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情感故事)

貨車 故事 七彩風箏 七彩風箏 2017-10-11

那年,是我參加工作的第二個年頭。

入夏,接連下了好幾天大雨,供銷科的張師傅到辦公室請假,說南京突然有人打電話來,叫他馬上到南京去一趟,也沒說什麼事情。

張師傅有一兒一女,女兒在我們工廠裡上班,兒子在縣城裡的中學讀高二。

張師傅說,我去兩天就回來,工作等我回來處理。

科長說,你放心地去吧,工作我會找人代理。

張師傅滿面愁容地說,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我兒子前天剛去南京,會不會發生了什麼意外?

呸呸呸,科長說,你胡說些什麼,快吐兩口吐沫去去晦氣。

張師傅不信邪,沒有吐吐沫,但還是唉聲嘆氣地走了。

張師傅的兒子小剛來過工廠幾次,比我略小几歲,長得一表人才。據說,工廠裡曾經有年輕的女孩子看見他後,一見鍾情,寫情書給他,偷偷地塞在宿舍的門縫裡。被張師傅看見了,把他罵了一頓,以後便不准他在廠裡住了,生怕搞出點意外。

張師傅到南京後,打電話回來給他女兒,叫她也趕緊到南京來一趟。女兒問弟弟是不是在南京出事了。張師傅在電話裡哭著說,你弟弟出車禍死了。女兒當場昏厥,被廠醫搶救過來後,哭得天昏地暗,說一家人就指望他了,母親從小最疼他,回去怎麼交代。

噩耗傳遍全廠,人人為之扼腕嘆息。

科長說,張師傅的堂兄是一家工廠的卡車司機,前天跟採購員到南京去採購水泵,小剛搭了順風車,打算到南京姑姑家玩兩天,可沒想到快到南京的時候,在路上出了車禍,那晚雨很大,前面一輛車突然在半路熄火,他們的卡車就跟著撞了上去。

之前,張師傅本來不同意小剛到南京去玩,因為他開學就要上高三,過幾天學校還要補課。但後來見小剛非常向往南京,便不忍心將他困在家裡讀書,答應讓他去南京的姑姑家見見世面。誰料想,這一去,竟陰陽相隔。

幾日之後,張師傅在南京處理完兒子的後事後回來了,科長跟同事都勸他不要太過悲傷。張師傅悲痛地說,我倒沒什麼,只可憐了孩子他媽,整日在家以淚洗面。

張師傅說,這都是報應,當初為了培養兒子成才,讓大女兒早早輟學上班,如今,唉!

說完,張師傅眼睛紅紅的,走出了辦公室,偷偷地用衣袖擦拭淚水。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悲歡離合,誰都逃不過。

大概在半個月之後,我偶然翻到一份《揚子晚報》,新聞中報道了這起事故,說某日深夜,來自蘇北某牌號的卡車在南京城外某段公路上發生車禍,造成三死一傷。隨車同行的傷者趁火打劫,將當場死亡的某廠採購員隨身攜帶的兩萬元公款據為己有,並於事發後,佯稱不知鉅款去向。經過南京警方縝密偵察,於昨日下午在其家中搜獲兩萬元帶血的鈔票,並將其逮捕。

新聞的重點已不是車禍,而是隨車同行傷者的卑劣行為。我將這則新聞從報紙剪了下來,貼在了剪報本上。

後來,張師傅為了彌補晚年喪子之痛,又收養了一個男孩,說是為了將來養老送終。

那天,張師傅到我們辦公室裡講了一件事情,深深地震撼了我們。

張師傅說,前兩天,學校開始補課,小剛的同學不知道小剛已經離開人世。到他家裡來找他去上學,小剛的媽媽對他們說,小剛出去玩了,你們等等。

兩位同學坐著等了好久,也沒見到小剛回來。小剛媽媽說,這孩子太不懂事了,出去玩瘋了,你們坐著喝茶,我這就出去找他。

兩位同學等到了天黑,也沒見他們回來,再也坐不住了,便向鄰居詢問。鄰居驚歎地說,你們還不知道?小剛在南京出車禍死了!

兩位同學想起小剛媽媽剛才奇怪的神情,頓時嚇得毛骨悚然,連忙跑了。只是耳邊還能清楚地聽見小剛媽媽在田野裡大聲呼喚,小剛,快回來,你的同學來找你上學了,快回來啊,小剛……

張師傅說完就走了,我們辦公室裡的幾個人都忍不住潸然淚下。

兩年過後,我們的工廠破產,被拆遷蓋成了居民小區。到今天,我已經有8年再沒見過張師傅,我用來回憶此事的剪報本也早已不知去向。

這一切對於外人來說,彷彿從來也沒有發生過,可其中的傷痛,是小剛父母用盡一生時間也無法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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