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本不可靠 血緣才是唯一:從《看不見的客人》到《海市蜃樓》

看上去還挺年輕的奧里奧爾·保羅,算不上多產,親自執導和參與編劇的影片也不過四、五部,卻成為西班牙懸疑驚悚片導演的代表之一,成功俘獲了中國觀眾的心。即便新作《海市蜃樓》難以打破《看不見的客人》在中國創下的口碑和票房紀錄(豆瓣8.8分,1.7億人民幣),但相比本國票房(80萬歐元)來說,已算是相當成功。好成績或是因為中國觀眾最愛看的劇情結構就是反轉,最樂此不疲的科幻元素就是時空穿越,而《海市蜃樓》都佔齊了。

愛情本不可靠 血緣才是唯一:從《看不見的客人》到《海市蜃樓》

如今哪怕不是科幻迷,對“時空穿越、蝴蝶效應”的強設定也不陌生,總之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只要是發生了不同時空或不同維度的接觸,歷史線就會扭曲,要麼在原有時間軸上形成“閉環”,要麼派生出一條新的時間軸。《海市蜃樓》裡,雷暴之夜的攝像機和電視組成了時空隧道,前後創造了兩次對話,三條時間軸,女主角貝拉則用了一次被動,一次主動的選擇,回到自己命運的出發點,為自己的善心付出了沉重代價,推倒重來的煎熬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回想《機器貓》,類似的情節也曾出現過——大雄以為回到過去就能彌補遺憾,可現實是必須用另一個等量的犧牲來補償;而在英國那部《時空戀愛旅人》裡,也有穿越導致兒子變女兒的喜劇情節,牽一髮而動全身,這本就是“蝴蝶效應”最有趣的戲劇創作點。

但是貝拉笑不起來,因為整個故事是基於一場凶殺的命案,而她本人付出的代價,是失去最寶貴的女兒,家庭的幸福頃刻化為烏有。從情感角度看,與《海市蜃樓》最接近的是《你的名字》和《時空穿越》,一個母親所有的命運抉擇,最後都落到了對親人的珍重上;而一個男人最大的報恩,也是奉獻最執著的愛情,哪怕等上25年也在所不辭。在這種須彌面前,影片開場的命案真相和偵破過程反而退居二線,甚至可以說,犯罪成了挖掘人物情感真相,探討悲喜劇定義的道具。

愛情本不可靠 血緣才是唯一:從《看不見的客人》到《海市蜃樓》

保羅在《看不見的客人》中曾多次顛覆過“證詞”的真實性,在殺人動機和密室逃生上下足了功夫,相比之下,《海市蜃樓》的反轉則沒有那麼複雜,至少觀眾理解起來並不“燒腦”。這首先是因為導演把大思路理得清楚,在小細節上也做得“準確咬合”,像“柏林牆倒塌那一夜”不僅是強調冷戰結束的時代背景,還銜接上了之後妻子失蹤的偽證,令人讚歎作為編劇的保羅,心細如針。其次,這“歷史的真相”並不是重點,自貝拉與男孩尼克“跨時空對話“,意外開啟第二時間線之後,如何“拯救未來”才是她的第一任務。而導致尼克遇害的犯罪現場始終未曾改變過,只不過在第一個25年前,他是遠觀;到了第二個25年前才補充上了殺人過程和碎屍細節,關於鄰居殺妻這個事實,並不曾像《看不見的客人》那樣,用場景重現的方式來誤導和否認。

既然觀眾一開始就知道了犯罪真相,這就使得殺妻者的狡辯毫無力度,電影此處的懸念只在於具體細節,但導演保羅還是把男孩躲在床下、偷窺凶手的視角處理得驚心動魄,這是他多年創作驚悚片積累的功力。一開始就交代了犯罪和罪犯,剩下的劇情是去深究犯罪動機和破案過程,這種“反推理“的處理方式有點像《神探可倫坡》和《古畑任三郎》,但如果沒有強勢的人物來支撐,僅僅靠抓住罪犯,讓他從實招供來填補片長,那就難免在情緒上洩了氣,畢竟無論是被害者還是凶手,都和女主角貝拉沒有半毛錢關係。

愛情本不可靠 血緣才是唯一:從《看不見的客人》到《海市蜃樓》

貝拉的遭遇固然令人同情,阿德里亞娜·烏加特演得也是十分投入,可只靠她一人是不足以推動劇情發展的。影片在後半程悄悄在人物身份上做了置換,原本算是證人的貝拉擔當了“偵探“的角色,而年輕的探長卻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幕後黑手”,箇中微妙之處,細心的影迷也能在他們的態度中察出端倪,直到最後的反轉出現時才得以揭曉。站在貝拉的視角,一覺醒來,丈夫成了別人家的老公,女兒的痕跡被徹底抹去,那種惶恐和無助感,早已超過了隔壁家的成年舊案,觀眾對她現狀的好奇超過了對犯罪本身,她能否再度逆轉人生才是關鍵。被所有人當成神經病,孤軍奮戰的她,唯一的精神動力來自“記憶中的母愛”,而“找回”自己的女兒,在某種程度上說,也就等同於“找到”那個被她救過的男孩。這種為子女奮不顧身的“為母則剛”,倒是和《看不見的客人》的最終謎底一脈相承。

愛情本不可靠 血緣才是唯一:從《看不見的客人》到《海市蜃樓》

對於貝拉激烈的反應和波動的情緒,有人會不以為然,這就像是“祖父悖論”(見文末編者注)永遠無法避免,不是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很難去設想。導演花了大量心思去鋪墊女兒在貝拉心裡的重要性,她寧願放棄頗有前途的醫生事業,也要陪伴可愛的女兒,說明她是個很聰明也很有主見的女性。可如果這一切突然不存在了,哪怕換成了另一種“幸福美滿”,終歸是被別人安排的命運,強扭著接受下來,也到底意難平。更何況,丈夫從來就不是完美的,“原配”戴維因為一盒火柴在不同時空裡暴露了本性,“新配”的那位又是個費盡心機的陌生人,保羅繼《看不見的客人》之後再次質疑“愛情”的可靠性。所謂一見鍾情的愛情,浪漫的陌生人邂逅,導演在兩個時空的不同男人身上都給予了顛覆,人們直到影片最後才發現,唯有屬於子女的那份“血脈”,才是最堅韌,最真實的。

(注:“祖父悖論”又稱“外祖母悖論”,指時間旅行的悖論,科幻故事中常見的主題。最先由法國科幻小說作家赫內·巴赫札維勒在他1943年的小說《不小心的旅遊者》中提出。情景如下:假如你回到過去,在自己父親出生前把自己的祖父母殺死,但此舉動會產生矛盾的情形:你回到過去殺了你年輕的祖母,祖母死了就沒有父親,沒有父親也不會有你,那麼是誰殺了祖母呢?或者看作:你的存在表示,祖母並沒有因你而死,那你何以殺死祖母?)

文 | 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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