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河之戰明軍戰術分析及檢討

渾河 努爾哈赤 陸軍 明史 李永芳 明並日月 2018-12-03
渾河之戰明軍戰術分析及檢討

公元1621年,明天啟元年,一直躲在暗處伺機的努爾哈赤,終於等到了機會。他趁明朝遼東經略熊廷弼去職,巡撫袁應泰舉措失當的機會,於是年三月直逼瀋陽,隨即在十三日揮兵猛攻。聞知警訊,明軍立即派出多路援軍,其中由陳策率領的明軍趕到瀋陽城下,並在渾河岸邊與後金進行了一場血戰,此戰以後金慘勝而告終。

一、戰役經過

據史料記載,三月十日,後金開始進攻瀋陽的行動。大軍在國汗努爾哈赤的親自率領下,諸貝勒各統所部,浩浩蕩蕩,從薩爾滸新城起程,帶著攻城的板木、雲梯、戰車等,從東向西,順渾河而下,水陸並進。十一日星夜兼程,十二日早晨到達瀋陽,十三日僅一日就攻破瀋陽。聽說努爾哈赤進攻瀋陽,經略袁應泰、巡按大臣張銓部署各路援兵,以為瀋陽犄角。他們命童仲揆、陳策從黃山來增援;與此同時,虎皮驛、武靖營總兵朱萬良、姜弼、奉集堡總兵李秉誠也奉命率兵向瀋陽方向增援。

史料上記載,陳策等行軍到渾河岸邊,得知瀋陽已失,遂傳令回師遼陽,可是裨將周敦吉等“固請進戰”,並說:“我輩不能救沈,在此三年何為?”陳策、童仲揆便收回成命,接受請求,在渾河岸邊進行防禦。於是明兵分為兩營,周敦吉與四川石柱都司僉書秦邦屏先渡河,在橋北立營;陳策、童仲揆及副將戚金、參將張明世統浙兵三千在橋南立營。

努爾哈赤得知之瀋陽以南、渾河兩岸有明軍,於是下令右翼四旗取棉甲、攜楯車,徐圖進攻。渾河河北明軍尚未把營寨搭好,後金軍隊已至。不等步兵抵達,正紅旗的精銳騎兵巴牙喇就發起攻擊。可能根據他們的經驗,以為眼前的明軍會像以往遇到的明軍一樣一觸即潰,誰知道正面的明軍驍勇善戰,死戰不退。後金軍隊此次攻擊可能遭遇了慘敗,史料上所記載的“參將一人、遊擊二人被擒”很可能也發生在這一次戰鬥中。努爾哈赤見狀,急命“後軍往助”。後金軍從各個方向嚮明軍發動攻擊。明軍殊死奮戰,三次擊敗後金軍的進攻。按照谷應泰《明史記事本末》的記載,這些明軍“先敗白標兵(即白旗),又敗黃標兵(即黃旗),擊斬落馬者二三千人”,均是後金主力精銳。據《明史紀事本末補遺》記載:正在雙方戰事焦灼之際,明撫順降將李永芳,將從瀋陽剛剛繳獲的大炮和俘虜的炮手用之,“親釋其縛,人賞千金,即用以攻川兵,無不立碎者。”於是明軍遂敗。周敦吉、秦邦屏及參將吳文傑、守備雷安民等皆力戰而死。據《滿文老檔》記載,“自陸路追殺至河中”,很可能有相當的明軍被追殺入水,兵敗如山倒,其狀甚慘。只有周世祿從西北逸出,鄧起龍、袁見龍奪橋西奔,帶領殘軍俱走入浙營,繼續堅持作戰。

南岸以陳策、童仲癸、張名世的部隊和戚金率領的浙江兵已經在離渾河五里處佈列戰車銃炮,紮營駐軍,等待即將來臨的戰鬥。後金軍急速進軍將他們包圍。

此時 ,同樣接到增援瀋陽命令的虎皮驛、武靖營總兵朱萬良、姜弼,奉集堡總兵李秉誠統帥3、4萬精兵出現在白塔鋪。比起陳策所部,他們距離瀋陽更近,但是直到此時才姍姍出現在白塔鋪。面對被圍的友軍陳策部,他們採取了觀望的態度。結果被皇太極率軍驅趕,丟盔卸甲,倉皇逃離。

