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傑:漢文帝誕生高陵的傳說

漢文帝誕生高陵的傳說(散文)

朱文傑

朱文傑:漢文帝誕生高陵的傳說

金秋之季,赴高陵區採風,雖早就得知,漢文帝誕生於高陵的傳說,但我仍然不知該不該完全相信。

好在採風後獲贈一套明代版的《高陵縣誌》,回到西安,急不可待忙亂翻之以求證,發現記載有:“奉正原在縣南十里……舊傳漢文帝誕於此原崇皇地,或曰誕於毗沙鎮。”原來此傳說五百年前的明代已有記載,看來此言非虛。又發現縣誌為明代陝西的狀元呂柟(枏),涇野先生所編,遂更增幾分信心。

因為呂涇野為陝西整個明代才出了兩個狀元中的一位。如此大學問家,焉能不信。呂涇野先生為明代著名理學家、關學代表人物,當時學人尊稱他為“海內碩士” “當代師表”,認為 “在關中可繼張橫渠者,涇野一人”,呂涇野“乃家之孝子,鄉之善人,國之忠臣,天下之先覺先民也”。

並進一步發現,《高陵縣誌》還有多處記載與漢文帝及其母薄姬薄太后有關。

第一是《高陵縣誌·祠廟志》:“崇皇寺:在縣西南申村,唐初置,宋太宗敕賜名額。相傳漢薄姬妊文帝而出宮至此柏下誕生文帝。”涇野先生還題寺額,“崇皇產異香,漢文誕此。”

第二是《高陵縣誌·邸宅陵墓》有:“漢降駕原邸:在縣西南崇皇寺等地,舊傳即文帝誕生處,薄後被呂后姤,出居於代州。時薄後方娠,至崇皇寺地,文帝誕生,今稱降駕原。雲或雲,文帝自代來次,高陵毗沙鎮,處四日,故傳鎮中東嶽廟即帝誕宅也,原在八月十五日即帝誕辰。故異於諸東嶽廟會也。又曰唐元宗兩幸崇皇寺。雲通志,后妃傳高祖崩,諸御幸姬,呂后皆幽之,不得出宮,而薄姬以希見,故得出從子代。然皆無考。”

第三是《高陵縣誌·地理志》載:“縣人相傳,文帝生於毗沙鎮,故以代來複次於此鎮。鎮通中渭橋路。”

第四是《高陵縣誌·地理志》載:“渭橋:在縣西南,漢文帝從代來次高陵,使宋昌先馳之長安觀變。昌至渭橋,丞相以下皆迎,昌還報,代王馳至渭橋,群臣拜謁,太尉周勃請聞,跪上天子璽符。疑此橋當為中渭橋。故蘇林注漢書,在長安北二里,而縣人相傳文帝 生於毗沙鎮,故從代來復次於此鎮,鎮通中渭橋。”

第五是《高陵縣誌·地理志》載:“飲馬泉:在接蜀門外十五里,相傳漢文帝飲馬於此,焉今廢湮。”

再加上高陵有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立石的明代“重修崇皇寺記碑”,高陵狀元呂柟(枏)撰文中有:“相傳漢薄姬妊文帝而出宮,至此地柏下誕生文帝”的記載。

以上記載提供的信息讓你明白,不但漢文帝誕生於高陵,而他被迎奉為皇帝,從代國赴長安時,選擇的路線是他的出生地高陵渭橋。

這一傳說的原貌應該是漢文帝劉恆的母親薄姬因孕而變醜,見不得人而被攆出宮。或說是她害怕兒子生後遭呂后迫害而選擇出宮躲避而流落高陵。因為漢高祖劉邦有八個兒子,除過呂后親生的惠帝劉盈,其餘七子被她掌權後害死四個。

在高陵有民間傳說:說薄姬逃亡高陵後生活特別艱難,平時僅靠野菜度日,高陵有一種小蘑菇,是薄姬的主食。誰知,久食之竟然恢復了容貌,身體也健康了,因而順利生下文帝。這小蘑菇被稱為“姬菇”,傳至今日。

劉恆出生後,薄姬才被召回宮,但仍遭到劉邦的冷落,地位一直是“姬”,沒有升到“夫人”。 可能因為漢文帝劉恆生於憂患,與母親相依為命,歷經艱苦磨難。

回宮後長大的兒子劉恆在母親薄姬的嚴格教導下,變得異常聰慧,所以他從小就做事小心,從不惹是生非,給大家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在劉恆八歲時,三十多位大臣共同保舉他做了代王。雖然地位沒其他王子那樣顯赫,但這恰好幫文帝遠離是非中心,躲過了呂后的迫害,幸運地活了下來。

