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瀾訪談“香港四大才子”——黃霑笑談風流

黃霑 流行音樂 倪匡 顧嘉煇 林燕妮 讀寫探祕 2018-12-16
楊瀾訪談“香港四大才子”——黃霑笑談風流

中學的時候,李小龍和我是一個年級的,雖然那時候他還沒練什麼功夫,打起架來已經相當厲害。平日裡我怎麼敢去惹他。無奈有一次他欺負我的弟弟,作為大哥只好挺身而出,結果當然是一敗塗地。"

黃霑一身唐裝,坐在我面前,說到這兒時,咧嘴一笑,仍然一付頑童模樣。霑叔(香港人如此稱呼他)心態本來就好,幾年前又娶了位年輕漂亮的太太,自然更樂了。一提嬌妻,霑叔滿臉盪漾著幸福的光澤,壓低聲音說:"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死心塌地地愛一個男人的女人,實在是幸福,幸福!"為了愛妻,他居然把抽了多年的煙給戒了,而且說戒就戒,絕不拖泥帶水。"‘戒了!'有一次她對我說,‘我們沒有孩子,你不在了怎麼辦。'我就下決心戒菸,好多活幾年陪陪她。"

楊瀾訪談“香港四大才子”——黃霑笑談風流

攝像師被感動了,給了他一個大特寫。

與霑叔談話是件十分愉快的事,我乾脆把事先準備的採訪提綱放在一邊,徹底享受談話的過程。

黃霑1963年畢業於香港大學中文系,畢業後首先進入廣告界,"人頭馬一開,好事自然來"這句廣告詞就出自他的手筆。後來他與作曲家顧嘉輝聯袂寫下不少膾炙人口的流行歌曲,風靡東南亞。因為文才飛揚,個性灑脫,與金庸、倪匡、蔡瀾並稱為四大才子。如今60歲的老先生依然活躍在電視臺的談話節目中,藝術生命長於很多年輕人,堪稱傳奇。

"浪奔,浪流,滔滔江水奔流永不休。"《上海灘》的主題曲一上場就大氣磅礴,攝人心魄。"其實,我那時還從未去過上海,浪奔浪流是我想象出來的。後來真有機會到了黃浦江邊,一看就傻了,哪有什麼浪啊,江水平靜得很。只有當船隻經過時,才會掀起兩道白浪。好在江上的船不少,這浪奔浪流還算說得過去吧。"霑叔說完哈哈大笑。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當年黃霑為電視劇《笑傲江湖》寫的主題歌深入人心。雖然後來此劇不斷改編,主題歌也屢有新作,但影響無一可及。

"當年作詞作曲的時間只有7天。偏偏顧嘉輝用了六天半,我心想這下完了。沒想到在這半天的時間,我居然寫出來了。那時候我們哪有傳真機呀,只有捧著話筒,他在那邊給我念譜子,我在這邊抄下來,再填詞。"

楊瀾訪談“香港四大才子”——黃霑笑談風流

黃霑是有名的快手,也正適合香港娛樂圈的快節奏。十幾年的時間中他寫了二千多首歌。"不過,拿得出手的不過三十來首,無非是有真情實感的那些,只有自己感動的才能感動別人。"

黃霑告訴我,這一個"快"字並非與生俱來。他當年聽說有人可以在一個小時內寫四千字,頗不服氣,就發願苦練。這一個小時是連構思帶寫作,幾乎,不,是徹底把人變成寫作機器。不過,也別以為這樣寫出來的東西必不成器。倪匡就對黃霑炫耀過:"四千字有什麼了不起,我能寫四千五。"而更讓黃霑瞠目的是他曾遇到香港另一位作家,只見此人左手扶紙,右手疾書,一邊寫,一邊向上推動紙張,簡直就像在踩縫紉機,一刻不停。如此一來,就不難理解為什麼香港作家可以同時寫好幾個專欄,這是生活逼出來的。