解決完白塔鋪的明軍,後金終於可以集中精力於陳策所部明軍。他們將陳策所部明軍包圍數層,四面圍攻。明軍給予了堅決的還擊,火藥用盡後,進行白刃格擊,最終除極少數人逃出生天外,全部壯烈殉國。總兵陳策、副總兵童仲揆與副將戚金、參將張名世及都司袁見龍、鄧起龍等並戰死。

此戰明軍幾乎全軍覆沒,但是後金也遭受了重創。在渾河之戰後,努爾哈赤帶領後金的部隊足足休息了五天,這和努爾哈赤一貫的速戰速決、連續作戰、一鼓作氣的作戰風格完全不同。在16日努爾哈赤還主持舉辦了一次悼念活動,祭文中提到了10個將領的名字,應該是在攻打瀋陽和在渾河之戰中損失慘重、筋疲力盡,需要養精蓄銳,恢復士氣。直到18日,才再行發兵攻打遼陽。

戰後,明庭也給予陣亡將士極高待遇加以撫卹。陳策贈少保、左都督,襲升三級,蔭一子本衛指揮僉事世襲,賜祭九壇,特加二壇,賜諡,營葬;童仲揆贈都督同知,襲升三級;張名世、吳文傑、周敦吉復原職,贈二級,襲升二級;戚金、鄧起龍、秦邦屏俱贈都督僉事,襲升三級;祠名昭忠以陳策;祠名愍忠以童仲揆、張名世、吳文傑、周敦吉、戚金、鄧起龍、秦邦屏;祔內秦邦屏姊土官秦氏特准加二品服色,給與應得誥命,子馬祥麟授指揮使以示褒錄一門存歿忠勇之意;陣亡主客官兵各行原籍優恤家屬,仍設壇祭以慰忠魂;其餘死事大小官員續查的確,一體題恤。而這只是諸多撫卹嘉勉的措施中最為主要的一次,還有更多的撫卹嘉勉星羅記諸於史料之中,應該還有不少未被記載的撫勉。

二、戰術檢討

此戰固然激烈,幾乎可以認為打出了明軍對金的最高水平,將士們的作為也是可歌可泣,值得感佩。但是應該看到這實際上還是一場敗仗。如果我們不能踏實下來總結經驗教訓,而是僅僅停留在大唱頌歌、壯懷激烈的層面,無益於我們認識歷史的真相,無益於我們繼往開來,也無益於我們深切感受到作戰將士們是在怎樣的條件下作戰、從而對他們產生更深層次的敬意。

陳策、童仲揆所部在接到上級命令後從駐地黃山前往瀋陽。黃山在今日的遼陽市湯河水庫東,從黃山到遼陽大約有小100裡地,而從遼陽到瀋陽則有大約100多裡地。可以說,陳策所部能夠及時出現在戰場相當不易,沒能在瀋陽失陷前出現在戰場也不應被指責。但是當他們到達戰場在戰鬥之後,得知瀋陽已失,他們是否有過詳細的對敵情和我情的分析,是否有過戰術上的深入探討和佈局,我們不能絕對說沒有,但是起碼從史料上看沒有記載。而且從後面戰事的發展過程來看,似乎很難證明明軍對於戰事整體有過事先的戰術安排。總之,根據史料記載,主帥下達了撤退的命令,然而有一些戰將不同意,想要和敵接戰,於是主帥同意了。

1、檢討之一:不進不退

行軍到瀋陽城下,得知瀋陽已失。那麼下一步是進還是退,是一個統帥應該考慮的問題。但是無論是進是退都應該是根據現實情況作出的、有根據的、有目標的。

在當時的情況下,進,只可能是收復瀋陽。那麼陳策部當時有沒有收復瀋陽的實力呢?

