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狗是人類親密的朋友,而狼卻不是?
因為狗不僅幾乎不傷害人類,甚至表現出強烈的親近感。
從狼類中馴化出溫順的犬類,歷經了成千上萬年的演化。
而前蘇聯一位科學家,卻用60年把野生狐狸馴化成了家狐。
德米特里·貝利亞耶夫是一位遺傳學家。
他對狗這類家養動物的馴化過程十分好奇。
他認為,在漫長的演化中,相對容易馴服的狗成為自然選擇的勝者留存下來。
而其中物種相關基因的改變一定朝著某個方向定向改變。
但歷史已經過去上萬年,即使挖掘出遠古的狗化石,也再難考究基因的演變情況。
於是一個想法從中孕育,他打算復刻祖先把野生動物馴化成家養動物的過程。
這想必是個漫長的實驗,或許需要幾代人的研究接力才能完成。
但德米特里不曾想到,只在60年裡就實現了當初的馴化目標。
他親眼見證了野生動物一代代地被培育成家養動物。
1959年,德米特里開始了他的馴化實驗。
實驗對象的挑選十分關鍵,他最終選擇了一直痴迷的銀狐。
銀狐是一種患有黑化症的紅狐。
它們全身底毛呈現黑色,只有毛尖才稍微帶點白色,在陽光下像閃耀著銀光。
銀狐其實是狗的近親,但在此前從來沒有被馴化過。
而且當時在蘇聯境內,存在大量銀狐的養殖場。
人們捕捉野生的銀狐回來,獲取它們的皮毛製作服飾。
雖說是人工養殖,但它們卻仍然保留著野生特性。
養殖場也只是短暫的物理性囚禁場所。
德米特里於是到養殖場,挑選“榮幸”參與到實驗中的銀狐。
以馴化為目標,他對於實驗者銀狐的挑選也制定了嚴格的錄用標準。
也就是說,選擇的銀狐應該儘可能表現出溫順的一面,這對於下一代溫順基因的選擇概率才更高。
於是德米特里帶上厚厚的手套,伸進鐵籠裡試探銀狐的反應。
面對這隻突如其來的大手,有的銀狐情緒激動地衝上前撕咬,有的則害怕地縮在角落。
而這兩種銀狐都不符合德米特里的選擇標準。
他最終選擇了30只公銀狐和100只母銀狐。
這些銀狐都保持著相對冷靜隱忍的態度,表示對人類不太抗拒。
此後,這130只銀狐就受到了人工的選擇干預。
每到銀狐7、8個月性成熟時,德米特里就對它們做出評估。
他用“最馴服”、“馴服”和“不夠馴服”三個等級給它們評級。
評級方式和之前的選擇方式類似,根據銀狐的反應冷靜程度進行評分。
得到相同等級的銀狐歸在一起繼續生活與繁殖。
這樣選擇得到的下一代竟然就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第二代培養的銀狐在行為舉止上已經相比野生銀狐改變了許多。
它們明顯性情更溫和,就連毛色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這讓德米特里對實驗更加堅定,通過實驗能成功馴化出“家狐”。
就這樣按照等級劃分定向地培育了幾代,一代代都讓人驚喜。
實驗開展五年後,第四代的銀狐對人類更加親近。
它們的毛色也開始呈現出多樣化。
有些一出生就帶有雜色的斑點,而有些則帶有白色與黑色交替的色塊。
同時它們的耳朵竟開始像狗一樣下垂。
到了第6代時,銀狐的馴化程度已經超過了預期效果。
它們渴望和人類接觸,會像小狗一樣低聲嗚咽和舔人,讓人看了大為所動。
於是德米特里在三個等級的基礎上增加了一個“菁英”等級。
在這一代中,“菁英”比例只有2%。
這成為了之後馴化程度的一項重要指標。
對比起第一代的銀狐,馴化後的銀狐出現了一些明顯的性狀改變。
比如它們大都耷拉著耳朵,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比如出現多種毛色,尾巴變得又短又卷。
甚至當有人呼喊它們的名字時,它們能迅速地作出反應……
這些特別的性狀被稱為“馴化的形態學標誌”。
而各種被馴化的動物通常都具有類似的馴化標誌。
實際上,銀狐的馴化過程比預想快得多。
原本設想漫長的實驗篩選過程,可能濃縮至一代人以內就能出現成果。
但德米特里還是沒能如願看見最終的馴化結果。
1986年,德米特里去世了。
這場狐狸馴化實驗在研究人員的接替下繼續進行著。
馴化的銀狐至今已經繁殖了超過40代。
在30~35代時,定向選擇出現的“菁英”比例已經達到了80%。
58代後的銀狐已經全然獲得了馴化特質。
它見到人的身影就急切跑來,搖晃著捲曲的尾巴。
對陌生的人類不僅沒有表現出恐懼,它甚至歡喜地蹭入人的懷裡,熱情地親吻。
這時眼前的銀狐更像是一隻親切的狗,而不是凶惡狡詐的狐狸。
把野生銀狐馴化成家養銀狐固然是實驗的最直觀目的。
而要擴大實驗的影響,本質是要研究馴化下的基因改變。
德米特里早前認為,馴化必定定向選擇出了某種“溫順基因”。
對“溫順基因”的採集,也許在其他物種的馴化中也有借鑑意義。
這時,馴化數據量已經足夠多,接下來就是對基因進行比對分析。
就在去年,這個研究團隊發表了對於馴化銀狐的基因研究。
他們分別從馴化銀狐、養殖場養殖的銀狐和具有侵略性的銀狐中選出10只,進行基因測序。
結果發現,三組銀狐的遺傳區域大部分是重合的。
而一個負責腦細胞之間傳遞化學信號的SorCS1基因引起了研究人員的關注。
超過60%的馴化銀狐出現了SorCS1突變基因。
但在其他兩組銀狐中,這種基因突變情況並沒有出現。
在此前的研究中,科學家推測SorCS1基因與自閉症和腦退化症有關。
也就是說,這個基因或許就和動物的社會行為緊密相連。
SorCS1突變基因可能就是德米特里所追尋的“溫順基因”。
除了基因差異之外,這三組銀狐大腦裡的多巴胺分佈也明顯不同。
未被馴化的銀狐具有更高水平的多巴胺。
而馴化銀狐的多巴胺相對水平較低,這讓它們在與人類接觸時產生的焦慮感更少。
這說明,馴化銀狐對於感知多巴胺的基因活性也受到了改變。
“溫順基因”的發現,讓人類又可能把馴化的“魔爪”伸向其他動物。
同屬犬科的動物是否共用這些“溫順基因”?
再沿擴至哺乳動物的類別中,又有多少物種能受“溫順基因”控制?
人類正在逐漸揭開動物馴化的神祕歷程。
考古學家、遺傳學家格雷格·拉森曾說:“如果人類沒有馴化物種,地球上最多隻會有幾百萬人。”
憑藉聰慧的大腦與先進的科技,人類對自然界的征服逐漸擴大。
其中馴化物種就是一個足以體現人類智慧的途徑。
把危險化作服從,以確保減少人類生存的威脅。
但在生物多樣性與人類生存之間,人類也還在努力掌握好這杆平衡稱。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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