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我昏昏沉沉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竟身處海底,周圍一片萬籟俱寂,只聽到海水流動發出的聲音。
我怎麼在這裡?我們猛的坐起,看著身上還是那件麻布衣服,衣服上還有幾塊乾涸的血跡,胸口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痛。之前記憶也如潮水般湧入我的腦海。
殺姐姐,東方,小月……
我馬上向外跑去,想去看看東方、看看殺姐姐、看看小月........我好希望這只是一場夢。可終究被擋了回來,我撞在了一層透明的結界上,我難以置信的用雙手觸摸著那層結界,一點點的絕望與恐懼肆意蔓延開來,淹沒我的心頭。
我使勁地拍打著,喉嚨裡發出一聲聲嘶啞的哀求,可迴應我的只有無盡的空寂與冷清。
不是放逐就是囚禁,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我放棄了掙扎,沿著結界癱倒在地上,無助的望著四周一模一樣的深藍,聽著四周一模一樣的寂靜……
第三天
我從夢中睜開疲憊的雙眼,目光空洞,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更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我就那樣靜靜的躺在海底柔軟的沙地上。
昨晚我夢見了東方,夢中他依偎在我的懷中血早已浸透他的衣裳,我而卻什麼也做不了,還記得他對我說的:“骨頭,不要死,聽我的話,不要死,就算世界上沒有人愛你,你也要好好愛自己........”
不要死?是啊!我現在連死的權利都沒有,就像一個行屍走肉,生無意、死無門,之後的每一天自己只能被囚禁在這一方天地中,守著這永世的絕望與孤獨。
這時幾隻藍色的小魚從我的上方游來,我有些驚奇又有點欣喜,這裡魚可以有進來嗎?那麼我應該不是孤獨的,至少還有魚兒可以陪伴我。
我激動得伸出手想要去摸摸他,可是我的手指竟直直的穿過了他的身體,呆楞片刻,我苦笑一聲,原來連這個都是假的,我至始至終都是一個人。
最開始的美好都只是一場夢,所有的人都因為我不在了,我就是一個災星,我沒有資格擁有幸福和自由。
如果他覺得把我囚禁在這裡是對的,那我就服從他的安排,永生永世的呆在這,畢竟我從來都沒有為自己選擇的機會……
糖寶她有了十一師兄,沒有自己應該也沒事兒,十一師兄對他很好。我不是一個好孃親,沒能旅行對糖寶的承諾,希望它不會怪我。
我不願在想便合上了雙眼,聽著遠處傳來的鯨歌,很難聽出是幾隻鯨魚在此遊蕩,多麼淒涼。他們的歌聲在無邊的深藍穿梭,一次又一次,那也許是呼喊著同伴和家人,可我的呢?我什麼都沒了……聲音穿透我的耳膜,慢慢的在他們歌聲中沉睡過去。
第二百六十三天
我同往常一樣在鯨魚的歌聲中醒來,看著眼前每天同樣的世界發呆。
我也不知道這已經是第幾天了或是說第幾個月了,每天醒來就只是望著這深藍的世界發呆,看著一支支小魚遊過,明知道那是假的,我卻看得很認真。我不願在想之前發生的事,只想放空一切,可是腦海裡總是會浮現出以前的日子。
會想起他想起他的嚴厲,想起他的關心,想起他的絕情。
我輕輕的撫上自己的臉,指紋摩挲著臉上那坑坑窪窪的傷疤,自己為什麼會愛上這樣一個人,如果能不愛該有多好,可我知道自己做不到..........
第四百九十七天
“咚—咚—咚—”
我是被一陣鐘聲給驚醒的,我很奇怪在這裡不知有多少個日夜了,可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除了鯨魚歌唱的其他聲音傳來。海底一直都是寂靜的,只有偶爾的鯨歌傳來,其他聲音都像是被海水吞噬。剛開始我還會因為它太過沉寂而感到害怕,後來也慢慢習慣了也或許是我的心靜靜的麻木,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緒。
而這鐘聲是哪傳來的?我仔細聽了一下一共有七十二聲,腦中像是有什麼東西被引出,那鐘聲濃厚悠揚縈繞耳畔,是記憶中熟悉的。
那是長留山的鐘聲,敲響了七十二下,今天應該是沐劍節吧!我苦笑了一下,自己原來一直在長留海底,沐劍節是兩年一次,我在這裡原來已經呆了一年多了,時間過的很快,可我卻覺得他走得好慢,不過快與慢好像也沒什麼重要的了,陪伴我生命的是永生永世的絕望。
還記得上次沐劍節朔風提出要和我比賽捉滾滾魚。雖然當時我胸口悶疼,身體虛脫無力,但還是欣然答應了。其實我知道他是看我一個人獨自哀傷想要逗我開心。不過我確實開心了起來,那是自從師父中毒後我最放鬆,笑的最多的一個晚上。在我氣喘吁吁終於搶先一步把滾滾魚捉到懷裡仰天大笑時,眼前突然一黑,身子一沉,整個人撲通掉進了海里,當時朔風一定嚇壞了吧……
不過我當時我也不知道原來我的身體已經虛弱到這種地步了,為了他可以多活些時日,為了自己可以有時間為他解毒,我每天都會喝好幾種補血湯藥,可好像並沒有用,血液流失的速度遠遠超過了身體的承受能力。
我再次醒來就發現自己當時躺在師父的榻上,這讓我嚇了一跳,馬上起來要離開,可過多的失血讓我大腦眩暈,之後發生的事是我這一生最寶貴、最難忘的。
師父的吻,師父的氣息……
雖然我知道師父當時只是毒性發作入魔了.......
