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易遊戲升級未成年人保護以後 我採訪了一些家長和孩子

在防止未成年人沉迷遊戲這個問題上,中國的遊戲企業相比於海外的遊戲企業做了更多的工作,付出了更多的人力、物力等等。

就在前幾天,網易又宣佈了升級未成年人保護措施,從各個方面加強和完善對未成年人遊戲的保護機制。

具體的行為如下:

12週歲以下(含12週歲)的玩家在工作日只能玩1小時遊戲,節假日只能玩2小時遊戲;而13-18週歲(不含18週歲)的玩家,工作日和節假日的遊戲時長也分別不能超過2小時和3小時。

21:30——次日早上8:30實施了宵禁,禁止未成年人進入遊戲。

升級了全新站點“網易家長關愛平臺”涵蓋了多賬號監管、遊戲時間查詢及管理、遊戲信息查詢、遊戲消費查詢及管理,並支持多種情景下的限玩模式,家長甚至可以申請禁玩。

邀請親子專家、教育學者等專家團進行科普與分享,協助家長共同引導孩子科學、健康地上網。

成立了專門的未成年人守護團隊,嘗試針對異常或高額的消費建立主動的溝通與提醒。

這一“嚴格限制令”公佈以來,在網絡上已經引發了許多討論,甚至被調侃出了段子——

“作業寫完才能玩”“寫完啦!”“對不起,宵禁了。”

在《陰陽師》貼吧裡,一位玩家晒出自己被網易強制下線的通知截圖,發了一張哭笑表情:“實名登記了,還能後悔嗎?”

一些家長拍手稱快,“這個好,就該好好管管。平時給我好好學習,放假給你多玩會兒,很人性化了。”當然孩子們總是多了一些怨念:“我知道了,未成年人不配玩遊戲……”

網易遊戲升級未成年人保護以後 我採訪了一些家長和孩子

在這次大力度的對未成年人遊戲保護進行升級後,我們採訪了一些家長和孩子,和他們聊了聊有關遊戲廠商出臺有關未成年人保護的問題。

1

和張揚約在了一家茶室內見面,距離我上一次見他,時間相隔足足半年,儘管我們認識多年,早已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但上海太大了,即便是我們這樣的關係,也很難將時間排在一起。

在這次見面前的一天,我給他打了個電話,直接表明了我的來意,“明天有空嗎,我想和你聊聊有關未成年人和遊戲的問題。”

原本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打算,作為一個外企年輕的管理者,他的工作強度和壓力都很大,經常加班到半夜,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很爽快的答應了。

張揚的兒子6歲,再過半年就要升小學了,在接觸《我的世界》這款遊戲之前,小張楊幾乎沒有深度的接觸過遊戲。

但是張揚知道愛玩本身就是孩子的天性,他小的時候也愛玩遊戲,當年的小霸王學習機是他最愛的玩具之一,在孩子玩遊戲這個問題上,張揚有著很開放的心態,他信奉堵不如疏。

實際上,張揚的心態是我們這一代人在面對子女時一個很普遍的心態,因為我們這一代人在成長的階段曾經歷過遊戲,對遊戲有比我們父母那一代更為清晰的認識。

但同時張揚也明白,給孩子玩遊戲是可以的,但一些劣質的遊戲是肯定不行的,於是他諮詢了我,我向他推薦了《我的世界》。在海外,這款遊戲已經進入了一些學校的課堂中。

“這的確是一款好遊戲,很能開發孩子的思維”,張揚說,“我當然希望孩子喜歡的都是這種遊戲,但是孩子大起來,玩什麼、怎麼玩就不是我管得了的了。”

面對他這個問題,我沒有和他聊很多有關諸如家庭教育、學校教育,陪伴等等的問題,因為這些問題對於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路上的張揚而言是沒有意義的。