霑叔寫了不少書,其中的一本至今是香港最暢銷的單行本,紀錄尚無人打破。這就是《不文集》。有人推薦說,此書是性情文字,立即有人反駁說,"什麼性情文字,情字省了也罷。"

談到"色",霑叔從不隱瞞自己的觀點:"中國男人最虛偽,一邊想拈花惹草,一邊還正襟危坐,最不是東西,我就是要把他們的面具撕開。"但若如此以為霑叔是遊戲感情之人,便又錯了。老爺子用情很深,繼第一個妻子華娃之後,相伴多年的林燕妮又離他而去,偏偏財務狀況又惡化,他曾站在海邊,只願速死。但是想起自己上有老母(黃霑的父親有三個太太,家事相當複雜,孩子多,生活也不寬綽,母親受了不少苦,也受了不少氣),作為長子,不忍拋下她,這才斷了自殺的念頭。

楊瀾訪談“香港四大才子”——黃霑笑談風流

一年前,成龍在迴應使吳綺莉懷孕生女的醜聞時,曾說他只是犯了許多男人都會犯下的錯誤。坊間也有人認為這是一件風流而非下流的事情。黃霑卻發表言論說,什麼風流不下流,做了便是下流。古龍筆下的楚留香才是風流,留情卻未聽說留子。說到這兒,黃霑一拍腦門,"嗨,我這個人,嘴巴沒遮攔,總得罪人。"

其實,霑叔人緣好著呢。香港演藝圈的不少天王天后級的人物,如梅豔芳,都是他發現的。他成日價笑口常開,幽默瀟灑,圈內圈外的人都喜歡他。要說見證香港娛樂圈的盛衰,黃霑是當然的見證人。"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中,香港的娛樂業是鼎盛時期,影響遠及東南亞。想想看,當時臺灣遠未解禁,大陸仍然封閉,後來才慢慢放開,香港的經濟好,人們都願意消費,娛樂業人才濟濟,新作層出不窮,真是黃金時代。"談到這裡,黃霑不禁唏噓起來。

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搞清楚。香港娛樂業並不以文化見長,而黃霑卻有相當豐厚的傳統文化的底子,雖說可以做到雅俗共賞,在這些紅男綠女中間,他是否有點孤單寂寞呢?

"你是第一個問這種問題的人。"黃霑淺淺一笑說,"我告訴你一件事吧,有一次我主持一個大型的晚會,那真是群星雲集,華冠豔服,熱鬧非凡。散場之後,不知什麼原因我留在劇場裡,這時舞臺燈光依舊,除了我以外,場內沒有一個人。突然,有一種寒意從我背後慢慢爬上來。我突然明白什麼叫‘空'。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寂寞。我後來努力不去想它,但我知道它還在那兒。"

楊瀾訪談“香港四大才子”——黃霑笑談風流

於是,霑叔就格外尊崇自己的老友倪匡,因為他是個耐得住寂寞、可以終日與花草為伴而不感單調的人。這恐怕也是精神上的一種境界。每次黃霑去美國探望他,兩個人可以聊上個三天三夜,這多少給霑叔的心一種安慰,畢竟海內存知己呀。

為了向老友的境界靠攏,黃霑近幾年對佛學頗有研究,他稱自己已戒去"貪"字,這當然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誰現在跟我說,做某某事可以掙多少錢,只要不是我喜歡的事,我就不去做,甚至毫不動心。但是‘嗔'字卻是很難戒,如今看到有不思上進的年輕人,有不公平的事,仍然氣鬱難平。"霑叔,你不必對自己要求那麼高嘛。真做了無慾無嗔的老和尚,那個率性真誠的霑叔就不見了。

......

江山笑,煙雨遙

濤浪淘盡紅塵俗世幾多潮

蒼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原在痴痴笑笑

楊瀾訪談“香港四大才子”——黃霑笑談風流

(文中圖片均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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