自己第幾任女友,但她讓自己感到舒服,一種熨貼的久違的親切感。他還藏著一句話沒告訴太平,她長得真像自己的初戀女友啊!從那個百合般的女孩分手後,他再也不能真正投入感情了,現在,感謝老天又把太平送到他面前。</p><p>騎師帶太平去逛中環,買她喜歡的LV包包送給她,但是她問,我可以貪心一點嗎?太平放下手中的限量版,她估量了一下價格,買了兩隻平價LV,騎師有點奇怪,她說,我有一個好姐妹呢。在半島吃下午茶,有一種藍莓起酥點心味道非常不錯,太平也自言自語:如果可以空運給她就好了!騎師湊過性感的薄脣來親吻太平,帶著吃醋的小情緒:我都很好奇,想見見你好姐妹了!太平捂著嘴笑:你真的相信了?那你信不信我和她認識超過二十年了?騎師吃驚地張大嘴。</p><p>一回國,太平就在飛機場衝著接機的美麗女人大喊大叫:媽,我玩得真快樂!還買了禮物送給您啊!母親微笑著親吻女兒光潔的額頭,太平仍舊沉浸在興奮之中:媽媽,我談戀愛了!</p><p>如果太平沒有說出那個騎師的名字,也許母親不會那樣瞬間敗落,她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向太平要了照片去看,卻再也撐不住,眼淚滴落下來,砸到照片男人依舊年輕帥氣的臉上。</p><p>薛懷義。讓母親感到舊日的疼痛和甜蜜。</p><p>太平擔憂地摸著媽媽頭髮,怯怯地問:媽媽,是不是您覺得我才十九歲,不該這麼早談戀愛?母親搖搖頭,苦澀地說:太平,讓媽媽靜一下。</p><p>這一靜,伍媚就能沉入回憶。她有個祕密對相依為命的女兒也未提及過,薛懷義是她的中學同學,也是她最初和最愛的男子,但是他隨父母搬遷而轉學到香港。不久之後,伍媚的美麗帶給她傷痛和悲劇,放學路上她被人強姦了。含著羞辱生下孩子的伍媚只有十六歲,她沒有一天不想念懷義,但是她更清晰地知道此生都不能再見他了,她不容許自己的醜陋破敗,覆蓋他心中那段青蔥美麗的歲月。</p><p>然而太平,她竟然對懷義動情。她對母親說,勿庸置疑,這是她一生最確定的事,她要和懷義在一起。</p><p>伍媚開始變得喜怒無常,她限制女兒與懷義聯繫,看到太平發短信也會像瘋子一般大吵大鬧,伍媚不能控制自己,如同不能阻止太平青春有力的愛的步伐。她誓死不放棄,哪怕母親不理解不妥協不同意。</p><p>太平是在一個有露水的清晨偷偷跑掉的,她只帶走了自己的護照,在香江之畔,有一直熱切等待她的戀人。母親終於用這個辦法,逼走女兒,成全了太平的體面和幸福。</p><p>伍媚獨自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裡,看著生命一寸寸荒蕪下去,有一些模糊的前塵影像撲進了午夜長夢,她看見自己,高高在上的尊貴容顏,曾因為一個男人而數次殺死女兒對愛的希望,但這一次,她犧牲一個女人對愛的妒忌與佔有,把虧欠太平的,全數都奉還。伍媚忍著淚想:也許,到此為止,我也可稱作偉大的母親?</p><p>●作家檔案</p><p>何競:常用筆名何二三。四川大學文學碩士、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系國內成功橫跨期刊、純文學的知名作家。曾任《四川文學》(中旬刊)、《思賢文學》編委。長篇小說《我的1911》成功籤售影視版權。</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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