張揚所遇到的問題,其實同樣是我們這一代人的問題,生活的節奏和壓力導致我們在陪伴孩子這方面做的完全不夠,有太多的孩子是爺爺奶奶在帶。

因此,在沉迷遊戲這個問題上,唯一可以寄望的是孩子能夠做好自我管控,亦或者是依賴外部的力量。

而在自我管控方面,北京大學新媒體研究院副院長劉德寰曾有過相關的研究,稱之為公主芯一族,“它佔整個遊戲族群當中的2.86%,這個群體,她們基本上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受教育程度高,喜歡讀書,三觀非常健全,這些人不炫耀、不奢侈,但付費、遊戲時長都高於其他人,但是不沉迷。”

這個比例很顯然對大多數人不適用,那麼剩下的就是外部的力量,如不給孩子碰手機這樣的強制切斷,但這顯然不是張揚的初衷,也不是他能狠下心的,他既希望孩子玩遊戲,玩好的遊戲,也希望孩子能夠正確的認識到沉迷遊戲是不好的,沉迷任何的事物都是不好的。

於是,我問了他關於遊戲廠商來做防沉迷這件事,“你知道網易前兩天出了一些政策嗎,像你兒子以後玩每天玩一個小時就會被系統強制下線,不需要你們來強制的沒收手機或者斷網,好些遊戲已經有這功能了。”

張揚說,“看見新聞了,當時就想真是太好了,你讓我真的去做惡人,我還真難做,反倒遊戲公司直接切斷,也算是體貼我們做父母的,幫了大忙了。”

對於遊戲公司來做這件事,張揚並沒有覺得是應該或者不應該的,其實放到世界各地,做這樣的事情也就只有中國的兩家遊戲廠商在做。

這一方面所體現的是中國遊戲廠商的責任感,但另外一方面,未成年人的沉迷遊戲的問題在中國這片特殊的土地上的確是一個需要重視的問題。

在中國移動設備的覆蓋率已經達到了一個全民普及的程度,未成年人可以輕易的接觸,同時相比於一些發達國家對於家庭教育的重視程度,我們目前顯然做的還不夠,這個不夠既有內部因素也有外部因素。

內部因素上,中國的教育極其的依賴學校教育,但孩子最好的老師是父母,父母的教育才是至關重要的,外部因素上,巨大的生活壓力使得很多孩子缺少父母的陪伴。

《青少年成癮行為調研報告--基於2017/2018青少年健康行為網絡問卷調查數據分析》顯示,留守兒童比之非留守兒童,依賴於遊戲陪伴的概率大的多,超過了1倍。

某種意義上,其實小張楊也是留守兒童,因為父母平時的工作都太忙了,根本沒有什麼時間去陪伴他。

“遊戲公司來做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孩子的事情最主要的還是需要父母來,不可能指望遊戲公司把所有問題都解決了。”

“我也知道,但是很多事情知道和能解決是兩碼事,至少我現在沒有什麼很好的辦法解決,只能先這樣,遊戲公司算是幫我們解決了燃眉之急,後面的事情後面再看吧,也許他大一點就會容易溝通。”

即便如張揚這樣的可以謂之為精英人群的家長,我們看到更多的是去依賴外部解決問題,是走一步看一步的逃避,那麼在面對數量更為眾多的受教育程度並不如張揚這樣高的父母時,其實更難去理清這個問題。

2

王亮就是其中之一。

認識王亮是一個很偶然的機會,在我們那個甚至算不上是四線的小城市的一次聚會上,我認識了王亮,原本王亮是一個好學生,但是在他剛剛步入高中校園的時候,他從同學身邊接觸到了一款在當時風靡一時的網遊。

王亮最終沒有考上大學,而是花錢上了一所技校,之後回到了小縣城,結婚生子。他將自己的這一切歸結於遊戲毀掉了他。

由此所導致的是,在面對他已經10歲的兒子時,他採取了一切的高壓姿態,手機根本不讓碰,電腦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凡發現孩子接觸一點點遊戲,就是責罵與體罰。

在做這個選題時,我一下就想起了王亮,想聽聽他關於未成年人和遊戲的看法。

撥通王亮的電話後,我們寒暄了幾句,之後我向他表達了我想採訪他。王亮一開始有點猶豫,後來或許是拉不開面子,還是同意了我的採訪。

“你真的認為完全是遊戲的錯嗎”,我問王亮。

王亮說,“其實我知道是我自己的問題,但是遊戲是誘因,所以我想把問題從根源上給他切掉,不讓這個誘因出現。”

“那你有沒有想過打壓的越厲害,反抗可能就越厲害?”

