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什麼李安的賢內助,我就是林惠嘉

一個關於家暴和欺騙的羅生門事件上了熱搜,作為不明真相的群眾,這個瓜我今天不想吃,但是想講一位看起來「不可思議」的女人的故事


結婚時候一窮二白,儀式簡陋;

羊水都破了,還要自己開著快沒油的車子去醫院生孩子;

老公在家吃了多年的「軟飯」,找不著工作。

乍一聽估計你會說:「這樣的不離等著過年?」不但沒有,他們還相守了30年。故事裡的丈夫全世界都認識,唯一兩次獲得過奧斯卡小金人的中國導演——李安。

如果你這兩天接受了足夠多的負能量,或許會願意聽一聽:我眼中好的夫妻關係是什麼樣子;獨立聰明的女人是如何擁有一段美滿婚姻的。

李安是我非常敬佩的一位導演。金馬獎頒獎典禮之後,這種敬佩感更甚了。

拍電影這條路他走得很艱辛:異國他鄉漂泊半生,除了會拍電影一無所長。《飲食男女》裡,做菜的畫面非常到位。其實全是李安真實的生活體驗——他曾經找不到工作,在家賦閒6年,專門做飯接送孩子,因此鍛鍊了一手好廚藝。

我不是什麼李安的賢內助,我就是林惠嘉


也正因為這段艱辛歷程,他的太太林惠嘉就會經常被拿出來講:看,一個好的妻子,就是在背後非常隱忍地支撐著丈夫,成就他。

這句話,大部分程度是來自媒體的臆想,林惠嘉本人是對這樣的「恭維」不屑一顧的。

有一次,林惠嘉的學校因為她「李安太太」的身份頒發了「最佳校友」獎給她,她致辭的時候毫不留情:「我只是不去管他,leave him alone.」

她對「妻以夫貴」這事兒特別不以為然,好像在說:「我不是什麼賢內助,我就是林惠嘉。」

今年的8月16日,李安獲得了美國工會頒發的終身成就獎。林惠嘉也一同出席,她被李安介紹為:「我最鍾愛和敬重的人」。

要說林惠嘉成就了什麼,我認為不是李安。

她成就的恰恰是自己——是在夫妻關係裡的真實、平等、互補、尊重,讓她獲得了伴侶的敬重,和一段好的婚姻。


林惠嘉和李安相識於大學時,那時候她在伊利諾伊大學讀生物學博士,去看棒球賽的大巴車上,遇到了鄰座在紐約大學學電影的李安。這個有點靦腆,性格柔和,非常嘴笨只會講劇本的青年,用真誠打動了她。

戀愛五週年,他們在紐約結婚了。這個時候李安還是個窮學生,說林惠嘉「下嫁」也未嘗不可。

領證那天,林惠嘉二姐從花園摘了兩朵巨大的玫瑰,還綁上了松枝,要給兩位新人當胸花。林惠嘉的性格,曾經被李安形容為「玉嬌龍一樣離經叛道」,一點都不溫柔。她一看這麼大一朵花,差點發飆了:「要我戴樹啊?!」

發完飆還是歡歡喜喜地去結婚。好友穿著短褲開車帶他們去領證,一路上開錯車。領證的時候,照相師也沒有來得及拍照就行完禮了。劇情特別像無厘頭又辛酸的喜劇電影。

李安也一直覺得有點對不起林惠嘉。他拍《喜宴》時,覺得很愧疚。因為他親自給戲裡的新娘挑禮服、化妝打扮,但這些林惠嘉都沒有經歷過。

這個「對不起」是李安的感恩。我更願意相信,一個女人在做出跟對的人共度一生的選擇時,是她生命中非常美好的一天。


我不是什麼李安的賢內助,我就是林惠嘉


領完證的晚上,他們和所有的朋友在一個租來的舊倉庫開派對。用平日拍電影的道具,用高速路邊採來的野花裝飾。李安和林惠嘉在諾大的空地上跳舞,音樂聲嫋嫋,白牆上放著李安的畢業作品。

而在接下去的時間裡,林惠嘉信守了自己的諾言:無論現在還是將來,無論平窮還是富貴,都跟這個人不離不棄。


林惠嘉是生物學的博士,雙商都非常高,性格也是剛直專注,獨立聰明的。反倒是李安,在她面前總是顯得很笨拙。

兩個人的互補,在生孩子這件事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懷第一個孩子時,他們分居兩地。林惠嘉一個人在伊利諾伊,半夜感到羊水破了,自己開著快沒汽油的車子去醫院,大家都以為她是棄婦。醫生問她要不要通知丈夫,她說:「不必了。」

