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2月12日下午，蔣介卿正在溪口武山廟看戲，突然有人來報：“張學良、楊虎城發動兵變，先生（蔣介石）下落不明。”介卿原本心臟不好，當場面如土色，回到家中一病不起。西安事變後來和平解決，介卿卻沒有緩過神來，27日竟然一命嗚呼。蔣介石聞訊十分悲痛：“兄弟三人，今只殘餘一人矣。蒙難之中，使病兄驚悸，致其遭速亡。但餘出險之訊，彼已聞知，當可慰。”

今日溪口武山廟

兄弟鬩牆，情義尚在

浙江奉化位於東海之濱，溪口鎮為奉化境內重鎮，剡溪泛碧，武嶺聳翠，雪竇寺更是遠近聞名。1887年10月31日中午，玉泰鹽鋪樓上東側的房間裡傳來陣陣嬰兒啼哭聲，45歲的鹽商蔣肇聰滿心歡喜，繼室王採玉又為他產下一名健康男嬰。正是臨近小陽春的季節，風和日麗，陽光普照，年逾古稀的蔣斯千給小孫兒取名瑞元。根據蔣氏宗族排行，小瑞元另取譜名周泰，學名志清，後來改名中正，字介石。

蔣肇聰的原配徐氏病故後，續娶孫氏為填房，不久也撒手人寰。孫氏無出，徐氏留下一雙子女，蔣介石生下那年，同父異母的大哥蔣介卿已是13歲的鄉間少年。1895年8月，蔣肇聰去世，長子介卿繼承玉泰鹽鋪商業，介卿畢業於四明專門學校法證科，其人不善經營，且染有賭博等不良嗜好。據說有一次，介卿麻將大戰失利，回家看到崇信佛教的王氏正在賙濟化緣的和尚，認為輸錢的原因即在於和尚上門的緣故，當場與繼母發生激烈爭執。

青年蔣介石

翌年春天，蔣介卿提出分家，至親好友出面公證，分割財產如下：玉泰鹽鋪（包括毗連的住宅）及外在的帳款歸介卿；老宅三間樓房（豐鎬房）和法華庵附近田地三十餘畝及一片竹林歸王採玉。從此，王氏即以分得的田產收租維持家計，“受到過很多委屈，飲泣吞聲，無可申訴”。1898年4月，蔣介石的胞弟瑞青夭折，介卿無理要求重分遺產，幾乎鬧到打官司的地步。

回憶往事，蔣介石感嘆“自家內不和、兄弟鬩牆以後，家難頻作”。但凡在日記中提及介卿，多為負面之詞：“俗不可耐，鄙陋尤甚”；“有意搗亂，頑固不化”，“不可感化”，“嫌惡已極”，“惡劣狡詐”；“心術不可復問”等等。

蔣介石同父異母大哥蔣介卿

然而兄弟總歸是兄弟，隨著蔣介石的發跡，介卿多少跟著沾光，先後擔任過廣州地方審判廳推事、英德縣長、浙江海關監督等職。1920年11月30日，蔣介石在日記中寫道：“胞兄行為素所心慊，然一、二日不見則思慕不已，昆季友愛之天性其彌摯有如是者。”不過介卿實在太爛，做縣長不到半年就虧欠公款六千元，海關監督越發胡來，納妓女為妾，整日花天酒地，最後只得保留一個浙江省府委員頭銜，回家坐享清福。

淞滬抗敵，流言四起

“ 九·一八”事變後，國難日漸加劇，國民黨內部又有寧粵矛盾，蔣介石被迫發表辭職通電，下野回裡。1932年1月28日，日本海軍陸戰隊進犯上海閘北，第十九路軍官兵奮起抵抗。蔣介石發表《告全國將士電》，聲言“抱寧為玉碎毋為瓦全之決心，以與此破壞和平蔑視信義之暴日相周旋”，“今身雖在野，猶願與諸將士誓同生死，盡我天職”。

