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載於《三聯生活週刊》2019年第9期，原文標題《黑色牛仔褲》
文 歐陽宇諾
圖 謝馭飛
上大學的時候，教我們“犯罪學概論”這門課程的老師非常酷。大霧瀰漫的天氣，能見度極差，別的老師都乘校方安排的班車來給我們授課，只有他騎著哈雷摩托車趕到學校。秋天和冬天，他穿黑色牛仔褲、登山靴、衝鋒衣；春天和夏天，他穿黑色牛仔褲、滑板鞋、帽衫或短袖T恤。當然，根據牛仔褲的版型和磨損程度，能夠看出那不是同一條黑色牛仔褲，而是很多條不同的黑色牛仔褲。其中的兩條膝蓋處甚至有著大學講師或許不應該展現給學生的叛逆破洞，但他依然在夏天的時候穿來給我們展現了。其中一條破洞位置在左膝，另一條破洞位置在右膝。當然，他必須坐在椅子上的時候，破洞才能夠因為腿部姿勢的改變而顯現出來。
他進教室的時候，手上通常只拿著頭盔。上課時，沒有講義，沒有板書，他常常天馬行空地授課，但我們都喜歡他的故事，尤其是他律師生涯中的精彩片段。他最常對我們說的兩個詞是“powerful”（強大的）以及“professional”（職業的）。不知道其他同學是怎樣的感受，但對於我而言，即使這麼多年過去了，每當我看見黑色牛仔褲，頭腦中依然會浮現出他的身影以及這兩個僅僅是讀起來都會令人感覺振奮的詞語。
我的好友菲奧娜兩年前離婚了。上個週末，35歲的她要和一個比她小10歲的男生約會。約會前，她焦慮地問我該穿什麼。考慮到他們之間的年齡差距以及對方是一個酷愛滑板的高帥男生，我認為菲奧娜的裝扮不僅要讓對方感受到她的有型，還要透露出一些別具一格的成熟感。我們站在她的衣帽間裡，面對著排山倒海的單品，最終確定瞭如下約會裝束：紅色滑板鞋、黑色牛仔鉛筆褲、紅色衛衣、黑色機車皮夾克、黑色雙肩揹包。我們曾在黑色牛仔褲和更傳統的靛藍色牛仔褲之間產生過猶疑，但最終，“犯罪學概論”講師的身影在我頭腦中適時閃現了。我告訴菲奧娜，黑色牛仔褲除了能讓她本來就很纖長的雙腿更顯纖長，還能讓她在25歲的滑板男生面前，產生一些更具理性色彩的力量感。
那次約會臨近尾聲的時候，滑板男生的雙眼中透露出仰慕的神采。他說：“明天晚上我再來接你出去吃飯，到時候咱們一起穿情侶黑色牛仔褲。”
美國導演諾拉·艾芙隆說，有的人每天都洗頭，但她認為沒必要那麼矯情，頭髮不需要每天洗，就像黑色長褲沒必要每穿一次就乾洗一次一樣，但她的朋友們沒人聽她的話。不過在我看來，她說得對極了。如果讓我列舉黑色牛仔褲的諸多好處，我會說：首先，沒有嚴重磨損或洗滌至褪色的黑色牛仔褲在視覺上有強烈的收縮效果，它能令人看起來更瘦、更纖細；其次，黑色是世界上最酷的顏色，它會令人看起來比真實性格更沉著、更冷靜，更具理性色彩及力量感……最實用的一點，它真的不需要每穿一次就洗一次。其實，哪怕穿十次，如果你沒有讓它沾上諸如番茄醬之類的明顯汙漬，就真的可以繼續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