雖然我知道這件事的後果.........
雖然我知道這是大逆不道……
但我還是沉淪了,我沒有辦法,沒有信念去推開他,以至於造成之後的種種惡果。
一切都是我的自作自受……
我緩緩的沿著結界滑下,緊緊的抱著雙腿蜷縮著,將頭靠在膝蓋上,聽著鐘聲的迴音迴盪。
他們一定玩得很開心吧……我記得糖寶和輕水特別喜歡這一天。
可惜朔風不在了........
所有的一切都變了,如今陪伴我的也只有這孤寂與絕望.......
第一千三百六十二天
我這靠在結界上,蜷縮著雙腿,指尖在結界上摸索。透明的結界與海水的深藍相融,絲絲冰涼直戳心間,在我身體裡縈繞。
一次次回憶,一陣陣寒冷,一片片孤獨。
我不曾要求你能給我溫暖,但也求你別在我心裡埋下永世嚴寒........
看似不存在的結界,卻封印了我的心和心裡的所有往昔。
海底的光線漸漸變暗,我又在這裡做了一天了。不知是不是外面已經入冬,我竟感覺到了絲絲涼意,我雙手緊緊地環抱住自己,輕輕的動了動已經麻木的雙腳。感覺頭越來越沉,眼前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最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暈倒的。
只知道再次醒來時天已經亮了。而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怎麼就變了,不再是那件粘有東方鮮血的麻布衣,而是柔軟光滑鑲有粉色碎花的冬衣。身體也不再發冷,感覺自己體內有一股暖流在流動,我很詫異昨晚是誰來過?誰會知道自己在這?是他嗎?
想到這,我隱約記起昨晚在昏睡中誰在我的耳畔輕聲叫了聲“小骨。”
“師父......”我好久都沒有開口說過話了,這一生師父低沉沙啞,熟悉中又帶著陌生。
為什麼要這樣!你為什麼不讓我看到你?真的就要這樣永生永世了嗎?
一滴淚從我的眼角滑落和海水混合在一起。這樣沒有未來,沒有希望的被囚禁著,我卻沒辦法恨你,我想過用血解開結界逃走,可這個想法又很快的被打消了。我不知道離開這裡自己還能去哪,我已經沒有家了,而且我還是沒法說服自己忤逆你。
也許正是因為我愛你,所以永遠都不過你........
第四千二百六十七天
不知過了多少個日日夜夜,看了多少條小魚游去游回,他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好像一個死人一樣被這個世界所遺忘,沒有我的存在,他應該會過得很好吧……
昨晚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其實我已經好久都沒有做過夢了,也許能夢到的都已經夢完了,夢裡的人也模糊了。
可昨晚的夢卻是那麼清晰,像剛剛發生似的。
我回到了花蓮村,回到了最初和他在一起的地方,我叫他墨大哥,為他做桃花羹。他為我修房子,為我過生日。
而這段溫暖的時光卻是所有痛苦的開始。還記得那碗桃花羹我小心翼翼地問他好不好吃,等到讚許地回答後我的心都被滿滿的喜悅和幸福填滿。
而如今我都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吃過東西了,桃花羹的味道也已記不起來。
我這一生再也嘗不到那個味道,再也看不到盛開的桃花紛飛,再也聽不到那縹緲的琴音,再也感受不到溫暖的陽光,唯一能體會的只有這深海刺骨的冰冷。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在海底無數不見陽光的日子,這雙手已經蒼白得幾乎透明,像之前看到過的屍體的皮膚。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甘願這樣死不死,活不活的被囚禁,可能我知道自己自殺也死不了,可能我知道逃走也無處可去,可能我只是期盼他能來看自己一眼,讓我知道她對我還是有幾分憐憫的,畢竟我曾經是他的徒弟,畢竟我們一起相伴了七年,可是這麼多年了我再也沒見過他一眼..........
絕望就像風,你猜不到它起於何處,也難預料它有幾分猛烈,它就這樣不找痕跡的掠過,無聲無息,無可挑剔的在心裡留下風暴後的瘡痍,一思念,就鋒利........
不見,不念;不念,不願;不願,不怨;不怨,不陷;不陷,終不見~
(以上是我的想象,你覺得她會在十六年間做什麼?留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