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五首:暗香浮動月黃昏

古詩 宋朝 梅堯臣 歐陽修 浪子塵心 2017-04-03

山園小梅·

朝代:宋代

作者:林逋

原文:

眾芳搖落獨暄妍,佔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尊。(金尊 通:樽)

首聯以梅不畏嚴寒、笑立風中起句,“眾”與“獨”字對出,言天地間只有此花,這是何等的峻潔清高。然而梅品雖高,卻不驕傲,只在一方小園而且是山間小園實際是空中樓閣中孤芳自賞,這又是一種何等豐富的寧靜與充實的美麗。

詩詞五首:暗香浮動月黃昏

頷聯是最為世人稱道的,它為人們送上了一幅優美的山園小梅圖。上句輕筆勾勒出梅之骨,“疏影”狀其輕盈,“翩若驚鴻”;“橫斜”傳其嫵媚,迎風而歌;“水清淺”顯其澄澈,靈動溫潤。下句濃墨描摹出梅之韻,“暗香”寫其無形而香,隨風而至,如同捉迷藏一樣富有情趣;“浮動”言其款款而來,飄然而逝,頗有仙風道骨;“月黃昏”採其美妙背景,從時間上把人們帶到一個“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動人時刻,從空間上把人們引進一個“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似的迷人意境。首聯極目聘懷,頷聯凝眉結思。林逋這兩句詩也並非是臆想出來的,他除了有生活實感外,還借鑑了前人的詩句。五代南唐江為有殘句:“竹影橫斜水清淺,桂香浮動月黃昏。”這兩句既寫竹,又寫桂。不但未寫出竹影的特點,且未道出桂花的清香。因無題,又沒有完整的詩篇,未能構成了一個統一和諧的主題、意境,感觸不到主人公的激情,故缺乏感人力量。而林逋只改了兩字,將“竹”改成“疏”,將“桂”改成“暗”,這“點睛”之筆,使梅花形神活現。上二聯皆實寫,下二聯虛寫。

詩詞五首:暗香浮動月黃昏

頸聯“以物觀物”,“霜禽”指白鶴,“偷眼”寫其迫不及待之情,因為梅之色、梅之香這種充滿了誘惑的美;“粉蝶”與“霜禽”構成對比,雖都是會飛的生物,但一大一小,一禽一蟲,一合時宜一不合時,畫面富於變化,“斷魂”略顯誇張,用語極重,將梅之色、香、味推崇到“極致的美”。

尾聯“微吟”實講“口中梅”也,“微”言其淡泊雅緻,如此咀嚼,雖不果腹,然可暖心、潔品、動情、鑄魂,表達出詩人願與梅化而為一的生活旨趣和精神追求,至此詩人對梅的觀賞進入了馮友蘭所說的“天地境界”,人們看到的則是和“霜禽”“粉蝶”一樣迫不及待和如痴如醉的詩人——一個梅化的詩人。蘇軾曾在《書林逋詩後》說:“先生可是絕倫人,神清骨冷無塵俗。”《四庫全書總目》說:“其詩澄澹高逸,如其為人。”可知其言不謬,該詩之神韻正是詩人幽獨清高、自甘淡泊的人格寫照。

從意象構造的角度言,單言山園小梅,實非易事,但詩人借物來襯,借景來託,使其成為一幅畫面中的中心意象,此一絕也。

詩人具體寫梅畫梅時,虛實結合,對比呈現,使得全詩節奏起伏跌宕,色彩時濃時淡,環境動靜相宜,觀景如夢如幻,充分體現了“山園”的絕妙之處,這一點也是為許多賞家所忽視的,正是通過這一點,作者淋漓盡致地表達出“弗趨榮利”、“趣向博遠”精神品格。此二絕也。

自責二首

朝代:宋代

作者:朱淑真

原文:

女子弄文誠可罪,那堪詠月更吟風。

磨穿鐵硯非吾事,繡折金針卻有功。

悶無消遣只看詩,不見詩中話別離。

添得情懷轉蕭索,始知伶俐不如痴。

戲答元珍

朝代:宋代

作者:歐陽修

原文:

