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天子劉徹跟竇太后鬥法,他想結束老人政治,卻被竇太后打臉


公元前141年,劉啟崩,太子劉徹轉正為皇帝。

這一年,劉徹十七週歲。他一上臺就雄心勃勃,準備推行人生的第一個皇帝計劃:推翻黃老,獨尊儒術。

漢朝的老人政治自曹參定下了黃老治國的路線後,像老厲害賴窩似的,幾十年從來沒挪過屁股。於是一直到現在,竇太后還在孜孜不倦地信奉這套。

在劉徹看來,竇太后已經老了,眼睛也瞎了,漢朝不能再被《道德經》圈住了荷爾蒙過剩的身軀。如果再不開窗放空氣進屋,或許第一個被憋壞的,首先是他這個當皇帝的。

老子說,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無爭。劉徹還要告訴老子,他不喜歡做低眉的水,他要昂起高貴的頭顱活著。這個崇尚有為的皇帝,他是當定了。

於是,劉徹登基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忙著給父親評職稱,定功德,或者修身養性,而是大張旗鼓地開選賢大會。

少年天子劉徹跟竇太后鬥法,他想結束老人政治,卻被竇太后打臉

曾記否,曹參主政漢朝時,誰向他推薦賢良,他第一個滅的就是他。於是,曹參開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懶人治國時代。口才好的,不如木訥的;幹得好的,不如喝得好的。於是,惹得當時的少年皇帝劉盈很是沒轍,最後想勸,反而被曹參以蕭規要循的藉口駁得無話可說。

現在,劉徹準備告訴漢朝的老人們:懶人時代即將結束,讓曹參那一套喜喝懶做的國策,通通見鬼去吧。

漢武元年(公元前140年),冬天,十月。劉徹發佈文告,廣招天下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經過層層推選,全國有一百多位高人被招入京考試。

此次考試,劉徹親任主考官。那時,漢朝離發明科舉制度還遙遠得很。所以免去筆試一關,凡是被推薦上來的,直接進入面試。面試的方式就是面試者和皇帝面對面,一問一答,或以書面材料呈上答案,史稱對策。

那次是漢朝立國以來,第一次舉辦的大型人才招聘大會。翻開劉徹手中那張人才名單,有許多人竟然是當時漢朝響噹噹的人物。他們之中就有:蜀人司馬相如,平原人東方朔,趙人董仲舒等。而這張燦爛的名單中,最矚目的首數董仲舒博士。

招賢大會結束後,劉徹整頓思想,放開手腳,準備大幹一場。

劉徹第一個罷掉丞相衛綰。

少年天子劉徹跟竇太后鬥法,他想結束老人政治,卻被竇太后打臉

衛綰,代國大陵(今山西文水縣)人。為人忠厚老實,低調處事,臂力過人,駕車有術,甚至還可以駕車表演雜技。當年,劉恆在代地掛職鍛鍊,衛綰憑藉高超駕車技術,獲得護駕代王的資格。後來,劉恆回到中央當皇帝,衛綰因為護駕有功,被拜為中郎將。

劉啟當太子時,曾多次設宴招待劉恆左右,衛綰也是其中一個。然而,衛綰每聽說劉啟要召他,總稱病不往。

劉恆崩前,特意交待劉啟:“衛綰是個厚道之人,我死後,讓他給你開車絕對安全。千萬別看我不在了,就踢走人家。”

如果不是劉恆這句話,劉啟還真想馬上踢衛綰下臺。不過,先帝有話在先,於是劉恆崩後劉啟沒有讓衛綰下臺,不升也不降,不冷也不熱,就那樣過著。

直到劉恆崩掉的一年後,劉啟對衛綰的看法,才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當年,夏侯嬰駕車,如閒雲野鶴,那個瀟灑勁是沒得說的。就算處於天崩地裂,他仍然不緊不慢,從容面對,他沒有一次不讓劉邦逃過對手的追殺。

如果要分流派的話,夏侯嬰應當是浪漫派,而衛綰則是現實派。作為一個搞車雜技出身的人,衛綰清楚地知道花樣不是耍出來的,而是練出來的。所以,他非常珍惜那個一分實力賺一分錢的機會。

於是,一年以來,儘管劉啟對他不揚不抑,但是他越發地積極小心。牢騷悶在肚裡,微笑掛在臉上,輕屁股,多跑腿,一副十足的敬業精神和態度。

趁著一次機會,劉啟召衛綰當陪乘,一起去上林苑打獵。

打獵回來,劉啟問衛綰:“你知道為什麼讓你當我的陪乘嗎?”