而此時薄姬的命運仍未改變,可她甘於寂默,小心謹慎,生活儉樸,待人良善。兒子被封山西、蒙古、河北一帶的代州,她只能孤苦零丁,整天以淚洗面。她的遭遇引起呂后的同情,呂后也可能因自己曾多年被冷落,同病相憐吧!薄姬竟意外地得到了呂雉的特別恩遇,讓她到封地和兒子團聚。

這原因也有薄姬不是呂后(呂雉)宿敵,呂后主要對手是戚夫人,加之薄姬地位低下,人又懦弱老實,自然被放過。呂后是個精明厲害的人物,司馬遷在《史記·呂后本紀》中對她的評價是:“政不出戶,天下晏然;刑罰罕用,罪人是希;民務稼穡,衣食滋殖。”給予呂后施政極大的肯定。但呂后的殘暴司馬遷也沒放過,《史記·呂后本紀》也記載,她對與她有奪嫡爭寵之恨的戚夫人絕不放過,劉邦亡,掌權後“遂斷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飲瘖藥,使居廁中,命曰‘人彘’。居數日,乃召孝惠帝觀人彘。孝惠見,問,乃知其戚夫人,乃大哭,因病,歲餘不能起。使人請太后曰:‘此非人所為。臣為太后子,終不能治天下。’”呂后兒子惠帝劉盈認為母親如此慘無人道,已經違背常理,驚駭非常,而不願處理政事。

而歷史發展到善良忠厚的薄姬成為薄太后掌權後,至死,都沒對呂后下手。在朝野內外一致要求從劉邦墓中遷出呂后靈柩,讓薄太后陪葬,而薄太后都沒答應,她自認身份不夠,沒陪葬入漢高祖陵墓。其中有沒有對呂后的感激之情呢?這些都已成歷史之謎。所以,很多民向傳說呂后迫害薄姬母子的故事都當不得真。

但後世東漢光武帝辦了件公道事,他曾使司空告祠高廟,說到“薄太后母德慈仁,孝文皇帝賢明臨國,子孫賴福,延祚至今”,還給薄太后上尊號“高皇后”,並遷移到高廟奉祀,而把呂后從高廟中替換出來。算是為薄太后正了名。

母子相依為命的苦難遭遇,也造就了一代明君,文帝在母親督促教導,盡力培養下,成為一位聰慧明理、機警幹練、寬厚待民的青年才俊。呂后死後,周勃等剷除了諸呂,在選誰當皇帝時,唯有代王劉恆之母薄氏家族,一向以克己謹慎聞名於世。與其他兩位劉氏王相比,大臣們立刻選定了代王劉恆。這也是他母親的仁厚賢名給兒子帶來好運。

民間有傳說:劉恆赴長安,途經其出生地高陵渭橋時,有大臣迎上來附在他耳旁說話,劉恆拒絕道:“君子不聽背耳之言。”表示了他的成熟智慧和正大光明。而《史記·孝文本紀》載:代王馳至渭橋,群臣拜謁稱臣。代王下車拜。太尉勃進曰:“原請間言。”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不受私。“太尉乃跪上天子璽符。代王謝曰:“至代邸而議之。”好一個“王者不受私”。同樣表現了代王劉恆的正大光明。

後經三拒,劉恆方即天子位。並創下了“文景之治”的盛世。

《史記·孝文本紀》列舉出文帝的一些做法:如廢除“肉刑”,廢去了黥面、劓鼻、刖足等的刑罰。他認為這些是不講求恩德的做法,不符合自己作為民之父母的主旨。又如他登上帝位二十三年,宮室、苑囿、狗馬、衣服、車駕無所增加,有時候還開放法禁來為百姓謀利。再如他曾經想要建築一個露臺,但預算下來要花費黃金百斤,於是放棄了。他說:“黃金百斤就相當於十個中等水平家庭的財產了。我留守在先帝的宮室,還常恐怕玷汙它們,還要建築露臺來幹什麼呢?”他自己常穿粗厚的衣服,連寵幸的慎夫人衣服也不能長到拖地,帷帳不能有繡花圖案,表示敦厚儉樸,作天下的表率。漢文帝治辦霸陵,既不修高大的墳冢,也不許用金銀銅錫來裝飾隨葬器,而都用瓦器,這也是意在節儉,不擾民。