春風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見花。

殘雪壓枝猶有桔,凍雷驚筍欲抽芽。

夜聞歸雁生鄉思,病入新年感物華。

曾是洛陽花下客,野芳雖晚不須嗟。

以淺近自然的語言寫景抒情,但琢磨很細,意脈完足,有一種親切流暢的風格。首二句是歐陽修很得意的。據《苕溪漁隱叢話》引《西清詩話》,他曾對人說:“若無下句,則上句不見佳處,並讀之,便覺精神頓出。”後人也說它“起得超妙”。這兩句一果一因,語氣連貫;次序上先以“疑”領起,引出對於“疑”的解釋,因此顯得有波折而不平板;另外,它還寓含著詩人在受貶謫時期待和失望的心情。所以,雖說是有如口語的句子,其實寫得很講究。全詩的關係,也是一聯緊接一聯,意脈含蓄而綿細。唐人律詩多用平列的意象、斷續或跳躍的銜接,歐陽修則力圖將八句詩構成流動而連貫的節奏,這無疑是唐詩之後的一條新路。

詩詞五首:暗香浮動月黃昏  這首《戲答元珍》是歐陽修的律詩名作,此詩作於宋仁宗景佑三年(1036年)。此年歐陽修因事左遷峽州夷陵(今湖北宜昌)縣令,與峽州軍事判官丁寶臣(字元珍)交好。丁曾有詩贈歐陽修,歐陽修乃於此年作詩以答。此詩首聯寫山城荒僻冷落;頷聯承前細寫山城荒涼之景,寫出殘雪累累、寒雷殷殷中蘊孕的生機一片。後兩聯抒情。頸聯寫作者多病之身在時光變遷、萬物更迭中產生的客子之悲;尾聯寫自己早年作客洛陽,稔熟洛陽牡丹,今日山城野花雖晚,但自己全不在意。歐陽修在這樣一首普通的詩中表達了決不屈服的昂揚之志,道出了作者哲理性的人生思考。正是在這一點上,歐陽修的這首詩體現了宋詩注重理趣的革新特徵。▲

東溪

朝代:宋代

作者:梅堯臣

原文:

行到東溪看水時,坐臨孤嶼發船遲。

野鳧眠岸有閒意,老樹著花無醜枝。

短短蒲耳齊似剪,平平沙石淨於篩。

情雖不厭住不得,薄暮歸來車馬疲。

鑑賞

這是寫景詩,寫得“意新語工”。

第一句,寫行到之地(東溪)與到此之由(看水),而“閒意”已暗含於巾,因為只是為了“看水”而“行到”,自是愛閒而不是車馬徵逐,奔走鑽營。第二句寫面對之景(孤嶼)與留連之情(發船遲),而山水之美,使作者愛之不厭,亦自見於言外。平平寫來,毫不費力,而十四字中概括如許之多,確是“平淡”而有工力的(《臨漢隱居詩話》)。在結構上,又學王維《終南別業》“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那份閒適與淡然。當然,這還只是開端,精采的還在下面。

三、四兩句,寫“看水”時所見岸旁之景。元代方回贊為“當世名句”(《瀛奎律髓》);清代紀昀贊為“名下無虛”(《瀛奎律髓評》);陳衍也說“的是名句”(《宋詩精華錄》)。它妙在那裡,宋代胡仔說:“似此等句,須細味之,方見其用意”(《苕溪漁隱叢話》)。

詩詞五首:暗香浮動月黃昏

先就第三句說:杜甫《漫興》中有“沙上鳧雛旁母眠”,此句取景與杜相同。這說明:作者寫水鄉春色,抓住了最有特徵的東西;更重要的是由此景象中細繹出“有閒意”來。“鳧眠”是人所共見的,而“閒意”則由作者的想象與感覺來。作者看到“野鳧眠岸”,想象它的自由自在,感覺它“有閒意”,其實正是作者自己“愛閒”、“羨閒”。當時人傅霖詩曰:“忍把浮名賣卻閒。”熱衷名利之徒是不會“愛閒”、“羨閒”的。這是要從當時社會環境來看的。當然,說“閒”也並非真的遺棄世事,更不是不勞而食。那些熱中名利的“車馬客”才真是不勞而食的人;而“浮雲富貴”,不事奔競的人,往往正是最關心世事的。

第四句寫岸旁老樹,春深著花。此亦鄉村常見之景。但“老”與“醜”往往相連,說它“無醜枝”,是作者的新意。這樣寫,不僅使這一平常村野增添幾分春色,更重要的是反映了作者心情。歐陽修說梅堯臣“文詞愈清新,心意難老大,有如妖嬈女,老自有餘態”(《水谷夜行》)。“老樹著花無醜枝”正是“老自有餘態”,正是作者“心意難老大”的自我寫照。

