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魂商,莫相忘』壹

畫魂 尚可喜 銀河文學 2017-05-10

縱是繁花看不盡,一心只系君留地。

——

人間四月,芳菲散盡,林間一片落紅之中臥著一個女孩兒,她身著青色衣衫,與落花紅綠相伴,在微光下自成一副畫卷。只可惜正臨戰亂之時,更不會有人停下腳步,弄墨提筆。

山間嚶鳥婉轉啼鳴,晨風中帶著絲絲涼意,輕撫過蒼白的臉頰,不多時細密的睫毛如同展開的摺扇一般,微顫幾下,露出方才被遮掩住的剪水明眸。

許卿畫呆呆地望向被綠蔭遮住的天空,晨曦經由繁葉剪碎,斑駁地輕灑而下。

若未曾記錯的話,此時應當已經是秋日,南城經由一番燒殺掠奪之後,留下的只是一片殘破的蕭瑟之景。

不知此境為何處,不知今夕是何年,恍若隔世,說的大約就是現在這般。

許卿畫起身,宿於花間,淺色的衣裙竟是沒有沾染上一絲汙塵,青絲若黑綢一般垂落在雙肩直到腰際,頗有幾分遺世而獨立的意味。

與家中走失是在遇見一群劫匪之後,難得從府中帶出的用以逃亡去別處安家的錢財被搶掠而空,甚至有好幾名家僕被刺傷,此時孤身一人的她,不知家中人如何,也不知自己會如何。

出了綠林之後,入眼的便是一方清亮澄澈的湖,水光瀲灩,經風吹起淺淺的波瀾,如同美人輕蹙的眉心一般。

忽而一陣琴音揚起,乘著清風悠悠而來,許卿畫迎著樂聲尋去,便是如同誤闖桃源仙境一般。

滿園或是爭相鬥豔或是含羞待放的桃花開盡枝頭,卻是令人百看不厭,許卿畫想,她大約是誤入了天宮某位上仙精心侍弄的後花園中。

一抹素白長衫落於園間,有一人支著手臂隨意側臥桃花樹下,精巧玲瓏的琉璃酒器彷彿盛著瓊漿玉液,配以落花清幽的香氣,使人沉醉。

而許卿畫卻只是凝視著那位她奉作上仙的男子,看他的烏髮散落卻不失雜亂,看他脣角微揚的笑意似風輕雲淡。

好像這塵世間紛紛擾擾都與他無關一般,悠然自得,與世無爭。

男子緩緩抬眸,看她微微一愣,旋即驚慌失措地躲到樹後,饒有興致地起身盤坐原處,脣畔的笑意更深幾分。

“既能入得此境,便是有緣之人,不如現身與在下閒聊幾句,如何?”

許卿畫躲在桃花樹後,聽那聲音好似一方上乘的美玉,溫潤柔和,又似一縷微風輕拂而過,悠然隨意。

男子手執琉璃玉杯,半透的杯身露出幾許胭脂桃紅,眉眼微挑,望見那經風吹起的一袂淺青,話語間半帶笑意,“如若不現身,在下可就要差人請姑娘下山去了。”

許卿畫一聽便是慌亂漫上心頭,現下覆城正是在平南王駐營之地,若離開此處遺世靈境定然凶險萬分,更何況許家世代為醫閣後人,醫閣聞名天下,其祕術更是令人虎視眈眈,聽父親所言,平南王大約已是知道了祕術之一在許家人手中。

許家所得祕術名為《畫魂》,乃是自立於天地之間卻又不為天地所控的歸鳳山所出,而傳得此祕術之人,可行改天換地之法。

《畫魂》分得三份,一為物,二為書,三作引,如今這其一的信物便在她身上,無論如何也不能落在平南王手中。

猶豫片刻,那抹淺青終是一動,隨後女孩兒輕移蓮步自桃花樹下而出,朝著男子略作一揖。

“小女子偶入上仙之地,實屬無意,若有叨擾,還望上仙莫要怪罪。”

杯中酒一飲而盡,那位“上仙”卻是大笑出聲,待得稍許之後,便才問道:“你方才喚我什麼?”

許卿畫神色有些不自然,她只覺此處定是仙境,只是天宮豈是那麼容易出入的?她這麼一句,倒是有痴人說夢的意味了。

“此處確是靈境,也自有你所盼能得見的上仙,只是在下也不過凡俗之人,實在擔不上你這一句上仙。”

許卿畫斂眸,“是小女子唐突了。”

“觀你面貌不過十多歲,一個小丫頭,何必說個話也如此措辭謹慎?”是聽不慣她滿口自稱著“小女子”,還是說不慣那拘謹束縛的“在下”,男子滿不在意地再斟一杯,“我名為方璟,你可以直喚我的名諱。”

“方璟……”許卿畫唸了一遍,方為方正,璟意玉光,這名字也倒正襯他。

“現在可否告知於我,姑娘的芳名了?”

許卿畫因他語中略帶的輕挑紅了臉,輕聲道出自己的名字,又說了自己因何而誤闖此處。

“你是許家人?”

許卿畫聞言一驚,旋即將手腕背於身後。方璟見她這般緊張的樣子只微微一笑,“我並無惡意,只是覺得許家在南城中有些名氣,應當不會落得這般境地。”

“如今整個南城,怕是隻有蘇家尚能屹立不倒,而且我們許家也不過只是本家的一個分支,哪裡能在平南王面前說的上話?”許卿畫目光一黯,又想起了父親所交代的話。

“畫魂之術決不能落得歹人手中,許卿畫,唯有你守住本心,許家才不至立於背信棄義之地。”

寧願分離,寧可身死,也不願用此無用之物,換一世安寧,這便是許家幾代人的堅持。

“如今就算是下山,你一個小姑娘也無自保之力,倒是不如陪我在山中,待得戰事平定,你再回去尋你的家人。”方璟說的隨意,目光卻瞥向那少了幾分拘謹之色的少女。

倒也是個標緻的人兒,方璟心想。

許是覺得自己手中的酒未免有些不太合適,衣袖一揮,許卿畫面前便是多了一個琉璃茶壺,裡邊兒是青綠的茶水。

這一手自然不是凡俗之人能夠做到的,許卿畫只覺得像是在看變戲法一般,驚的連原本的“叨擾”也忘了說。

“日後自有比這更令你驚訝的。”方璟給她倒了一杯熱茶,笑的頗具深意。

許卿畫只覺得十分有趣,卻也只能矜持地抱著杯盞,連目光裡的探究都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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