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到底嚮往什麼樣的人生?

賈寶玉 中國歷史 嵇康 阮籍 白石58 2017-05-05

作者:白石58

賈寶玉到底嚮往什麼樣的人生?

賈寶玉

讀過《紅樓夢》的人都知道,賈寶玉是賈府家長最寄希望的男孩子,但是他偏偏不願意按照長輩希望的那樣,走仕途經濟之路。說得通俗一些,就是不願意讀書做官,光宗耀祖。不僅不願意,還非常鄙視走仕途經濟之路的人,很厭惡和那些峨冠博帶進行吊賀往還,各種虛偽禮節及世俗應酬。他為此捱過父親的毒打,捱過不少的訓斥,關於“讀書上進”的話題,就像緊箍咒一樣,時時地讓他不自在,讓他焦慮和恐懼,但他依然故我。哪怕是閨閣中的姐妹,誰要勸導他讀書上進,他都要明確表示的不悅,為此還和薛寶釵及史湘雲有過齟齬。

那麼,賈寶玉到底想走一條什麼樣的路呢?或者說他最理想的人生是什麼樣子的呢?作品中賈寶玉做過很多的駁論,駁“文死諫武死戰”,駁以男為尊的世俗觀念,駁讀書上進為祿蠹,等等,但是很少見他立論什麼。所以,賈寶玉想做個什麼樣的人,似乎不是很明朗,我們只能從他的行動中考察。賈寶玉的人生理想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是作者的人生取向。所以,想要讀懂紅樓夢,這個屬於必須弄清楚的問題之一。

中國古代的科舉制度據資料說是起源隋朝,自此之後,讀書人一般情況都會以此為進階,朝廷也可以藉此廣攬人才。幾千年來,仕途經濟就成了讀書人的必走之路。因此儒家倫理一直居於主導地位,讀書人的思想及行為也就被禁錮在這一條路上了。但是中國歷史上曾經出過那麼一批風流名士,他們的文章及風度對後世的影響也極為深遠,與儒家的學說及倫理分庭抗禮。被後世之人稱為魏晉風尚,或曰魏晉風度、魏晉風骨。他們之中的代表人物有竹林七賢等,其代表人物有嵇康、阮籍、劉玲等及其後的陶淵明。

這些人有一些共同的特點,生於亂世之中,政權動盪,傳統禮教常常變為統治者喬裝偽飾自己的工具。而這些人都是知名人士,才華橫溢,社會影響巨大,因此往往面臨著與政府及權貴的關係問題。而他們共同的朝向是追求自由,超凡脫俗,行事頗為風流倜儻,恃才傲物,藐視傳統,與當時的統治者處於若即若離的狀態,而不是俯首稱臣,保持高度一致。表現得最為突出的是嵇康。

賈寶玉到底嚮往什麼樣的人生?

竹林七賢

一般讀書人遇到的是如何進入官場的問題,而他們是怎樣遠離官場的問題。嵇康是這批人中的代表性人物。他的朋友山濤在調離尚書吏部郎崗位時,推薦了嵇康接替自己,嵇康不僅斷然拒絕,還白紙黑字地寫下了千古奇文《與山巨源絕交書》,明確表示了自己的政治態度,對統治集團極為不恭敬。他明確地亮出了自己的“非湯武而薄周孔”的政治觀點,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這個人“政治不正確”。

嵇康最終還是因得罪了權貴被殺害,特別千古流傳的是,他臨行前,看看太陽覺得時辰未到,竟然要求彈琴一曲,那些行刑官居然也答應了。於是他瀟灑地彈奏了一曲《廣陵散》,然後玉山橫陳,血濺刑場。據說當朝權貴也為此震撼不已,有後悔之心。真名士自風流,說的就是他哦。

另一個代表人物是阮籍,阮籍一生嗜酒如命,當時的權貴司馬昭想與他聯姻,他心裡不願意又不好拒絕,於是大醉兩個月,使得司馬昭只好放棄。這個阮籍,率性離奇故事之一,聽說某個女孩子才貌雙全,尚未出嫁,就一病故去,他非親非故素不相識,卻跑去痛哭一場。這個與聞秦可卿去世時,寶玉竟然一下急火攻心“哇”地吐了口血出來,何其類似啊!

魏晉風度強調的是自由高貴漂亮地活著,與儒家倫理強調的建功立業是大不相同的。在賈寶玉身上我們是可以看到它的影響的,他所心心念唸的,不是像多數讀書人那樣,如何走向社會,走向官場,如何使自己的家族富貴延年,比如,賈雨村就是一個活例。賈寶玉的生活大抵是飲酒品茗吟詩作畫聽音樂,他所記掛的常常是誰受委屈了,誰生病了以及風花雪月等等。

魏晉風度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很唯美。以至於整個時代,上至貴族官員,下至平頭百姓,服裝,飾品,尤其是對於人的容貌氣質,非常在意。而且對於人的“美”最常與之比擬的就是“玉”。追求一種純潔和高貴的美。這絕不可能是那種蠅營狗苟的人所能具備的。