“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不可能再眼睜睜的看見有可能在我身上出過的錯在出現一次。”

“或許你可以稍微放開一點點,比如每個週末給他玩一會兒,遊戲也可以寓教於樂的。”

“什麼事情開了一個頭,就收不住尾了”。

“現在遊戲公司也在做一些未成年遊戲保護方面的事情,比如網易就在前兩天剛剛又升級了系統,限定未成年人每天只能玩1-2個小時,並且晚上是不能玩的,你覺得這個會對你有所幫助嗎?”

我詳細的向他介紹了遊戲廠商在未成年人保護上的一些措施,寄望於可以讓他改變一點對於遊戲的觀念。

但事與願違,在王亮看來,遊戲公司這麼做是好的,或許可以幫助很多父母在孩子游戲問題上得以解決,“當年我上學時如果有這樣的措施,或許我就能更好的控制自己了”,然而談到他兒子的遊戲問題時,王亮依舊十分強硬,“我還是很難去說服自己讓我兒子接觸遊戲。”

在談話的最後,王亮對我說,“其實我知道遊戲是沒有錯的,就像足球、籃球也會有人沉迷,電視、小說也一樣,玩遊戲的孩子大多數也很優秀,現在遊戲公司也在做很多保護未成年人的事情,我也一直有看,但是有的時候我們總是希望一些自己走過的錯路不要再出現在自己孩子身上。”

如果說張揚代表了一些較為開明但實在沒有什麼好辦法的父母,那麼王亮是另外一類的代表,他們對待孩子採取高壓的姿態,對於遊戲的觀念或許有改變,但本質上沒有改變,依舊視之為洪水猛獸。

你怎麼看它,它就會給你反饋什麼,所以我很能理解王亮,因為他步入了一條死衚衕,不是輕易能夠走出的死衚衕。

這一點還需要遊戲企業,需要整個社會慢慢的進步來改變,亦如網易這樣去實質的一步步改觀遊戲的形象,只有這樣遊戲才會真正的獲得社會的認可。

3

而除了採訪家長之外,我還採訪了幾位未成年人的遊戲玩家。

小C是一位高中生,他在班級裡的成績不算很好,但也不算很壞,平時父母對他的管控也不是很嚴格,有一些不是特別過分的要求,父母基本會滿足。

在對他玩遊戲的觀念上,父母所秉持的態度,“不要影響學習和睡眠,作業做完,上課認真聽講即可。”

遊戲現在已經是他的精神寄託之一,在遊戲當中他可以成為同學當中的風雲人物,“每次都有同學讓我帶他,我覺得很有面子。”

“有的時候並不是我有多想玩,而是迫不得已,人家都在升級,都在拿好的裝備。”

在學生玩家群體當中,攀比已經成為了一個很嚴重的現象,這一點不僅僅侷限於遊戲。

但是現在隨著未成年人保護的愈發嚴格,這個攀比的風氣或許要被打下去了,在我和小C聊到網易這次的未成年人保護升級,像他這樣的如果玩網易的遊戲每天只能玩2-3小時,並且半夜還不能玩兒,小C說,“希望我玩的那個遊戲也出這樣的政策,這樣大家每天都只能玩2-3小時,我也不用每天玩的那麼累了,甚至熬夜了,大家都公平。”

與小C相比,另外一位高中生的小A面對這樣的情況則稍顯不快。

小A屬於我們上面所說的“留守兒童”群體,《陰陽師》這款遊戲已經成為陪伴他最好的“夥伴”,每一天他都希望自己遊戲人物可以進步一點,可以更加強力,他不和別人比較,只是單純的玩著自己的養成系。

但是當他在前幾天玩遊戲的時候收到遊戲內的通知,每天只能玩2小時,被強制下線時,他顯得很沮喪。他對我說,“為什麼遊戲公司要出這樣的事情,有錢也不賺嗎?”

