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林鎮上有一個老頭名叫趙仁川，70幾歲的樣子卻依然身板硬朗。比起同齡人，其他60歲的老頭都只有圍在茶館裡打長牌，生怕外出活動閃了腰，唯獨趙仁川一個人，喜歡拿著釣魚杆去鄉下釣魚。每逢晚歸，他的魚簍裡不論大小，總會有二三斤魚。一般情況下，他自己只留下幾條小的，其餘的都送給了街坊鄰居們。
趙仁川是一名老紅軍，膝下現在還有一個兒子名叫趙大猛。趙大猛長得牛高馬大，的確給人以威猛的感覺，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小子是個膿包，外強中空。十年前，趙仁川死了老伴後，就用自己積攢多年的撫卹金給兒子開了個小賣部，可趙大猛卻嫌賺錢太慢，便去參與了賭博，沒曾想從此再也難以抽身，把整個小賣部也賠了進去。當時，趙仁川發了人們所見到的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火後，宣佈與兒子一刀兩斷，之後便靠撫卹金生活，閒暇就去釣釣魚，這麼度過了十來年。
這天，趙仁川釣完魚回來，剛走到鎮口，金馬茶館的幫工林坤就急衝衝地跑來，擋住他說：“趙大爺，不好了，大猛哥出事了！”
趙仁川早就對兒子心灰意冷，習慣性地說：“他是死是活關我屁事！”說完又往前走。
不料林坤又追上來說：“趙大爺，這次真的是人命關天的大事！羊三娃他們一夥把大猛哥捆起來了，揚言他要是不還5000塊賭債的話，今晚8點就把他的右手砍下來！反正話我已帶到，至於你管不管，那就是你們爺倆自己的事了！”
林坤說完，氣呼呼地走了，趙仁川忍不住長嘆一口氣，又無奈地搖了搖頭。羊三娃一夥是個帶黑社會性質的地痞團伙，經常在鎮上打架鬧事，還經營著一家地下賭場，很多人都被他們搞得家破人亡，可派出所的人居然也不能拿他們怎樣。
回到家裡，趙仁川把魚往盆裡一倒，就坐在椅子上，拿起老伴的遺像不住地端詳。看著看著，兩行濁淚禁不住滾落下來。一會兒，趙仁川擦了擦眼睛，起身從衣櫃裡翻出一包衣服，迅速穿好後，當即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大步朝金馬茶館走去。
“來了，來了！”茶館門口放風的小青年，叫喊著直奔設在茶館後房裡的地下賭場，向羊三娃報告。
羊三娃看了一眼被捆在柱子上的趙大猛，冷笑著說：“我還以為趙大爺真的是老糊塗了，連兒子也不記得了，看來是我搞錯了啊！”
說話間，趙仁川已經大步踏了進來。眾人一看，頓時大吃一驚，只見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老式紅軍裝，腿纏綁帶，腳蹬布鞋，腰間還插著一把閃著寒光的大鋼刀！
羊三娃稍作鎮定，笑著說：“趙大爺，俗話說父債子還，可如今世道不一樣了，子債也可以父還。這個趙大猛，沒錢呢，那就不要來賭吧，可他硬是借高利貸都要來賭，還說還不了錢就把右手交給我。我呢，看他實在可憐，也看在趙大爺你的面子上，才借錢給他，不料他的手氣實在太背了，又輸了，那沒辦法，我只好用他的右手抵債了。不過，現在只要趙大爺你把這5000塊還上，那咱就放了他，這夠意思吧？”
趙仁川沒有立即回答，胸口卻急劇起伏著。趙大猛知道父親心裡一定是難受至極，忍不住大喊道：“爸，你回去吧！我自己做的事自己負責！”
羊三娃一聽，馬上咋著舌頭說：“喲，趙大猛，那老子剛才不是白找人去叫趙大爺了嗎？既然你把話都說到了這份上，那我們就按規矩來辦事！”