每個時代想必都有美男美女,但是這個時期流傳下較多的美人之名,而且多是男性。潘安就是那個時期的人,自不必說了。還有衛玠被稱為“璧人”,他一出行,滿街的人圍觀,還議論紛紛。他二十七歲到建康時,圍觀的人水洩不通,他竟不堪其擾,以至於一命嗚呼,留下了“看殺衛玠”的說法,古人追星一點也不亞於今人啊。還有夏侯玄和庾亮被稱為“玉樹”,李豐與嵇康被形容為“玉山”,夏侯湛和潘岳被稱為“聯璧”。

《紅樓夢》中,作者讓賈府的這個最被期待的男孩子不僅名叫寶玉,還讓他出生時嘴裡還銜來一塊美玉,可見作者所深受魏晉風尚的影響。與賈寶玉交好的男孩子,很多也具備這一特點。秦鍾、蔣玉涵、柳湘蓮,還包括高貴的北靜王,都是容貌氣質俱佳的男子,這是很明顯的一種名士風尚。

對女孩子,就更是這樣了。一個個聰明靈秀,可敬可愛。作品寫了金陵十二釵正冊、副冊、又副冊,不惜筆墨。

《紅樓夢》第五回,賈寶玉神遊太虛幻境,期間種種細節,風流旖旎不必細說,但是有一個細節,很有趣。警幻仙姑在賈寶玉遊歷一番後,有一段對話。

警幻仙姑說:......吾所愛汝者,乃天下古今第一淫人也。

這個帽子有點嚇人吧?所以雖系夢中,寶玉也給嚇得不輕。忙答道:仙姑差矣。我因懶於讀書,家父母尚每垂訓飭,豈敢再冒“淫”字。況且年紀小,不知“淫”字為何物。

可見寶玉是懂得“淫”字為何物的,不然怎麼會這麼反感害怕呢?

警幻仙姑接著解疑:非也。淫雖一理,意則有別。如世之好淫者,不過悅容貌,喜歌舞,調笑無厭,雲雨無時,恨不能盡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時之趣興,此皆皮膚濫淫之蠢物耳。如爾,則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輩推之為“意淫”。“意淫”二字,惟心會而不能口傳,可神通而不可語達。

簡而言之,警幻仙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賈寶玉是天下古今第一意淫之人。加了一個字,意思就有很大的不同了。如果少了這一個字,可能很多人的第一反應:那不是西門慶嗎?

他有天分中生成的一段痴情,而他又任情適性、不顧世人誹謗的“痴”,頗有嵇阮之輩不合時宜之遺韻。

竹林七賢

一般讀書人遇到的是如何進入官場的問題,而他們是怎樣遠離官場的問題。嵇康是這批人中的代表性人物。他的朋友山濤在調離尚書吏部郎崗位時,推薦了嵇康接替自己,嵇康不僅斷然拒絕,還白紙黑字地寫下了千古奇文《與山巨源絕交書》,明確表示了自己的政治態度,對統治集團極為不恭敬。他明確地亮出了自己的“非湯武而薄周孔”的政治觀點,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這個人“政治不正確”。

嵇康最終還是因得罪了權貴被殺害,特別千古流傳的是,他臨行前,看看太陽覺得時辰未到,竟然要求彈琴一曲,那些行刑官居然也答應了。於是他瀟灑地彈奏了一曲《廣陵散》,然後玉山橫陳,血濺刑場。據說當朝權貴也為此震撼不已,有後悔之心。真名士自風流,說的就是他哦。

另一個代表人物是阮籍,阮籍一生嗜酒如命,當時的權貴司馬昭想與他聯姻,他心裡不願意又不好拒絕,於是大醉兩個月,使得司馬昭只好放棄。這個阮籍,率性離奇故事之一,聽說某個女孩子才貌雙全,尚未出嫁,就一病故去,他非親非故素不相識,卻跑去痛哭一場。這個與聞秦可卿去世時,寶玉竟然一下急火攻心“哇”地吐了口血出來,何其類似啊!

魏晉風度強調的是自由高貴漂亮地活著,與儒家倫理強調的建功立業是大不相同的。在賈寶玉身上我們是可以看到它的影響的,他所心心念唸的,不是像多數讀書人那樣,如何走向社會,走向官場,如何使自己的家族富貴延年,比如,賈雨村就是一個活例。賈寶玉的生活大抵是飲酒品茗吟詩作畫聽音樂,他所記掛的常常是誰受委屈了,誰生病了以及風花雪月等等。

魏晉風度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很唯美。以至於整個時代,上至貴族官員,下至平頭百姓,服裝,飾品,尤其是對於人的容貌氣質,非常在意。而且對於人的“美”最常與之比擬的就是“玉”。追求一種純潔和高貴的美。這絕不可能是那種蠅營狗苟的人所能具備的。

每個時代想必都有美男美女,但是這個時期流傳下較多的美人之名,而且多是男性。潘安就是那個時期的人,自不必說了。還有衛玠被稱為“璧人”,他一出行,滿街的人圍觀,還議論紛紛。他二十七歲到建康時,圍觀的人水洩不通,他竟不堪其擾,以至於一命嗚呼,留下了“看殺衛玠”的說法,古人追星一點也不亞於今人啊。還有夏侯玄和庾亮被稱為“玉樹”,李豐與嵇康被形容為“玉山”,夏侯湛和潘岳被稱為“聯璧”。