衛綰答道:“我只知道當陛下的陪乘,是我中郎將的職責。職責之外的事,那就真的不知道了。”

劉啟又問:“我問你,我當太子時,多次請你喝酒,你為什麼不來?”

衛綰又一愣,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原來,劉啟一年來不和他多一句廢話,原來心裡念著的是這個事兒啊。難道,陛下今天是要揪他出來涼風示威了不成?

一想到這,衛綰的心都涼了。他馬上叩首答道:“臣該死,請陛下恕罪,臣不赴陛下之宴,當時實在是生病啊。”

劉啟哭笑不得。衛綰啊衛綰,還虧你是老實人,竟然還好意思說生病不能來。我又不是隻請你一兩次,多次請你你都不來,難道你真的成了天下唯一可以準時生病的人嗎?

後來,衛綰在工作上的表現越發讓劉啟覺得他是可造之才。衛綰很廉潔,忠誠無二腸,這點很重要;他還很會做人。屬下有過,他主動承擔;自己有功,謙讓給別人。如此德才兼備的老好人,最適合做什麼工作呢?劉啟已經想好了,太傅的工作非他莫屬了。

於是,劉啟先遷衛綰為河間王太傅。

少年天子劉徹跟竇太后鬥法,他想結束老人政治,卻被竇太后打臉

再後來,衛綰狂飆猛進,春風得意:劉濞造反,率河間王兵擊吳楚聯軍有功,被拜為中尉;因為軍功出色,被封為建陵侯。劉啟廢太子劉榮時,衛綰因為和慄姬是親屬,按理是要拉出去砍頭的。然而,劉啟念衛綰做人厚道,不但再次放過他一馬,不久立劉徹為太子時,竟拜綰為太子太傅。又過不久,再次遷為御史大夫。

按漢初的規矩,凡是當上御史大夫的,等於一腳踩上了丞相的高位。果然,劉啟將厲害脾氣的丞相周亞夫踩下地後,隨後換了個叫桃侯舍的人為丞相;不久,又將桃侯舍換掉,扶衛綰走上了丞相之位。

劉啟相信:衛綰敦厚老實,忠於職守,讓他來輔佐太子可謂安全可靠。

劉啟眼光沒錯,卻小看了劉徹。

劉徹好儒喜文,衛綰好道守柔。思想和方向不一致,衛綰的結果是可想而知的。董仲舒提出天人三策的思想後,衛綰立即響應,趁機對劉徹上奏道:凡是研究申不害、韓非子、蘇秦、張儀言論的,都是論政之徒,請一律罷黜!

申不害和韓非子,法家;蘇秦和張儀,縱橫家。為什麼衛綰偏要選這兩家下手?

因為衛綰是個老子學徒。

法家苛政,縱橫家油嘴滑舌,這都是黃老思想所不相容的。所以衛綰此招,無非是搭個順風車,借刀除草。

劉徹批准了衛綰上奏。

少年天子劉徹跟竇太后鬥法,他想結束老人政治,卻被竇太后打臉

然而半年後,夏天六月,劉徹突然將衛綰罷免。

理由是,先帝劉啟臥病在床時,監獄的許多勞改犯竟然多是被冤枉的,衛綰作為丞相失職,所以罷免。

劉徹已經替他準備好了繼任者,這就是竇嬰。

衛綰是竇太后的人,竇嬰也是竇太后的人,搞掉衛綰,填上竇嬰,這是安撫老人家的良計。其次,竇嬰是儒者兼俠客,他來當丞相,君臣政治理想一致,同心協力,還怕儒家事業不能做大嗎?

劉徹挖掉衛綰,竇太后一句話都沒哼。

她一直在靜靜地傾聽著,她倒想聽聽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到底想把漢朝整成什麼樣子。

接著,劉徹準備提拔一個重要人物。

田蚡者,王皇后同母弟也。當年,竇嬰已經混上將軍之位時,田蚡還是後宮裡一個小小的郎官。不過,因為倆人都是外戚,所以經常聚會喝酒。很多時候,田蚡演的角色不過是陪喝。後來,在王美人的吹捧下,在劉啟的提拔下,他很快就混上了太中大夫,秩千石,掌議論。手裡闊了,架子也開始裝起來了。田蚡開始圈養賓客,拉攏權貴,積攢人氣。生活總是由量變到質變,田蚡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向權力金字塔的頂峰。

於是,竇嬰當上丞相後,同樣是外戚的田蚡也乘勢而起,被提為太尉。

丞相和太尉換人了。那麼,御史大夫呢,這個要不要換?

劉徹當然想換,且趕緊換!

