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女人容易獲得資源,也更易浮躁,忘記藝術、忘記專業,忘了“女演員”首先是“演員”。

流量年代掩埋了不少實力派。最近在翻看惠英紅採訪,像惠英紅這類演員,怎麼就沒有大魔王那樣紅呢?

惠英紅: “英雄”不問出處

▲惠英紅 X T Magazine,太大魔王範了吧!

惠英紅: “英雄”不問出處
惠英紅: “英雄”不問出處

▲惠英紅最近在東京電影節拿獎,在ins兌現承諾爆泳衣照

這兩年是惠英紅的高峰時刻,16年演了兩個完全兩極的角色,一個瘋癲卻可愛的老人,一個內斂卻狠毒的婦人,一頭拿香港金像獎、又斬獲金馬獎,全網封神。

但她遠遠未夠很“紅”,微博粉絲僅僅140萬,只是當紅流量小花們的一個零頭,可在舞臺上,鏡頭前,足足以演技吊打她們......

惠英紅: “英雄”不問出處

▲惠英紅57歲還在拍動作片《Mrs.K》,聽說只是為了試驗一下還能不能打......

她談自己演戲——

每一個角色都要吃透琢磨淨。劇本上沒有的細節,她就去過一下別人的人生。

比如《血觀音》裡狠辣的棠夫人。

“她的身世有問題,她不可能是大家閨秀,如果是,她不會那麼貪婪,那麼愛權。”“她抽菸,喝酒還翻杯,這種背景有可能是酒家女,也可能給虐待過,才會那麼沒有安全感。”“所以我故意做的比較卑微一點。有這個卑微,當她報復的時候,才會有很大的區別。”“真的,一個人一直給壓住,當有一天她有機會(報復),其實才恐怖。”T Magaz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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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觀音》裡的棠夫人,野心勃勃的女人,到歌廳唱的是《上海灘》

她談自己挑戲,錢不是最要緊的——

《幸運是我》的羅耀輝是個新晉導演;最近的電影《翠絲》,新導演......《血觀音》是楊雅喆的第三部片子;她挑的是角色和劇本,至於錢,她完完全全可以靠別的商業片補足。

惠英紅: “英雄”不問出處

惠英紅說,我不是神,我只是比較幸運而已。

惠英紅的樂觀,不是那種傻白甜的樂觀,而是歷盡劫難、涅槃重新的通達。

她人生有多大起大落,完全可以寫成一部大戲。

說實話,當年港壇有四位女打星爭鋒,她並不是最美貌的。但今年惠英紅59歲了,越來越好看,是有韻味的好看。

女人前40歲的美貌,靠天分、靠父母、靠打扮,40歲以後的容顏和氣度,和經歷有關。像惠英紅這樣的女人,無須張嘴,一個眼神便有說不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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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英紅X《VOG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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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英紅X《時尚畫報》

她家是山東滿族正黃旗的後裔,1949年後舉家遷到香港。1960年惠英紅出生,惠家的8個孩子裡她排行第五。父親是自小被傭人養大的富家公子,可到了香港,先是被同鄉騙錢,又遭人攛掇開始賭博,從山東帶過來的一箱箱金子,逐漸被掏空,她的4個哥哥姐姐,都被賣到戲班。

出身矜貴心氣又高的父親,去針廠打工,運氣不好,打傷了一隻耳朵,一隻眼睛,從此待在家中。而自小被當作童養媳養大的母親,帶著她和幾兄妹沿街乞討。

惠英紅: “英雄”不問出處

▲小時候的惠英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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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代越戰時期,許多美國、英國水兵沿途在香港度假,灣仔就是著名紅燈區。惠英紅時常梳著兩條小辮子,帶著紀念品、口香糖、撲克牌和筷子到灣仔叫賣,“水兵通常都會買的,因為覺得我們很可憐。” 從那個時候惠英紅就懂得察言觀色,她得討人喜歡,才能更好地生存。

後來她誤打誤撞拿到第一個重要角色,就是《爛頭何》裡的妓女,“你叫我演妓女,我一定演得比你好,因為我在灣仔長大,見過不知多少‘吧女’,她們的心,她們的演繹,她們假裝的快樂,我懂。”

