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極易折不自知 枉負一世真英雄(下)

漢朝 韓信 劉邦 酈食其 陳豨 商丘日報 2018-12-01

這次過招,漢王劉邦先是狼狽投奔韓信,卻為保面子不直接面對而是偷偷摸摸下令,可謂顏面盡失。而韓信接到自己改任相國、帶兵攻打齊國的命令如在夢中,並不知道劉邦的窘境,也許還暗暗佩服君王神出鬼沒的本事,因此第二天毫不猶豫奉命引兵伐齊。劉邦、韓信君臣之間的溝通不暢在此可見一斑,這為接下來引發更大誤會打下基礎。

韓信與劉邦的第三次過招直接讓劉邦怒罵。話說韓信按照劉邦偷偷摸摸下的命令帶兵伐齊,走到半路,聽說漢王那邊已經派謀士酈食其說服齊王田廣投誠起義,打算撤兵。但是劉邦卻沒有給韓信通報和平解決齊國的消息,更沒有下停止進攻齊國的命令,這為那位別有用心的范陽辯士蒯通提供了攪動口舌的機會。蒯通趁機激將韓信說:“那酈食其一介書生憑三寸之舌談笑間說下齊國七十多座城池,而將軍您率領數萬大軍苦戰一年多才拿下趙國五十多座城池,戰功顯赫的將軍反不如一小小書生的功勞,豈不笑話?”韓信率性而為,帶兵直取沒有防備的齊國,勢如破竹,把齊王田廣從臨淄打到高密,酈食其因勸降計劃破產被齊王烹殺,齊王田廣搬來的楚將龍且來救也被韓信擊殺,齊國最終被韓信鐵軍征服。齊國平定需要鎮守,韓信更是率性而為,向漢王劉邦寫信報告戰果並提出為穩定“偽詐多變、反覆之國”需要立一個代理國王,自己希望做這個代理國王以便利國家。此時,劉邦帶領主力部隊正在滎陽被楚軍圍困,也許對韓信打亂自己和平解決齊國的部署早有怨言,這次又聽說韓信要自立稱王,立馬勃然大怒。但在張良、陳平出於大局提示下,劉邦頓悟,言不由衷地罵道:“大丈夫平定諸侯,就應該立為真王,為啥要做代理國王呢?”於是,韓信被正式冊封齊王,其軍隊被調走與劉邦一起攻打楚軍。

這次過招,韓信想的也許就是為了漢王鞏固齊國這塊根據地,順便稱王也是水到渠成,但帝王劉邦顯然不會這麼想,大敵當前,這個賬算是記下了。

接下來的形勢,楚漢爭鋒進入白熱化,而韓信是重要的砝碼。先是楚王項羽派說客武涉勸說齊王韓信,“當今二王之事,權在足下。足下右投則漢王勝,左投則項王勝。項王今日亡,則次取足下。足下與項王有故,何不反漢與楚聯合,三分天下王之?”接著那個齊人辯士蒯通也來獻計,“當今兩主(指劉邦和項羽)之命懸於足下,足下為漢則漢勝,與楚則楚勝。莫若兩利而俱存之,三分天下,鼎力而足。蓋聞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

如果韓信此時明白自己的處境,三國鼎立的歷史也許要改寫。然而,意氣用事、率性而為、不懂得權謀機變的韓信,還是一廂情願地恪守天真的感恩戴德思維,“漢王遇我甚厚,載我以其車,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我豈可以向利背義乎!”儘管蒯通引經據典歷數兔死狗烹的皇家潛規則和苦口婆心勸導“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挾不賞之功。勢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高天下,足下危之”,韓信總覺得自己功勞多,漢王不會奪他的齊國,實在不忍心背叛漢王。後續的結果是,韓信在垓下出兵消滅楚國,楚霸王項羽自刎烏江而謝幕。

西漢政權建立後,“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皇家戲碼如期上演,帶兵打仗天下無敵、權謀機變智商幾乎為零的韓信很快迎來了“秋後算賬”。漢高祖劉邦先是果斷出手改封齊王韓信為楚王。也許還是王,韓信似乎沒在乎,回到封國還把當年“乞食漂母”的那位洗衣服老大娘賞賜千金回報,對那個亭長家賞賜百錢,就連那位讓他受胯下之辱的屠夫小夥也封為楚國中尉,用他的話說:“多虧了當初讓我學會了忍讓,才成就了我的今天!”韓信單純可愛的一面由此可見一斑。

然而單純可愛、心無城府的韓信因為收留了項王手下的他的故交鍾離眜,引得漢高祖極度不悅,再加上有人誣告韓信有謀反的嫌疑,劉邦新賬舊賬一起算,按照丞相陳平的計策,想借助巡遊接見機會收拾韓信。而韓信也知道聖上來者不善,但因為自己心裡沒鬼只是收留了一個不該收留的朋友,為表忠誠竟掂著鍾離眜的人頭去見聖上。結果自投羅網,所幸謀反查無實據,但韓信還是由楚王被降為淮陰侯。

至此,王侯將相一人全乾過的韓信算是看透了皇家的虛偽和無情,知道聖上害怕而且嫉妒他的才能,索性消極怠工,稱病不朝。但狂放不羈的個性依然沒有收斂,乃至漢高祖試探問他領兵事項,韓信說出“陛下不過能將兵十萬,臣將兵則是多多益善”的金句,氣得劉邦諷刺道:“你韓信用兵多多益善,為何還是被我所擒啊?”韓信幼稚作答:“陛下不能領兵,而善於駕馭將領,況且您的權力是天授予的,一般人沒法跟您比啊!”

也許是自己明明沒有反叛之心卻因不會逢迎而遭到聖上的猜忌冷落,剛過而立之年的韓信哪有那份閒淡心情,慢慢與有叛逆之心的鉅鹿郡守陳豨有了共同話語,乃至與陳豨有了一段陳豨要兵變韓信打配合的密謀。後來,鎮守邊關的陳豨果然起兵,劉邦率軍前方御駕親征,韓信在家裡與家臣商量襲擊呂后、太子。事情還在計劃中,呂后聞訊,與蕭相國密謀,讓蕭何誘騙韓信上朝,韓信稀裡糊塗中計在皇宮被呂后誅殺,且被誅滅三族。真可謂“英雄一世真豪傑,辜負胸中百萬兵”!漢高祖從前方回宮,聽說韓信被誅殺,又是高興又是吝惜。

見聞曰:真心英雄真性情,可愛可嘆亦可悲。韓信堪稱歷史星空中一顆閃亮的流星,他戰功顯赫推動了歷史前進,又以自己率性而為不懂自我保護付出年輕生命代價警示後人。他兩千年前死了,他兩千年來一直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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