首先,我們要計算一下雙方的兵力。其時,後金在瀋陽有精兵數萬。由於滿清對於己方用兵的數目一直諱莫如深,各種史料幾乎都沒有明確的記載,因此很難準確估計後金的具體兵力。由於在後金的史料上記載,最先出擊的是右翼四旗,後來驅趕白塔鋪的明軍時又出現了左翼四旗。像黃旗、紅旗、白旗這三個主要的旗色都在史料中出現過。如果史料準確的話,確有炮轟明軍之事,那麼就連剛剛投降的瀋陽明軍都用上了。總之,後金的兵力是幾乎傾巢出動。按照主流的看法,當時後金的全部兵力在5萬以上是問題不大的,只可能多,不太可能少。

那麼,明軍呢?按照一般看法,陳策所部明軍約萬餘人,而且還是一萬出頭,對此我認為是估算少了。熊廷弼在任之際,曾經將野戰部隊分為十隊,任命了十個總兵,每人率領一隊計一萬人。而在這支部隊中除了陳策是總兵之外,童仲揆是副總兵,是剛剛提拔上來充任“十總兵”之一的將領。因此,從理論上講,這一部明軍應該有2萬人。當然,所謂“十總兵”之說只是一種說辭,實際上可能並未如此準確。

在史料中,《明實錄》中記載的是萬餘人。而在敵方《滿文老檔》的記載中,則明確記載了明軍共2萬人,當然這隻可能是估數。因此,這支明軍的比較準確的估計應該在萬餘至兩萬出頭之間。

其中,戚金率領的浙兵,《明實錄》中明確記載是3000人。在史料中見到的其他將領,秦邦屏、周敦吉、吳文傑、周世祿、袁見龍、鄧起龍、雷安民、張名世。按照明朝的慣例,這些將領每個人都是帶有本部兵馬的,臨時歸總兵節制。當然,我們不能忽略陳策和童仲揆也是有本部兵馬的。陳策是川浙總兵,他陳策和童仲揆都是西南的將領,他們部下有大量西南部隊也不足為奇。這些人每個人帶上一千兵馬,就已經突破了一萬人,因此,此部明軍的數量估數應該是在13000人至20000人之間。18000人應該是一個比較合理的數字。


渾河之戰明軍戰術分析及檢討

陳策部只有不到2萬,以少戰多,若非用計,便是戰鬥力和對方相比較有很大優勢。陳策部用了什麼計策我們看不出來,但是後金強大的戰鬥力是眾所周知的。此時去收復瀋陽,不亦於痴人說夢,顯然是下策。如果不能前進,就只有後退一途,可是陳策部卻選擇了停。其時,後金在戰略上處於攻勢,明朝處於守勢。在戰術上,陳策部處於劣勢,以防守為佳。防守,不選擇城牆高大、軍備充足的城堡,卻選擇瀋陽城根底下的渾河,確實讓人狐疑。在此後的戰鬥之中,河北士兵的飢疲、河南部隊打光彈藥,都和這個遠我而近敵、缺乏戰術縱深的決策有很大關係。

2、檢討之二:分兵

停就停罷,還做出了分兵的決策。本來就處於劣勢,還要分一部分在河南,留一部分在河北,造成力量的分散,讓敵人更加容易的各個擊破。

3、檢討之三:背河而陣

最讓人不可理解的是渡過河北的部隊,既然是打算進,所謂“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本來就處於劣勢,那麼充分發揮進攻者的優勢——機動性和突然性是十分重要的。可是這隻部隊渡過河北之後,選擇了——築營。如果要築營,留在河南不是更好嗎?

背河而陣,歷來是兵家大忌。因為作戰一旦失敗,失去戰場的控制權,敗兵缺乏有效的途徑撤出戰場,容易導致全軍覆沒,失去重整旗鼓的機會。韓信背水一戰是有後招的。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是為了激發士兵戰鬥的勇氣,給偷襲的部隊爭取時間。如果沒有偷襲的部隊,背水一戰的部隊雖有一時之激勇,可以抵擋一時。但是從力量對比上來講,終究是敵強我弱,時間一久,疲餓交加、勇氣盡失,必遭慘敗。即使在慘鬥之時,能夠在殺傷上能較之敵軍多出一些,但是由於失去戰場控制權而失去的兵力,將絕對大大超過激鬥殺傷的兵力。而此時的明軍就做出了這麼一個極不明智的決定,而之後的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河北的明軍在優勢的敵人壓迫下,飢疲交加,最終潰敗。在潰敗之後,除了極少數人,絕大多數人都沒有逃出生天。如果他們能夠有效撤離,在河南明軍的支持下,重整旗鼓,再次投入戰鬥。以他們在河北所顯示出的戰鬥力,即使不能創造奇蹟——翻盤,局勢也比現實中達成的結果要強很多。