說完，羊三娃從抽屜裡拿出一把西瓜刀，走到趙大猛面前，兩個壯漢馬上就把趙大猛的右手按在柱子上，等著羊三娃下刀。
不料就在此時，趙仁川突然一聲大吼，拔出鋼刀一揮，旁邊的一張麻將桌頓時斷成了兩半！
羊三娃一干人被嚇得不輕，當即顫聲說：“趙……趙大爺，我們小輩都敬你是老紅軍，是英雄，可做事也得有原則，今天，是你兒子欠了我們錢，既然你也還不了，又幹嘛還要砸東西呢？”
只見趙仁川長出一口氣，從包裡摸出五張百元鈔票說：“這是我昨天剛領的撫卹金，賠你這張桌子該夠吧？至於那5000塊錢，老子沒有！”
一個小青年在羊三娃耳畔嘀咕了幾句，羊三娃輕輕點點頭後，笑著說：“好啊，趙大爺終於讓我們見識到了當年的英雄氣慨，單憑這一點，那5000塊就算了。不過，趙大猛你得再辦一件小事，這帳才算完。”
說著，羊三娃從地上撿起一個空啤酒瓶，往牆角一站，解開褲子就對著酒瓶撒起尿來，很快就接滿了一瓶子。然後，羊三娃端著尿來到趙大猛面前說：“大猛啊，不是說三兄弟不給你面子，而是道上也有道上的規矩，喝了這瓶酒，我們還是朋友。”
羊三娃把瓶口往趙大猛嘴邊送，趙大猛拼命掙扎著吐了一口口水罵道：“羊三娃，你他媽做事不要欺人太甚，這隻手你愛要就要，別耍其他把戲！”
一瞬間，羊三娃臉色鬥變，眼中也盡顯殺機。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趙仁川竟一個箭步衝過來，奪過瓶子就吼道：“這瓶酒，老子喝！”
說罷，趙仁川嘴含瓶口，像喝飲料似的，咕咚咕咚就讓這瓶子尿見了底，隨即又把瓶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全場的人都被徹底驚呆了！趙大猛的淚水禁不住奪眶而出道：“爸，我不是人啊！我怎麼能讓你老人家這麼大把年紀還受這份罪啊！”
只見趙仁川把鋼刀往腰間一插，走上前對著趙大猛就是刷刷兩耳光說：“龜兒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老子打過什麼仗嗎？老子今天就統統告訴你！”
60年前，國民黨自感大勢已去，各部隊紛紛制定了撤退路線。我所在的紅軍部隊，一直在新疆與國民黨的一支部隊較量。那場戰鬥足足打了有21天之久，敵軍招架不住，意欲透過邊境向國外滲透，我就奉命帶領一個排的戰士，緊急迂迴到邊境線上，把敵軍往沙漠裡趕，結果呢？一直把敵人趕到了距邊境100多公里的沙漠裡，他們由於缺少給養，紛紛開槍自盡，這才使我們創造了一個排殲滅了敵人一個營的神話！
現場的人，一個個都聽得入了神。而滿臉滄桑趙仁川，彷彿又回到了當年的戰鬥場面，半晌才繼續說：“就在我們高興地為勝利歡呼時，天空卻吹起了漫天沙塵，大家不幸迷路了。緊接著，我們也出現了給養缺口，好些戰士由於飢餓缺水倒在了沙漠裡。最終，我們一個排的戰士只剩下了4個幾近虛脫的人，但我們提醒自己必須活下去，因為我們還要回家見父母妻兒，還要向毛主席報喜，可那時沒有水了！不得已，我們只好把彼此的尿收集起來，硬是靠渴的時候聞一下呷一點，用了整整12天，才走出那一百多公里的沙漠！”
趙仁川講完，眼裡早已是滿含淚水。忽然，他話鋒一轉，又使勁扇了趙大猛一耳光說：“你龜兒子給我記住了，要是從今以後再不好好做人，再去賭博，那這把砍過無數敵人的鋼刀，就是用來剁你那髒手的！”
說完，趙仁川轉過身，雄糾糾氣昂昂地走了出去。那樣子，就像又取得了一場戰鬥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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