惠英紅: “英雄”不問出處

惠英紅出道不久,就憑武打片《長輩》拿了金像獎的第一個女主角,風光十年。

惠英紅: “英雄”不問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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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往後十年二十年,她接了不少角色,一路狂拍,每況愈下,人們只記得她出演了許多動作爛片......香港武打片日落西山,她的演藝生涯隨之墜入低谷。

初時多麼風光啊,那些年只能接一些非常邊緣的角色,落差太大,最低迷的時候她患過抑鬱,吞了30片安眠藥自殺。

但終究是沒死成,她說,上天不收她,沒到時候。

她報了香港中文大學的課程,學英語,信佛,還考了情緒治療的牌照。

她又陸陸續續接了一些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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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太講究是不是第一、第二主角,不再因此失神。她演了許多配角。她在許鞍華的《幽靈人間》裡扮演舒淇的媽。對於演員來說,一旦演了母親,角色就很難扭轉,之後也多隻能演長輩,最難出彩,可靠著這些角色,惠英紅找到了演藝生涯的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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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英紅後來接了許多精神不穩定的角色:失控的母親、痴呆症的老人......或許是因為之前的經歷,她演得尤為深刻細緻,這是她演藝生涯的轉角點。

2009年《心魔》,她扮演母親,片尾一幕堪稱經典演技。

一個酗酒、邋遢的單親母親,對兒子有極強的控制慾。她獨自坐在審訊室,聽見兒子殺了人。她的肌肉僵硬,下巴緊鎖,眼睛不敢向前看,沒有嚎啕大哭,崩潰已寫在臉上。那是一種無力扭轉,信仰倒塌的絕望、滄桑。

惠英紅: “英雄”不問出處

▲2009《心魔》

2013年的《殭屍》,又是一個母親角色,原本膽小又軟弱的女人,因為兒子被殭屍害死,拖著鐵棍去找殭屍復仇......你很少能在殭屍片中看見如此飽滿而多面的女性角色。

到了《幸運是我》,她演的一個獨居的神志不清的老人。惠英紅無數次想起自己的母親,她想起母親一個人在屋子裡抽菸,想起她已經甚至不清在家附近迷路,憑這部片拿獎,惠英紅在臺上泣不成聲。

憑著《心魔》拿香港金像獎時,在臺上她哭著說,

“我很想拿這個獎。其實28年前,拿了第一次之後,我風光了十幾年,然後不知道為什麼會跌到谷底,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找我,然後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把自己逼入了死衚衕……我試過放棄自己四年,我連放棄生命都有試過。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將來是怎麼樣,但我現在很有信心,我知道我自己屬於電影,屬於演戲的,哪怕是一天、兩天,只要是好角色,我都會盡量做好,我不會讓你們失望。”
惠英紅: “英雄”不問出處
惠英紅: “英雄”不問出處

說到底,惠英紅是要強的。這份要強讓她跌到谷底時痛苦萬分,你看有好些女演員人到中年,都回歸家庭,不然就安安分分地演一些中年女人該演的惡婆婆一類的刻板角色,照樣是“搵食”。

而惠英紅呢?不服,非常不服,不然不會有輕生的念頭。但這也是她人生最後悔的事,為什麼那麼傻呢?幸好有人把自己救回來,不然她怎麼能翻盤?

多年以後,惠英紅已經成為無冕之王了,坐在《我就是演員》的臺上做客席評委,聽見林鵬說自己拍了兩部打戲,已經被龍女郎、女打星的標籤束縛,很難找到別的角色來演。惠英紅很直接地說:我拍了十年的大戲,你還沒有被完全定型。剛才你的回沖點做得不夠好。

惠英紅: “英雄”不問出處

一個見過世面的女人。你經歷過的中年危機,她都見識過,還差點溺死,可到後面20年,同代女演員都幾乎已經消音,而她還在那裡,衝刺事業巔峰。每一個角色都是一罈深池,她依舊義無反顧扎進去。59歲了,她還相信“夢想”這個詞。

如果到59歲,還能相信夢想的存在,我的初心,就還沒丟。

光芒可能不會在你最渴望的時候照進來。如果幸運沒有送到你手上,人又該如何自處?生活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地雞毛,還有冷眼和荊棘。可有些時候啊,地上也會有散落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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