4、檢討之四:坐以待斃

至於留在河南的部隊,也有值得商榷的地方,那就是不作為——築好營寨,等著別人來攻,十足的烏龜政策。像極了孟良崮戰役中的74師,甚至連74師都不如,74師好歹有一個以自己為“樞紐”,其他部隊配合全殲共軍主力的戰術意圖。而陳策部只是不停的向遼陽求救兵,一個“救”字,道出了統帥此時的心情。在之後的戰鬥中,進不能助北岸的明軍一臂之力,退不能做果斷的切割,保存有效的反制力量,像烏龜一樣躲在殼子中,反覆求救。人不自救,天豈能救呼!

5、檢討之五:遠河而陣

就是河南部隊築營的地點也讓人琢磨不透——選擇距渾河之南5裡築營——他們想做什麼?據守不應該據河而守為佳嗎?即使想要半渡而擊之,也不應該把築營地點放在遠超當時火器射程的5裡地之外啊!實戰中,後金部隊消滅河北岸的部隊後,輕易的渡過渾河,迅速對河南的部隊形成包圍,不是沒有原因的。

6、檢討之六:坐觀虎鬥、望風披靡

與陳策、童仲揆部接到救援瀋陽命令的同時,和陳策、童仲揆同為遼東十總兵的、離瀋陽幾乎只有一步之遙的虎皮驛、武靖營總兵朱萬良、姜弼,奉集堡總兵李秉誠也接到了救援的命令,他們統帥的士兵約有3、4萬人,全部是精兵。可是他們的速度慢如蝸牛,直到陳策部被圍才出現在白塔鋪。

朱萬良、姜弼、李秉誠坐擁數萬精兵,在白塔鋪觀望不前。只派出數百人作為前哨前去打探。話說無巧不成書,明軍前哨正趕上後金副將雅鬆帶著200人前來偵查。兩支同樣具有偵查性質的隊伍狹路相逢。雅鬆看見明軍人多,掉頭就跑。明軍見到有便宜佔,焉有不佔之理,一路追殺,一直追殺到後金大營。在浙軍南邊執行包圍任務的是以正白旗為首的左翼四旗,皇太極見到這種狀況,立即率軍進行反衝鋒。這回輪到明軍掉頭就跑了,而且一跑就跑回了白塔鋪。皇太極趁勢掩殺,竟然衝破了三總兵早就布好的軍陣。皇太極一口氣追殺了40餘里,斬殺數千人。據《滿文老檔》記載,這些明兵身著重甲,“其厚如許,刀槍不入”,可見裝備之好。3萬多精兵,被人像趕豬一樣追殺,後金士兵連用刀砍起來都費勁,好不容易才殺了數千人,真是悲哀。

三、暗流湧動,大廈將傾

明軍在決策上犯下了如此之多的錯誤,即使他們在後來的作戰中表現的極其英勇,也不得不面對失去了戰術上的先機,品嚐失敗的苦果。反觀後金方面,判斷準確,積極果決,行動迅速,堅韌不拔。他們取得最終的勝利應該說不是偶然的。

那麼明軍方面為什麼會犯下如此之多的錯誤?難道他們真的如此愚笨?要想搞明白這些個問題,則要猜測一下明軍內部究竟發生了什麼?