這兩句合起來看,那就是寫出了一個清淡平遠而又生意盎然的自然景象,又寫出了一個活靜自得而又老當益壯的人物心情。每句前四字寫景,後三宇寫意,邊寫邊議,有景有意,而意又飽和在情中,使景、情、意融為一體。從而既寫出深層的含義,而又保持鮮明、生動的形象,它成為“名句”,其妙處是可以說清的。

三、四句寫水旁岸上;五、六句則寫水中洲渚。梅堯臣《遊隱靜山》有“濺濺澗水淺,苒苒菖蒲稠。菖蒲花已晚,菖蒲茸尚柔。”《會勝院沃州亭》中又有“前溪夾洲後溪闊”。是東溪中有洲渚(即第二句所云“孤嶼”。謝靈運有《江中孤嶼》詩),而蒲茸為宣城山水間常有之植物。加上“淺淺”與“齊似剪”,形象尤為鮮明。“山淨江空水見沙”,韓愈曾經這樣寫過。但韓寫的是江是急流;梅堯臣在句中加上“平平”和“淨於篩”,則表現溪水的清澈而又平靜,更具有江南特徵。這兩句只寫景,而春意之融和、遊人之喜悅,自在言外。

詩詞五首:暗香浮動月黃昏

結以“情雖不厭”,總括了中間四句,並回應了第二句的“發船遲”。“情雖不厭”,但事實上又不可能在這個野溪邊住下;儘管如此,仍然直到“薄暮”才“歸來”。這和王安石“愛此江邊好,流連至日斜”(《小舫》),用意相同。至於歸到城中之後,就免不了車馬馳逐,沒有東溪那種閒逸之趣了。兩句中有四層轉折,在多狄轉折中,寫出最深層的含義,此是韓、柳“古文”的長技,以梅堯臣為“開山祖師”的宋詩的“以文為詩”,主要就表現在這等地方。它的長處,在於“盡意”;但言之太盡,形象性不免有所減溺,此詩末兩句即過於質木。

這首詩有新意,有名句,有“道前人所未道”之處,至於通篇結構嚴密,層次繁多,對詩歌語言的發展,很有作用。尤其是二、三兩聯,意新語工,都是前四字寫景,後三字寫意,邊敘邊議,有濃郁的情趣。

春居雜興·兩株桃杏映籬斜

朝代:宋代

作者:王禹偁

原文:

兩株桃杏映籬斜,妝點商州副使家。

何事春風容不得?和鶯吹折數枝花。

作者:佚名

991年(太宗淳化二年),王禹偁從開封被貶官到商州,任團練副使。此詩即作於次年春。“一郡官閒唯副使(《清明日獨酌》),團練副使在宋代是一個常被用以安置貶調官員的空銜,商州的生活條件在當時也很差。詩人便在那“壞舍床鋪月,寒窗硯結澌”(《謫居感事》)的困苦條件下空懷壯志,過著無所事事的生活。在這種狀況中,以“拜章期悟主”(《謫居感事》)而無辜被貶的詩人,心情是十分憤懣的。這首七絕就是以觸事興感的形式,通過詠歎風折花枝這樣的瑣事來曲拆隱微地反映詩人悽苦的生活,並抒發心頭的難言之痛。

詩人住所的竹籬下側生長著桃杏樹各一株,被貶為商州團練副使的詩人簡陋的住房就靠它裝飾點綴著。可是這一日無情的春風不但吹斷了幾根花枝,連正在樹頭囀鳴的黃鶯也給驚走了。於是詩人責問春風:你為什麼容不得我家這點可憐的裝飾呢?

春風無知,詩人責問得無理,但正是這無理的責問真切地描摹出了詩人心頭的惱恨,由此也反襯出了詩人對那傾斜於籬前的桃杏和囀鳴於花間的黃鶯的深厚感情,曲折地反映出了詩入生活的孤寂淒涼。同時,這一責問還另有含意。灼灼桃杏和嚦嚦鶯聲本是妝點這明媚春光的,而春風又正是召喚花開鳥囀的春天主宰。這有功無過的桃杏與黃鶯不為春風所容,正是隱喻詩人的遭遇。以篇幅短小的絕句,不用一典而能包含十分豐富、深遠的意蘊,技巧已臻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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