《紅樓夢》中,作者讓賈府的這個最被期待的男孩子不僅名叫寶玉,還讓他出生時嘴裡還銜來一塊美玉,可見作者所深受魏晉風尚的影響。與賈寶玉交好的男孩子,很多也具備這一特點。秦鍾、蔣玉涵、柳湘蓮,還包括高貴的北靜王,都是容貌氣質俱佳的男子,這是很明顯的一種名士風尚。

對女孩子,就更是這樣了。一個個聰明靈秀,可敬可愛。作品寫了金陵十二釵正冊、副冊、又副冊,不惜筆墨。

《紅樓夢》第五回,賈寶玉神遊太虛幻境,期間種種細節,風流旖旎不必細說,但是有一個細節,很有趣。警幻仙姑在賈寶玉遊歷一番後,有一段對話。

警幻仙姑說:......吾所愛汝者,乃天下古今第一淫人也。

這個帽子有點嚇人吧?所以雖系夢中,寶玉也給嚇得不輕。忙答道:仙姑差矣。我因懶於讀書,家父母尚每垂訓飭,豈敢再冒“淫”字。況且年紀小,不知“淫”字為何物。

可見寶玉是懂得“淫”字為何物的,不然怎麼會這麼反感害怕呢?

警幻仙姑接著解疑:非也。淫雖一理,意則有別。如世之好淫者,不過悅容貌,喜歌舞,調笑無厭,雲雨無時,恨不能盡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時之趣興,此皆皮膚濫淫之蠢物耳。如爾,則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輩推之為“意淫”。“意淫”二字,惟心會而不能口傳,可神通而不可語達。

簡而言之,警幻仙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賈寶玉是天下古今第一意淫之人。加了一個字,意思就有很大的不同了。如果少了這一個字,可能很多人的第一反應:那不是西門慶嗎?

他有天分中生成的一段痴情,而他又任情適性、不顧世人誹謗的“痴”,頗有嵇阮之輩不合時宜之遺韻。

賈寶玉到底嚮往什麼樣的人生?

賈寶玉是這樣的“意淫”之人嗎?太是了!賈寶玉在小說中,感情執著,反抗著“金玉良緣”,執著地愛著林黛玉,感動了多少代讀者的心,但同時他又是見一個愛一個的人,只是愛與愛不大相同。對那些女孩子他懷有欣賞,憐惜,關愛等情感。這些感情在那個男尊女卑,階級森嚴的時代,的確純潔高貴,不同於別人。

自己家裡的那些女孩子,與他有直接關係的表姐妹、丫鬟等就不必說了,與他並沒有直接關係的,他也個個關心,比如平兒捱了鳳姐的打之後,他是極力撫慰,又是道歉,又是讓小丫頭們替她換衣裳打扮。這是第四十四回的故事,回目是“變生不測鳳姐潑醋,喜出望外平兒理妝”,這裡的“喜出望外”不是指平兒,而是指寶玉。書中是這樣寫的:

寶玉素日因平兒是賈璉的愛妾,又是鳳姐的心腹,故不肯和他廝近,因不能盡心,也常為恨事。

香菱與丫頭們玩笑打鬧弄溼了石榴裙,寶玉擔心她被薛姨媽嘴碎嘮叨香菱落埋怨,特地跑回房讓襲人帶來一模一樣的裙子給換了。

一壁裡低頭心下暗算:可惜這麼一個人,沒父母,連自己本姓都忘了,被人拐出來,偏又賣與了這個霸王。因又想起上日平兒也是意外想不到的,今日更是意外之意外的事了。

毫不相干的女孩子他也在意,比如襲人家的表妹,想與他家攀親的傅秋芳,他都給於關心,還有劉姥姥信口開河胡謅的“若玉”小姐的顯靈,他命茗煙專程前去踏勘,想給她修廟並提供香火。

寶玉好在女兒隊裡廝混,關於這一點,他的祖母賈母也曾說過:我也解不過來,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孩子,別的淘氣都是應該的,只他這種和丫頭們好卻是難得。我也為此耽心。每每冷眼查看他,只和丫頭們鬧,必是人大心大,知道男女的事了,所以愛親近他們。既細細查試,究竟不是為此,豈不奇怪。想必原是個丫頭,錯投了胎不成!

賈寶玉的生活狀態,薛寶釵替他做過總結,那就是“富貴閒人”,總結得很準確,生於富貴之中,按照正統的觀念來講,基本不做什麼正經事。甘願為女孩子驅使,盡做一些憐香惜玉的事情,還比較喜歡讀閒書。除了上學指定的書籍外,想必也是很博覽的,不然那些典故怎麼會運用自如。

寶玉的理想人生是什麼樣的?我們不是有了答案嗎?他就是希望過這種自由自在,有美有愛的生活,嚮往的是藝術人生,根本就無意於官場和富貴,並將其視之為不潔淨。作者賦予他這種精神品格,我們可以理解為是作者深受魏晉風尚影響的一個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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