1、矛盾重重,意氣用事

陳策部行進到瀋陽城下,得知瀋陽已失,做出了撤退的決定。統帥做出了相對正確的決定,部屬卻加以反對。雙方各有主意,表面上達成了一致——形成了一個折中的決定——停——停在渾河——不進不退——於是乎雙方都有了面子——並葬送了自己的卿卿性命——葬送了大明帝國最為精銳的部隊。我們對於敢戰、能戰、併為國家英勇捐軀於戰場的勇士是欽佩的、敬仰的,連他們的對手對他們也是欽佩的。但是我們也應該承認,這支部隊有著明軍其他部隊一樣的陋習——內耗。

考察挺進河北的部隊,基本上都是四川的部隊:秦邦屏是四川石柱都司僉書;周敦吉和吳文傑是川將劉綎的老部下;周世祿也是川將;袁見龍、袁起龍(應該就是鄧起龍)是播州土官(播州即遵義);雷安民也是劉綎的老部下,似乎是個土官。留在南岸的則有由副將戚金率領浙軍,陳策(原遵義參將、四川副總兵)、童仲揆(原遵義參將)的本部兵馬,戴罪立功的明將張名世(原滁瀘參將)部。雙方陣營分明,幾乎是以地域為界,一部挺進河北,一部留守河南。而且根據《明實錄》的記載,雙方在戰前就有不合的表現,甚至發生過暴力衝突。從之後的戰事來看,雙方僅隔一河,卻互不搭理,互不協同,各打各的,甚至似乎有意拉開雙方的距離,可見雙方之間有相當的隔閡。

當此國難之時,面對強敵之際,兩支精銳部隊卻各呈意氣,不能精誠團結,共同對敵,怎能不令人嘆息扼腕。凡禍事起於蕭牆之內,而非江湖之遠。

2、當斷不斷,當從不從

在明朝,總兵一般不是常設官職。只是在有需要的時候,朝廷才劃撥兵馬,歸其節制。陳策和童仲揆這兩個總兵正是如此。無論是其他將領所統帥的川兵、滇兵,還是戚金統帥的浙兵,都是臨時劃歸他們二人節制的兵馬。從事態的發展來看,他們二人對這些非本部部隊的指揮十分吃力。這當然有制度的原因。明朝將領戚繼光在《登壇口授》中,對於總兵不能總兵就有過非常精闢的描述:諸將平日尚怕督撫,若總鎮操守清嚴,也略怕他。到了報警時,便不怕總兵了,蓋知兵馬由不得總兵調度,政出多門故也。及至敵入之時,督撫也不怕,即有小過,料督撫拘泥舊套,恐有臨敵易將利害,必然姑容。且總兵不惟不能做主將,更為諸將所執拗,甲曰左,乙曰右,嗷嗷眾口,以致主將無所適從。其故為何?蓋逆知敵未出邊,錦衣官校至矣。督、撫、總兵,或亡於陣,或逮入京,其時誰與他算帳,欲便追論諸將之失,誰復聽之?既而代任上司,又不惟不行查究,乃預為己地,且益加優言,冀其感我,必然盡力於我,殊不知奸猾之徒,騙過了多少上司。此諸將所以不用命者,有所恃也。如此看來,那些總兵、督、撫還真是有可憐之處。不過這不應該是藉口。

作為一個統帥,應該時刻保持冷靜,權衡利弊,進退有度。當統帥做出了決定,部下有疑問當然可以提出。如果部下的疑問確有正確之處,自然應該詳加探討,統一認識。否則就該拿出統帥的權威,而不應該搞什麼妥協。

任何一個職位,權責都是統一的。作為統帥,陳策和童仲揆兩位總兵,既沒有行使自己的權利,也沒有盡到自己的義務。留在渾河南岸的部隊,我們很難估計其數量。但是挺進渾河北岸的明軍在萬人之上可能性是很大的。作為這支部隊的主要戰鬥力量挺進河北,兩位統帥居然都不隨川軍大部隊行動,卻留在南岸浙軍的營壘裡,足見二人對於挺進北岸的態度,以及他們對於手下部隊控制不力的無奈,也足見他們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如果說,作為四川副總兵的陳策援遼時,還掛了一個川浙總兵的頭銜,其中還有一個“浙”字,留在南岸還有那麼點不成理由的理由的話,那麼本是川軍出身、遵義參將、援遼時升為副總兵、被指定統帥一部分川軍的童仲揆無論如何是沒有任何理由留在南岸的。