我還是挺理解他的心情的,對於小A來說,遊戲是很好的陪伴,他大概會失落好一陣子,不過小A真正需要的或許是更多來自家人的溫暖和生活上的關懷,愛才是孤獨最好的良藥。

無論是小C還是小A,無論是支持還是反對,其實不可否認的是,未成人遊戲方面的防沉迷措施越來越嚴格都已經切切實實的體現了效果。

遊戲行業作為超過2000億產值的行業,不能只顧賺錢,還需要體現自身的社會責任,這在中國這個社會尤其如此。況且,換一個方向,其實無論是對哪一家公司而言,未成年人所能提供的營收都是極其有限的,不要讓這極其有限的營收毀了整個遊戲行業的形象,只有我們自己做的足夠好,才不懼外界的各種指責。

寫在最後

其實,作為孩子父母,我來談談我在孩子游戲問題上的看法。

我兒子今年4歲,作為遊戲行業的從業者,我很早就讓他開始接觸了一些遊戲,因為越早接觸會讓他認為遊戲並不是什麼特殊的東西,他和玩具、電視是一樣的,僅僅是一項娛樂,而不是特殊的存在。

他玩的遊戲,有一些是他自己喜歡玩的如《寶寶巴士》這類,有些是我陪伴他一起玩的如《超級飛俠總動員》、《我的世界》。

在我陪他玩《超級飛俠總動員》後,《寶寶巴士》他就不怎麼玩了,在接觸了《我的世界》後,突然他就不怎麼玩《超級飛俠總動員》了,因為他發現這個類似樂高的東西可以隨便怎麼玩兒,有趣太多了。

這是我第一點想說的,在孩子玩遊戲的時候,要儘可能的給他迭代好的東西,讓他不要陷入一個遊戲當中去,要讓他認為一些遊戲不過如此,而不是單純的依戀某個產品。同時,你需要儘量的參與進去,成為其中一部分,建立有效的溝通渠道。

小孩子總是對自己喜歡的東西不捨得撒手,我相信每個父母都會有這樣的經歷,或許並不是遊戲,有可能是電視,或者是某個玩具。

這個時候你需要讓他明確的知道不能無節制的去做任何一件事情,需要有時間觀念,這一點需要從小培養。

他因為太小沒有時間觀念,我就特意買了一個沙漏,告訴他沙漏漏完需要還給我,這樣下次你還可以玩,否則以後就不給了。

在這一點上,他很信守承諾,每次沙漏漏完都會主動還給我,因為這是我和他之間的承諾,我答應他的承諾幾乎每次也會做到,同樣的他也會正面的反饋給我。

你需要給他設定玩遊戲的一些條件,不能無條件的玩兒,我設定的條件是上一次必須按時給我,其次就是隻能是晚上吃好晚飯,練習一下學校裡教的東西,洗好澡才可以拿到我的手機。

當然,他也有哭鬧的時候,比如沒有達成一些條件就希望獲得手機,這個時候就需要強硬一定不能給,需要跟他好好講道理,無論他能聽懂與否,否則他下次會繼續以為不需要完成條件,只需要哭鬧就好。

另外,你還需要培養孩子更多的興趣愛好,只有這樣才不會讓遊戲成為他唯一的寄託。除了遊戲他還有其他很多事情可以做,比如畫畫、剪紙、玩具和小夥伴在小區的遊樂區玩。

孩子沉迷遊戲這件事情上,永遠不可能單單依賴一方去解決問題,亦如文化和旅遊部曾提出的,網絡遊戲未成年人保護,是需要“政府監管、行業自律、家長參與、輿論監督”的綜合保護體系。

而家長顯然是這個體系當中第一道且是最重要的一道關卡,遊戲公司在不停朝這個方向做努力的時候,作為家長也是需要共同努力的。

文 遊戲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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