還有漢文帝不封禪,唐太宗李世民贊曰:卿輩皆以封禪為帝王盛事,朕意不然。若天下乂安,家給人足,雖不封禪,庸何傷乎。昔秦始皇封禪,而漢文帝不封禪,後世豈以文帝不及始皇耶。且事天掃地而祭,何必登泰山之巔,封數尺之土,然後以展其誠敬乎。

另外文帝死時,留下遺詔,反對當時社會的厚葬風氣。不要百姓為他服喪很長時間。對天下的官吏、平民發命令,只用三日舉行喪禮,免除其餘的服孝規定。此間不要禁止婚嫁、祭祀、飲酒食肉。並作出許多細節規定,比如參加喪禮不要求光著腳、服喪的帶子不要超過三寸,不要陳列軍隊和用上兵器儀仗,不要動員百姓到宮殿去哭喪。對宮中如何操辦喪禮也有很多簡化的指示。還有他命令死後將後宮中夫人以下至少使全部遣送回家,也顯現出了人性化的某些光彩。甚至要求霸陵一帶保持原來的面貌,不要因為修建陵墓而有所改變。這些都很難得,比之後世及現代一些當權者都要強很多。明朝文學家鍾惺曰:“文帝遺詔薄葬,其旨本出老、莊,而以一片虛懷謙志發之。”

宋代大詩人蘇轍說:“漢文帝以柔御天下,剛強者皆乘風而靡。”宋代儒學家朱熹說:“三代以下,漢之文帝,可謂恭儉之主。”宋人陳仁子曰:“西漢有帝王氣象,文帝一人而已。”清代史學家湯諧評論:“孝文為三代以後第一賢君。”

朱文傑:漢文帝誕生高陵的傳說

在道德方面,漢文帝深具孝心。他也是《二十四孝》中“親嘗湯藥”的主角。

生母薄太后,帝奉養無怠。母長病,三年,面對臥病三年不起的母親,劉恆目不交睫,衣不解帶,日夜守護,湯藥非口親嘗再侍奉母親服下。世人皆嘆,有詩頌曰:仁孝聞天下,巍巍冠百王。母后三載病,湯藥必先嚐。

文帝自己的孝行可以說是“愛敬盡於事親,而德教加於百姓,刑于四海”。他把對親人的孝、愛、敬,又延伸到對百姓的“愛親者,不敢惡於人”“敬親者,不敢慢於人”。《孝經·天子章》所說的,文帝劉恆盡到了 “天子之孝”,這才是古人所言的:小孝孝於庭闈,大孝孝於天下,成為一個典範。

高陵,秦時即為京畿之地,秦孝公十二年置縣,為我國曆史上最為悠久的古縣。高陵區名,的“陵”,並非和乾陵、茂陵一樣,因為有埋過什麼皇上的陵墓而得名。查《高陵縣誌》方知,高陵之名以南部有奉正塬,俗稱白蟒原,狀若土山有關,所謂“大阜曰陵”。

高陵為漢文帝劉恆的誕生之地,彰顯了高陵的文脈深厚,漢文帝創造了“文景之治”,又是《二十四孝》中“親嘗湯藥”的主角,確實應該廣泛宣傳。

因為對於這一片地方來說,有名人在此誕生、成長、創業,是其歷史遺產中最值得驕傲的部分。一處名人居所、誕生地被凝固在一座城市中,這座城市就會被名人照亮。歷史上,一個人儼然成為一座城市或一個地區象徵的,像孔子之於曲阜,魯迅之於紹興,這是延續著歷史的經脈,以及 “人”與“靈魂”的生命遺存。人所具備的精神光輝,是永遠不會消失的。


朱文傑:漢文帝誕生高陵的傳說


朱文傑:1948年生於西安,西安市文史館館員、“老西安研究中心”主任,西安市詩書畫研究會名譽會長、西北大學中國節慶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西安秦磚漢瓦研究會副會長。系中國作協會員、國家一級作家。出版詩集《哭泉》《靈石》《夢石》《朱文傑詩集》(上、下卷);報告文學《老三屆採訪手記》;散文集《清平樂》《拾穗集》 《長安回望》《吉祥陝西》(上、下卷),《郵票上的美麗陝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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