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箭小說：香山傳奇

故事令箭鑲玉 2017-04-17

香山不香，邢瑞柯早早就給我打了預防針。

我沒問為什麼，差不多已經估計到了。邢瑞柯已經做過手術，身上有淡淡的茉莉香，但在某個偶然的親熱狀態下仍不免有一種味道竄進鼻子。我並不死心。我愛邢瑞柯，並不因為她有這樣的家傳疾病就放棄。爸媽以死相逼，反過來卻被我的死嚇住了，只好默許，只有不反對，我深知我的愛情來之不易。

邢瑞柯指著山上的樹說，你看，都耷拉頭，都說是薰的。

我揹著大旅行包不答腔，只看了看說，香山這名字很幽默。

坐在香山上看邢瑞柯的村子，我惡狠狠喝了一口綠茶。如此秀美的小村，如此秀美的邢瑞柯，我為何就不能堅定擁有呢。

邢瑞柯穿內褲的時候神情很暗淡，說，最後一次吧，我怕。

我說，咱們回去一趟，我就不信香山真的不香。

邢瑞柯沒多說，只是抱著我哭。

男人就要在關鍵時候有點暴脾氣，不能像個娘兒們。

玉帶一樣的小溪流變得很凶猛，我站在九孔橋上看了半天。水流幾乎無聲，卻競相洶湧奔流，硬是淌出自己的秉性。這幾乎是香山村給我的一個殺威棒，我感覺到了。一個小溪流都能這樣給我震撼，我感覺自己的蛋抽搐了一下。

邢瑞柯說，我小時候喜歡在那個灣子裡洗澡。

她的小手指了指，我點頭，其實我並不知道灣子在什麼地方。

邢瑞柯家宅院很有派頭。一色的青石院牆，牆面淨得就像有意雕刻的水泥塊。格子很清晰，灰縫很細膩。大紅門上有銅釘，大門樓上有麒麟。走近了，門墩上都吉祥雲圖。邢瑞柯喊著爸媽，先和門口的兩位老人打招呼，我趕緊笑著上前尋覓親近。

邢瑞柯的爸爸笑眯眯的，一點也不像村支書的樣子。我設想的各種可能到底還是沒套上性格烙印，有些預備的話也就變成了陌生語言。握了手，我甚至有些鬆懈了。

邢瑞柯殷勤打來洗臉水，新毛巾蘸進盆裡，說，洗洗吧。她端著水彎腰，露出可愛兔子。我見過多了，卻仍覺得那樣熱血沸騰，無論如何我要領邢瑞柯走。

飯菜比我想象的豐盛，完全不是農家飯菜那種恬適隨意，可見邢瑞柯父母對女婿上門的重視。但我不是來吃飯的，我要娶了邢瑞柯，這個一定要當面說明白。菜吃的不多，酒也略略粘脣，我需要保持一顆清晰的頭腦。

我卻似乎被邢瑞柯的爸爸拿捏住了。我剛要掏出包包裡的10萬元錢，他卻拿出一個存摺說，小缸啊，謝謝你大學五年給瑞柯照顧，這是十二萬元，你先拿著。若是事業上還需要啥幫助，你打電話來。老叔不缺錢。

我說，叔呀，我喜歡邢瑞柯，今天是來正式求婚的，請你成全。

邢瑞柯的爸爸並沒有看我，而是看了邢瑞柯一眼。邢瑞柯低下頭不言語。她爸爸問，閨女，有些話你沒給你同學說？邢瑞柯小聲說說了。她爸爸笑了，說了就好，說了就好。

我說，不就是狐臭嗎，已經做了手術了，我不在乎。

邢瑞柯爸爸說，你不在乎有啥用呢，我們香山人在乎。我們世世代代不和香山外的人結親，多少年了，誰敢壞這規矩？

我說，我研究過香山資料，出去的人多了，哪有那樣絕對呢叔叔。

邢瑞柯爸爸說，光緒探花邢大恆出去過，但暴死；民國將軍邢建青出去過，但被殺掉；北伐師長邢明瑤死在城中；抗日團長邢克林被日本人戳死；解放軍少將邢振華被批鬥死。這些你都是知道的。但那些你不知道的也都死於非命，我能說那都是偶然？

我並沒有表現出焦躁，說，這些人故去都歸咎於娶了香山外的老婆是不是太荒謬呢叔叔?

邢瑞柯爸爸淡淡說，不守規矩是不行的。

他遞過來一支菸，我接住。他打著打火機給我點上，我深深吸了一口，很香醇。看了他的牌子，我沒法拿出我的好煙。

他說，光緒帝頒佈的東西就算過時了，民國的法條也算過時了，可國家法律一再明確狐臭人種集中居住，這怎麼說也不過吧？我告訴你說，這些死去的香山名人功勞夠大吧，他們的罪狀之一就是不守規矩，每一輩族長給他們下葬都會告誡後人們，這就是不守規矩啊。狐臭可以變香，但不可亂居，不可與外人通婚，這外人怎麼能夠理解呢。說什麼手術，這是遺傳，你能切除遺傳？

我說，這太荒謬了吧，那些名人就沒有和外人一同入墓穴？

邢瑞柯爸爸說，那不可能，就是有一個人模，哪會縱容。

我說，需修改法律，這太不公平，侵犯人權。

邢瑞柯爸爸說，我不同意修改，這樣沒啥不好。

我說，太喜歡邢瑞柯，我帶著聘金來的。

邢瑞柯爸爸並不生氣，說，孩子你讓我壞規矩，那可不行。

我終於明白了香山為何叫香山了，只因為臭到極致嗎？

我沉靜下來對邢瑞柯爸爸表示了理解，又惡狠狠喝了一大碗水，說，瑞柯你送我上香山吧。邢瑞柯看他爸爸，她爸爸點點頭。

站在香山上，我說我想跳下去。

邢瑞柯說，你別跳，我跟你私奔。

就這樣，我像個賊一樣領著另一個小賊私奔到了加拿大一個小城。遠離香山的日子裡，我感覺到了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暢快，邢瑞柯的肚子像氣球一樣給我每天都有新驚喜。我說老婆我愛你。邢睿柯說老公我愛你。

邢瑞柯生下女兒那天，我得到了額外的祝賀禮物，一張國際刑警組織的拘捕通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