蔣介石與母親、原配毛福梅及長子蔣經國合影

上海是遠東第一大都市，出於自身利益考慮，駐滬英美領事第一時間出面調停。3月初，中日雙方轉入對峙，蔣介石正式復職，就任軍事委員會委員長兼參謀總長。就在這個時候，蔣介卿寫來一封信，嚴厲指責蔣介石“有可調之兵而不援”，坐看第十九路軍之成敗。蔣介石非常氣憤，回信說：

“江浙所有部隊凡可調遣者悉以全數加入，謂為無兵增援，豈唯厚誣中央，亦使戰士氣沮。後方輸援諸多艱困，有非可形之於筆墨者，流言止於智者，今之流言光怪陸離，乃發動於曾共患難，洞明實際局勢之人，此弟所以不欲自白而又何怪於悠悠之眾口也。”

蔣介石在日本求學期間與結義兄弟黃孚合影

那麼，蔣介石到底有沒有調兵增援？他又有哪些難言之隱呢？在八十多年後的今天，完全可以形之筆墨。

淞滬戰起，軍事委員會決定將全國劃分為四大防衛區，規定各防衛區“除酌留部隊綏靖地方外，均應將防區內兵力集結，以便對日寇之侵略進行抵抗”。但這一規定遇到阻力，江西省政府主席熊式輝拒調蔣鼎文第九師、陳誠第十八軍赴滬增援，理由是“剿共”兵力吃緊。2月5日，蔣介石指示何應欽，“如吳淞要塞陷落，日本陸軍登陸參戰時，則我飛機應即參加滬戰”。空軍此後三次派出飛機34架次參加戰鬥，廣東地方亦有7架先進驅逐機北上協助。

參加淞滬抗戰的國民政府憲兵部隊

第十九路軍缺炮兵，蔣介石示意何應欽，“可調山炮一營，歸十九路軍指揮”。不久，第八十七、第八十八師和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等單位組成第五軍，與第十九路軍並肩抗敵。考慮到作戰傷亡，蔣介石指定第二十一、第四十七、第八十師和河南保安處，各自挑選若干現役官兵增補上海前線。至“一·二八”淞滬抗戰結束，這些部隊陸續補充第十九路軍士兵2000名。

日軍增援上海，熊式輝勉強同意第十、第八十三師開赴浙江待命。蔣介石還想再調第六師，熊式輝死活不肯，“似宜次第將贛東、贛西之匪先後肅清”。蔣介石覆電開導：“所見固屬重要，但抗日更為緊要，第六師必須調用，並轉飭該師長趙雪泉立即開拔為要。”

今日溪口“蔣氏故居”文昌閣

顯然，處於“剿共”和抗日兩難的境地之中，蔣介石想要抽調“剿共”部隊參加抗戰並非輕而易舉之事。儘管不容易，淞滬抗戰三十多天後，還是有一定數量的部隊趕到江浙一帶：第一、第四十七師集結常州、無錫、常熟、太倉一線；第九、第十師抵達杭州附近，開進嘉善、平湖、乍浦構築第二線陣地。蔣介石主張“一面抵抗，一面交涉”，內部牽扯導致增援不力，加上事關軍事機密，當然不能及時迴應外界種種質疑。

1937年1月2日，西安脫險的蔣介石返鄉弔唁蔣介卿之喪，胞妹瑞蓮流著淚說：“阿哥，大哥是為你死的啊！”蔣介石兩行眼淚頓時奪眶而出，親書輓聯一幅以表手足之情：“人間難得是弟兄，豈期行役增憂，竟以參商成永別；地下倘應覲父母，為報餘生許國，終扶華夏慰吾親。”

參考文獻

1、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檔案資料彙編：軍事》，江蘇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

2、《蔣中正先生年譜長編》，臺北“國史館”2015年版。

3、浙江省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編：《蔣介石家世》，浙江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