倒不是為了體諒李安,因為李安一早跟她說好,提前召喚他回家。她就是覺得自己能搞定的事情,就不去麻煩別人了。

就這樣,前一天還在公園玩棒球的李安,回到家就一臉懵地被告知孩子出生了。

李安怕了她,導致生老二的時候寸步不離,特別盯著。沒想到林惠嘉直把他趕走:「杵在這兒幹嗎,你又不能幫忙,又不能生!」

「妻子」是林惠嘉的一個身份和角色,這不妨礙她精神上依舊是獨立的。做媽媽,生孩子,去醫院,都是自己的選擇和應該承擔的責任。


我不是什麼李安的賢內助,我就是林惠嘉

林惠嘉也不是一直都這樣萬事不求人,她也有撐不住的時候。李安對她,有非常大的作用是心理上的支持。一旦李安在外面拍片時間長了,她就會發脾氣。

比如李安在臺灣拍《飲食男女》的時候,四個月都沒有回家。林惠嘉跟他鬧脾氣,兩個禮拜沒有接電話,急得李安拍完趕緊回去安撫她。原來是因為家裡孩子不肯做功課,林惠嘉獨自面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很有挫敗感。

她對李安,沒有人格的依附,所以她一個人去生孩子毫無抱怨;更多的是情感的依賴,於是發脾氣卻反而成了撒嬌。


林惠嘉為外人道得最多的就是:李安太太,竟然容忍他在家吃了6年的軟飯。這在普通人看來,非常了不起,隱忍堅毅。

我倒是覺得她有點冤,她不但沒有隱忍,明明做得最多的就是「破口大罵」。

李安是那種天生只為拍電影而生的人,其他的工作都做不好。有時候跑去電影劇組打打雜,做一些守夜看器材、圍擋群眾、拿沙袋扛東西的事情。

林惠嘉會責罵他,哪怕沒有錢掙,也去做點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

實在等不到希望,李安想去報考計算機課程轉行。第二天出門前,林惠嘉跟他說:「學電腦的那麼多,又不差你李安一個!要記得你心裡的夢想。」這一句話點醒了李安,轉身把報名表撕得粉碎。

實在看不下去的時候,林惠嘉往往會這樣站出來推李安一把。

也不是沒有動搖,林惠嘉有一陣子覺得實在撐不下去了,非常絕望。打電話給媽媽訴苦,媽媽問她要不要離婚?

放下電話,她才驚覺:「我怎麼能以貧富來判定一個人的價值呢?他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應當受到平等的尊重。」


我不是什麼李安的賢內助,我就是林惠嘉


之後她就不太乾涉李安的電影事業了,自己做自己的工作,錢夠養家餬口就行。這種「不去管」,就是她表達尊重的方式,給了李安創作的時間和空間。

偶爾看李安精神不濟,就會帶他去吃肯德基。比起獲得成功,林惠嘉更希望的是自己的丈夫快樂,本質上也是希望自己的婚姻關係,家庭生活更舒服。

後來李安成名了,林惠嘉卻對這件事毫不上心。

倆人一起去買菜,別人跟林惠嘉說:「你命真好啊,李先生還陪你來買菜。」她一句話把對方噎回去:「有沒有搞錯,今天是我抽空陪他來的!」

在她眼裡沒有所謂的大導演,只有一如往常的丈夫。平等就是最大的尊重,這句話在她心裡,30年如一日。

李安獲獎之後,記者採訪她,她說:「我一直認為那6年的沉澱對他來說非常重要,鍛鍊了細膩堅韌的一面。拍電影辛苦的時候他咬牙撐過來,這一點很偉大。但是在家裡,你還是那個李安,還是那個會燒菜的男人。不管拿多少小金人,你都得完成所有的家務。

李安也迴應她以尊重。他回到家放下小金人,還是照樣洗碗做飯,以此來「討好」太太和孩子們。

魯豫在節目裡問李安,你現階段最大的幸福感是什麼?李安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太太對我笑一下,我就放鬆一點,就感覺好幸福。」


我不是什麼李安的賢內助,我就是林惠嘉


2013年,李安憑藉《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獎。他在獲獎感言裡表示:「感謝你一直對我的支持,我愛你。」

李安的感恩,恐怕也是林惠嘉計劃之外的事。

她不過是做好了自己,保持精神的獨立,互相尊重,信守諾言,守護了婚禮時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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