3、求戰心切,驕傲輕敵

對於為什麼不撤回遼陽,而堅持要留在渾河岸邊一戰,川將周敦吉提出的理由是:“我輩不能救沈,在此三年何為?”——“我們不能去救瀋陽,在這裡呆三年幹什麼?”三年的時間很長嗎?對於遠離家人,身處不適應的環境的遊子而言,的確是太長了。結合熊廷弼的奏章,這些遠離家鄉的遊子想回家不是一天兩天了。川軍之所以有如此迫切的求戰慾望,很可能是在東北苦寒之地待久了,待煩了,想回家了。這些川軍想必是對自己的戰力有絕對的信心,指望著一戰而定,之後就可以離開遼東這個寒長暑短的“破”地方,回家和親人團聚過好日子去了。這種心情,我相信是個正常人都能理解。

據《明史》記載,秦良玉所部號稱白桿兵,歷經沙場,戰無不勝,“素為遠近所憚”。而這支部隊裡的石柱都司僉書秦邦屏正是秦良玉的兄弟,那麼他所率領的應該正是那支鼎鼎大名的白桿兵,其戰鬥力是毋庸置疑的。然而,他們戰略戰術上都沒有規劃,知己不知彼,輕視後金部隊強大的戰力,忽視自身在客場作戰的事實,只求簡單的一戰而定。實在有點輕敵、輕率了。由於他們的輕敵,由於他們的輕率,由於他們在戰前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所以在戰時他們雖然取得了短時間的優勢,但是很快就因為深陷包圍、持續作戰、飢疲交加、後援無繼等問題敗下陣來。而且因為背河而陣,失去了重整旗鼓的機會,幾乎是全軍盡墨。

渾河之戰明軍戰術分析及檢討

4、懦弱怯敵,逡巡不前

雖然陳策和童仲揆所率領的川兵和浙兵因為戰略戰術決策等技術問題及人事關係等內部矛盾導致失敗,但是其堅決執行上峰命令、英勇和敵人作戰的事蹟還是值得肯定和敬佩的。他們的英勇和壯烈不但在當時得到朝廷和敵人的一致尊重,而且在身後贏得了後人的敬重和懷念。那麼,駐兵白塔鋪、坐擁精兵數萬、離瀋陽更近在接到上峰命令後卻先發後至、遙看戰友苦戰卻逡巡不前、僅僅面對少量敵人就一敗千里、潰不成軍的朱萬良、姜弼、李秉誠三總兵,就更深刻的揭示了為什麼面對弱小的後金,強大的大明朝會一敗再敗,最後丟掉了繁花似錦的萬里江山。

以大明的國力,大明的文明程度和管理能力,和落後弱小的後金作戰,本來應該具有巨大的一面倒的優勢,可是我們看到的事實似乎卻與此相反。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完全是大明朝自己的問題。渾河之戰結束後,大明朝對這三個畏敵如虎、失職兵敗的總兵進行了處罰——也就是戴罪降級,走走形式過場而已,沒人當回事。過了一段時間後,風聲過去了,三個人基本都官復原職。與大明對他們三人遮遮掩掩、含混不清的處理態度相比,後金對雅鬆的處置則明確了很多,望風而逃是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的。經過此事,原為副將的雅鬆,直接從副將降為備禦,攻佔瀋陽、遼陽所發放的賞賜全部收回。且這項處罰作為單獨一條明文列於《滿文老檔》中。此後數月,努爾哈赤又多次遷怒於雅鬆,最後終於找了一個茬,要了他的小命。在《滿文老檔》之中,在此次戰役中犯錯誤的將領被剝奪財物賞賜、降職、驅逐、乃至殺頭的情況不絕於書。雖然透露了後金政權的野蠻,但是懲戒的效果確實起到了作用。同樣是犯了錯誤,明金雙方在處理上巨大的差距顯示出一方已經垂垂老矣、掉頭向下,而另一方生機勃勃、正在上升。

公元1621年,明天啟元年,在渾河兩岸近2萬明軍浴血奮戰,用鮮血和生命譜寫了一曲壯烈的悲歌。然而,這用上萬生命燃起的火花,無力改變大明朝內部的諸多問題,無力扭轉大明朝衰落的軌跡,無力改寫歷史,最終只能變成一片燦爛的煙花,照亮了汗青方寸之間,給後人以無窮的激勵和感召。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