少年天子劉徹跟竇太后鬥法,他想結束老人政治,卻被竇太后打臉

想讓劉徹不換人似乎不可能,因為御史大夫直不疑他可也是個不思進取的學道之人啊。

直不疑,南陽(今河南南陽)人。直不疑初出道時,為郎官,事文帝。後被提為太中大夫;劉濞造反時,直不疑以兩千石官員的身份將兵出戰。因為平反吳楚叛亂有功,被拜為御史大夫,同時被封為塞侯。

直不疑還是郎官的時候,住的是集體宿舍。有一次,同宿舍一郎官,錯將另外一郎官的黃金拿回家。結果,丟黃金的郎官回來以後,就懷疑是直不疑偷了。直不疑沒有抗議,重新買了一塊黃金交給對方,並道歉:對不起,黃金的確是我拿去用了,現在還給你。

然而不久,錯拿人家黃金的郎官回來了。他一回來就將黃金還給人家,人家才知道原來直不疑被他冤枉了。

低調做人,甘願替人背黑禍,這就是長者標誌之一。同時,這也是老子所倡導的。

直不疑不僅老實低調,人還長得特帥。在漢初,長得帥直不疑不是第一個。而因為長得帥,就被誣衊為盜嫂的陳平是第一個,估計直不疑就是第二個了。

劉濞造反前,直不疑每當上朝,總被人在其後指指點點,甚至有同事就當著大家的面叫道:“你為何盜嫂呢?“

面對眾人質疑,直不疑只是淡淡說道:“不好意思,我是長兄,沒有哥哥。”

家裡無兄,何來大嫂,沒有大嫂,又何來盜嫂之說?

一場莫須有的罪名,就這樣被一句輕描淡寫的話所消解。

儘管直不疑老實厚道,但新上位的劉徹還是不喜歡他。

劉徹對他問責道:監獄裡出現那麼多被冤枉的囚犯,你做為御史大夫,這個黑鍋你必須來背。

直不疑就這樣被罷免了。

清掉直不疑後,劉徹召來竇嬰和田蚡,吩咐道:“我這裡有兩個空位,一個是御史大夫,一個是郎中令,你們給我找找看,推薦兩個來接這兩個職務。”

竇嬰和田蚡馬上想到了兩個人,趙綰和王臧。

趙綰,代郡(今河北省蔚縣)人;王臧,蘭陵(今山東省蒼山縣西南蘭陵鎮)人;倆人都曾拜魯國儒家大師申公學《詩經》。於是,竇嬰和田蚡馬上向劉徹提名。

很快地,劉徹批准了。拜趙綰為御史大夫,提王臧為郎中令。

武帝二年(公元前139年),十月,冬天。

這是一個不祥的新年。

新年伊始,初上任的趙綰要燒三把火,他之前開明堂尊天子,又開燒第二把火,他確立劉徹真正的權威,大事將不必向東宮彙報。

東宮,也就是長樂宮,竇太后住在長樂宮。不向東宮彙報,指的就是凡事不必請示竇太后。

少年天子劉徹跟竇太后鬥法,他想結束老人政治,卻被竇太后打臉

此時,竇太后的眼睛是瞎了,但是她的耳朵靈得很。當竇太后聽到趙綰那句不知死字怎麼寫的話時,她馬上跳起來了。

是的,我是老了,眼睛也瞎了,但還活著不是?

你們這群所謂儒徒,罷掉衛綰,我不哼;罷掉直不疑,我也不哼。我不哼,那是知道你們年輕,想給你們做事的空間。但是給你空間,不等於就容忍你們爬到太歲頭上來動土。

竇太后終於發現,趙綰修明堂的真正目的:修明堂,尊天子,不向東官彙報大事,不就是想提早將我這個老太婆踢走嗎?

原來,這一切陰謀,竟然全都是衝著我來的。竇太后怒氣難平,開始部署反擊。

趙綰和王臧是誰提名的?竇嬰和田蚡。要打,當然要一網打盡。

竇太后決定對竇嬰和田蚡兩個外戚嚴重懲罰。至於趙綰和王臧嘛,曾經的酷吏郅都的下場,就是他們的鏡子。

竇太后打擊趙綰的招術,還是對付酷吏郅都的那招,祕密蒐集罪證。然後,將罪證交付天子處理。此次和上次一樣,竇太后到底搜到什麼樣的罪證,沒人知道,也無法知道。

劉徹只好假裝聽命立案,交付有關部門審判,同時撤掉興建明堂計劃。

趙綰的案件還沒怎麼審,就有消息傳來:趙綰和王臧自殺了。

緊跟著,竇太后再次出招逼劉徹罷掉兩個外戚的職務。劉徹只好主動認錯,罷掉丞相和太尉倆人。

劉徹總算真切地嚐到了竇太后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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